18、第十八章 盛唐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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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宋池就通知乔秋筠动身前往浔阳，他说他要去那里包下一片宁红茶田。
于是，她挥别了这个刚住了没几天的家。
出长安的马车上，宋池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地闭目养神。女儿宋玥则趴在窗前看着外边缓缓后退的街坊，满眼写着不舍。
突然，乔秋筠听到车外有人议论着什么。
“据说回纥战事紧急，死了好多人。”
“都说那里如今尸体堆积如山啊，军队损失惨重，人们被回纥的铁骑活生生踏成血泥，也不知道他们家人最后能不能找到他们的骸骨。
回纥？乔秋元在回纥！
乔秋筠一听到这话，心中一紧。
如今弟弟远在回纥生死未卜，自己又要动身去偏远的浔阳了。若是他回了长安，甚至都找不到姐姐了。
浔阳，她从未听过这名字。
只知道很偏僻，也不如长安繁华。
一路舟车劳顿，乔秋筠有些头晕脑胀。马车上的味实在是不太好受，她想隔一段路下车走走呼吸新鲜空气，但是宋池说要赶时间不能耽误事情，所以作罢了。
不远处的庐山，庐山山脉连绵起伏，峰峦叠嶂，云雾缭绕。
长江江水滔滔，奔腾不息。宽阔的江面上，船只往来穿梭，既有渔船撒网捕鱼，又有商船运载着货物南来北往。江边码头林立，货物堆积如山，一片繁忙景象。
商人早已雇人打扫好了新家，她进去之后收拾好行李就去休息了。
平时，她坐在卧房内和宋玥一起绣绣花，教她弹弹琵琶，一起收拾收拾家。
需要强调的是，宋池确实在花园里种了不少花，但他从来没有照顾过那些花草，都是宋玥和乔秋筠在打理。
乔秋筠也很少能见到繁忙的丈夫，白天他在家的时候并不多，有时候已然半夜三更了，他去敲门把乔秋筠弄醒，让她也休息不好。
一日，宋池来找她，说自己要去浮梁买一些茶叶，说时间可能会久一些。
乔秋筠已经习惯了他在生活中的缺席，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不过，这一趟一走就是一个月。
刚开始，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
后来，她开始思念这个一个月未曾见面的丈夫。
每天在江口看着来往的船只，货物摞得如同一座一座小山，从船上走下来无数谈笑风生的商客。
但没有宋池，宋池一直都没有回来。
驶向江口的船只，打碎了湖面的月光，打散了湖内潜藏的温暖。
春去秋来，江头的枫叶如燃烧的火焰，荻花在秋风中摇曳，江水滔滔，枫叶如火，荻花如雪。
乔秋筠抱着琵琶，坐上江口的一艘小船，看着船只逐渐飘离了岸边。
像是半生飘零的自己。
她又一次弹起了那一把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琵琶。
她在想什么呢？
乔秋筠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怀念青春时为了琵琶付出一切的自己吧。
或许是惋惜少女怀春却因身份而不得不放弃的自己吧。
或许是年老色衰可怜孤身在外漂泊无依，终日见不到丈夫的自己吧。
或许是思念丈夫？或许是感叹萧索的秋色？
或许都有吧。
她不知道自己在弹些什么曲子，甚至在她耳中流过的不是琴声，而是自己的半生。
“好曲！好曲！是何人在此演奏？”乔秋筠被吓了一跳 ，立马抱着琵琶缩回了船里。
“这是京都的曲调，我们已经许久未曾听闻。不知阁下可否与我们相见，再奏一曲？”声音越来越近了，他们似乎在把船向自己移动。
乔秋筠缓缓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用琵琶遮住半边面容。她抬起头，看着对面船上几个人，边往酒盏中倒酒边欣喜地望着她。
其中一人，有些眼熟，总觉得自己曾经见过。
她想了好久，却没有想起是谁。
也难怪，自己见过的人太多了，他们的脸庞在她的面前一闪而过，接着就又是下一个人。或许大多数人在她的记忆里 ，只存在着一只蜉蝣的寿命般的时间。
“在下白乐天，敢问姑娘芳名？”
白乐天？是他！突然，她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湖上曾碰到的那个翩翩公子。
如今他也老了不少，憔悴了很多。
“小女子乔秋筠。见过大人。”她恭敬地对每一个人屈膝行礼。
“姑娘好才艺，可否为我们再奏几曲？”
乔秋筠答应了。
她细致地调试着手中的琵琶，转了转琴轴，轻轻拨动着琴弦。
她奏了一曲《霓裳羽衣曲》，又接着弹了《六爻》。
大弦小弦交错弹奏，起初，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强烈的节奏感，仿佛是万千雨滴争先恐后地砸向大地，忽而一转，大雨磅礴中，由一扇窗相隔，温馨的屋内，燃着红烛与炭火的家中，是耳鬓厮磨的呓语。
华丽耀眼的，精制轻巧的珍珠，轻轻地落在玉盘上，又弹起，四处滚动着。在月色下，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
春日黄莺的歌唱尚未停歇，冬雪覆盖下哽咽着的泉声就传了出来。
如长安城夜夜笙歌，哪怕是深夜有些街坊仍旧灯火通明。但逐渐，美丽的世界再也与自己无关；但逐渐，繁华的市井也开始变得萧条。
寒风未停。
泉水被彻底冻住，时间似乎也就此停留。
时间爬过了琴弦，爬过了江头 ，爬过了泉水，爬过了寒冬。
冰冻的泉水裂开的一瞬间，江头的水面上似乎也泛起了一阵涟漪。
在琴声里，她看着面前的白居易，想起了多年前自己面前的长安城。
如此繁荣。
银花火树，歌舞升平。
而当繁华落尽，又能剩下什么？
如今，自己又有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盛唐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