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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刮骨之痛 ...


  •   平昙君府的书房,程澄正在缮写歌词,想起下午师傅临走时说的话,提着的笔久久不落,发起呆来。

      “丫头,不知那小子都告诉你了?”

      “嗯。”

      “你可怪为师?”

      “怎么会!清儿知道师傅是为我考虑才没说的。这半年也一直在寻找解毒之法。”

      “这次能不能熬得过去,全靠你自己了。”易芔低声道,语气满是无奈。

      “师傅放心,我会努力的,还想日后继续跟您学医呢。”察觉到师傅的自责,她笑着应道,活跃一下低沉的氛围,装成不甚在意的态度。

      “清儿?想什么呢,墨都滴到布帛上了。”

      墨星辰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黑色的墨洇在布上,污了一块,她换了一个位置重新写起。

      “王子,明日下午我想去趟箫笙阁。”

      “好,我同去。”

      她诧异地抬头望向他,道:“真难得,王子竟答应得这般痛快。”

      “明日无事。”

      “哦!那明日下午医馆集合?”

      “好。”

      “不过王子身份尊贵,顶着这张脸,是不是不大方便?要不带个面具?”

      “无妨。”

      见正主并不在意,程澄低头继续写她的歌词,一式两份。原本这事不急,但她想着毒发就在这几日,早点把钱赚到手才是要紧事。

      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自己的一场梦,还是自己真的来到了这个不存在她时空里的时代。曾经在熟悉的地方醒来片刻,如今再想想,已模糊得似梦一场,难辨真假。

      翌日未时,墨星辰抵达医馆。

      程澄向师傅告了假,两人前往箫笙阁,陈逸和陈迩此番未随从,人多惹眼。

      午后箫笙阁寂静无声,连个进出的人影都瞧不见。

      程澄敲了两下门,一个睡眼朦胧的伙计,不耐烦地抱怨道:“大清早的,谁啊,扰人美梦。”

      程澄瞧了眼头顶的太阳,体谅他们做的是夜里的生意,没与他计较,道:“我是程澄,找掌柜。”

      “程澄?呀!你就是那位出口成词的程澄小才子,快,里面请,里面请。”

      伙计瞬间清醒,东家平时嘱咐的话言犹在耳,立即将两人引到包间休息,“两位请稍候,小的这就去请东家。”

      包间剩她们两个时,程澄解释道:“这个名字是我第一次来这时用的。当时想着不能让人知晓女子身份,哪里想到还是没逃过掌柜法眼。”

      “我记得第一次问你时,你便说名为程澄。”

      “公子记性真好!虽然不记得之前的事,不过一直记着这个名字,想着我原来应该叫这个名吧。”程澄加上应该二字,考虑到万一原主与自己不同名,总能蒙混过关。

      墨星辰微点头,算是认可她说的。

      掌柜不到一刻钟,赶来包间,程澄她认得,女扮男装的小丫头,边上那个只一眼,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九公子亲至,妾有失远迎,望公子见凉。”

      这位前段时间第一次到访的出手阔绰的俊俏公子,她是后来才知晓对方身份的。小丫头第一次来穿着王子府奴仆的衣裳,她自然认得,不过她在那以前未曾见过九王子真容。想不到小丫头与他关系匪浅,幸而当日没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惹了不该惹的人。

      “姊姊认得我家主人?”程澄讶异地问道。

      “平昙君名扬四海,无人不知。”掌柜解释道。

      “……”

      “这副表情做什么?”墨星辰摸摸清儿的头,道:“方掌柜经营箫笙阁这么多年,自是知晓什么话不能说。”

      “是是是,妾明白。小公子不必忧心。”

      “那就好。”程澄喃喃道,她不想因自己影响王子的声誉。

      “妾真是没想到,小公子这么快再来。”

      “我也没想到,一月不见,姊姊更美了!”

      “小嘴还是那么甜。”

      “是姊姊天生丽质难自弃,回眸一笑百媚生。”平时夸人一句,难得能想起什么好词,刚刚看到略施粉黛的女人,这两句就浮现在脑海里,顺口说了出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素颜比浓妆艳抹更美,有种岁月沉淀的优雅。

      “小公子果真多才,不仅会写词,还会作诗。”

      “咳咳……我们还是先办正事。”抄来的诗句被人夸张,程澄实在受之有愧。

      她将三张歌词递上,除了那首《当》,其他两首都是用来凑数的,一首是在王宫唱过的《水调歌头》、一首过年唱的《如果要写年》。

      “姊姊怎么样?”她挨个轻唱了一遍后问道。

      “不错都不错,就是这首名唤《水调歌头》的有点短。”

      “这不是短,是精华。它由诗词演变而来,最适合像祭月节那样月圆的节日。重复一次,刚好。”

      “嗯,有道理。”

      “姊姊满意的话,我们就写一个确认收货书,协议里的内容就完成了。”

      “去拿笔墨,再把乐师都请来。”掌柜吩咐站在身边的伙计。

      两人分别在原来的协议末尾处写上货款两清的字样,签字画押。

      “小公子,按照协议上写的,妾应付你一百五十金零二十两银。但为表谢意,妾愿多付一百五十金给你,相信你也听说了,之前的词曲一经推出,火遍全城,都是公子的功劳。”

      多付?程澄思忖她的真实用意,她最开始就知道词曲的真正价值,却特意在协议上加了一条“不可变更”的条款,就是不想被加价,现在主动提起多付,目的绝对不单纯。该不是见到王子本人,想攀关系才加的价吧!

      思考片刻,她婉绝道:“谢姊姊好意,多付就不必了,我们按协议写的来便是。”

      掌柜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明白她是担心自己用意不纯,便未强求,乐呵呵道:“小公子有顾虑,妾明白。下次若有幸再与小公子合作,妾一定给你最好的价钱。”

      “提前谢谢姊姊。”程澄随口应付着,心里明白下次很难有了。

      “有件事,还得麻烦小公子。”

      “什么事,姊姊请说。”

      “蝶恋花一经推出,反响甚好,不过另外两首稍微有点难度,需请小公子唱两遍,好让雨露那丫头跟着学习。”

      “好,现在请雨露姑娘来可以嘛?之后我可能就没时间过来了。”

      “小公子是要外出?”

      “不一定。”

      “妾还想着,再跟你小公子续签个协议呢!”

      “续签就不必了,府里人不允许我来。”程澄颔首示意身后坐着的那尊大佛。

      “罢了,妾这地方的确不适合姑娘。”

      不多时,雨露与几位乐师进了包间。

      众人客套一番,程澄站起身开嗓唱歌,先唱了两遍之前提供的《原点》、《繁花》,又将新歌曲唱了好几遍,唱得嗓子差点冒烟,茶水灌了好几杯,中途还跑了一次厕所。

      “公子小小年纪,才情绝妙,雨露佩服。”

      “姊姊才是,弹得一首好琴,是我学十年都赶不上的。”

      程澄顺着打开的窗子瞧了眼天色,道:“如果没什么不懂的地方,今日就先告辞了。”

      “好,妾送两位。”

      “有劳。”

      在门口分别之际,掌柜终是开口再次说道:“小公子,若再有好的词曲,一定要来妾这箫笙阁,到时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钱。”

      “姊姊留步,告辞。”程澄没答应,她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有以后……

      远处的天空,太阳斜挂着。

      离医馆关门还有些时间,程澄便与王子分别,骑着小花先行往医馆方向奔走。

      墨星辰从到头尾仿佛都只是充数的道具,他自己要跟来,当背景亦是应该的。

      骑在马上,他望向清儿消失的方向,缓缓调转方向。

      马儿一路小跑,慢悠悠地往平昙君府方向行进。

      他的思绪始终停留在箫笙阁那间屋子里。

      少女清明空灵的声线,唱着他未曾听过的歌谣,深入人心,无人能及。

      程澄骑马到半路,左手臂突然感受到刀割般的痛,痛得她不自主地松开缰绳。

      小花没意识到主人的不对劲,继续保持她一贯的速度,直到主人被掀翻落地,才发觉不对停下脚步。

      程澄被掀翻时一个转身,平稳落地,未伤分毫,只是手臂的痛,已经让她在冬日的寒风里冒出层层冷汗。

      “是毒发嘛?”她暗想。左手臂好像废了一样,疼得不敢动。她忍着剧痛,牵着小花,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付了银子,托伙计安置它,钻进房间不准任何人打扰。

      开始只是一侧手臂,现在已经延伸到两侧手臂都痛得要命,她抵着门,坐在地上,费力地撸开衣袖,手臂显现出一道道红痕,仿佛皮下真有刀刃切开她的肉,来回持续刮着她的骨头。

      痛……痛……痛……痛……痛……痛入骨髓……

      她拿出手帕团成一团,咬在嘴里,怕自己控制不住喊出声。

      师傅说过毒发只能靠自己。

      熬了整整一个时辰,刀刮的感觉才停下来,两条手臂像折了一样,搭在腿上,她额头的汗从未停过,甚至里衣都被汗水浸湿,黏呼呼的。

      趁手臂没那么疼,她挪到床上,嘴里仍咬着手帕,大脑被疼痛占据,除了痛得要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费力地给自己盖上被子,心里数着一只羊两只羊,盼望着自己趁机睡着,说不准毒发这十二个时辰一觉就睡过去了。

      数了一万只羊,她依然没睡着。

      脑海里的时钟滴答滴答,保持它一贯的作风——无情流逝。

      两条胳膊刮骨般的疼痛再次袭来。

      她咬着牙,手帕都要被咬烂了,疼痛继续蔓延到锁骨、胸骨、肋骨、腰骨,好似每一块骨头都有一把刀在上面慢慢地、反复地刮着。

      两把刀她尚能忍着不出声,几十把刀同时出刀刮骨,她感觉身体已经被刮成一片片的了,咬着手帕的嘴控制不住地溢出声音来。

      涨红的两颊,青筋暴起的脖颈,连呼吸都是痛的。

      坚持近一个时辰,她晕死过去,鼻尖只剩微弱的呼吸,和被汗水浸湿的衣裳、枕被。

      墨星辰回府后一直感觉莫名的心慌,公文批不下去,兵书亦定不下心神读。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清儿始终没回,他心慌的感觉越发严重。

      “陈逸,备马,去医馆。”

      “是。”

      待他抵达医馆时,医馆已经关门了,陈逸上前敲了几下。

      孙良跑来开门,“客官,抓什么……”话没说完,看清眼前的人时,转而问道:“公子,怎么来了?”

      “清儿呢?”

      “清儿下午不是和您一起外出了嘛?没回来过啊!”

      “公子?”吴不知此时也走过来,有点诧异。

      “公子来找小师妹。”孙良解释道。

      墨星辰听到孙良的回答,霎时心凉半截,清儿出事了。

      “公子留步,清儿什么时候不见的?”吴不知喊住要走的平昙君,急问道。

      “申时末,她说要回医馆,如果没回来过,定是那时就不见了。”

      “之前师傅说过,大约就在这两日,她可能是在回来的路上毒发了。”吴不知说出自己的猜测。

      墨星辰刚才还在怀疑是不是哪个仇家,吴不知的话点醒了他,推算着清儿回医馆会走的路,调转马头。

      “黑风,顺着这条路找小花。”

      “什么毒发?师兄怎么回事啊?”孙良不解地追问道。

      “之后再跟你解释,两位兄台能不能带上我。”瞧了眼骑马奔到远处的王子,吴不知将希望寄托在两名护卫身上。

      “上来。”陈逸伸手拉了一把,直接将人安于身后。

      黑风停在一家名为归家客栈的门前,发出两声响鼻。

      墨星辰拍了几下马背,下马敲响了客栈的门。

      “客满没房了。”伙计应门回道。

      “找人,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骑着白色的小马。”

      “客官,小店有规定不能随意透露客官信息。”

      “这样也不说?”墨星辰亮出刻着“王”字的令牌。

      “王……王族,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快请进。”

      “少废话,人呢?”

      “小公子住在二楼左手边最里面那间房。”

      墨星辰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伙计小跑跟在后面。

      房门里面栓着,墨星辰一掌拍过去,栓杆断裂,门随掌风而开。

      清儿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嘴里咬着手帕,昏迷不醒。

      “哎啊妈呀,怎么这样了,官爷,可不是我们的错啊,这位公子来时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哪成想变成这副模样,真不是我们的错,您可一定不要冤枉了小人啊。”

      伙计见客官躺着昏死过去,嘴里还咬着布,一副惨遭虐待的样子,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把她的马牵出来。”

      “是,小的这就去。”伙计踉跄地往外跑,不敢耽误半刻。

      墨星辰取出她嘴里咬着的手帕,帕子破了好几处,他的心仿佛被划了几刀,无法想象清儿当时有多痛,而自己却没能陪在她身边。

      冬日的棉衣被她的汗水浸湿,微弱的脉搏若有若无,鼻间轻浅的呼吸微不可察。

      他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干额头的汗水,卷着被子,将她包裹其中,抱了起来。

      “王子,清儿怎么样?”陈迩第一个冲进房间,撞上主人抱着她出来。

      “去易芔那。”刚走没两步,陈逸和吴不知也赶来了。

      陈逸负责善后,吴不知骑上清儿的马,几人飞速赶往易芔家宅。

      “师傅师傅,快开门,师傅。”刚到门口马儿还没停稳,吴不知一跃跳下,先一步去敲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刮骨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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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橙心]感谢各位来看《月洛星辰》 [比心]故事中长,收藏不迷路! [青心]多番审文,日更4000+ [紫糖]全文已完,不会有始无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