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夏以臻，别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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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的水汽里，刚冲完凉的盛朗只匆匆套了条宽松的卫裤。上身赤裸着，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
他的脸和六年前几乎没有分别，在同样的幽暗里，盛朗的眉眼轮廓分明得一如往昔，只是多了几分成熟与愁绪。
额前的发丝还在滴水，盛朗的双睛在短暂惊喜过后，随即便随着手机光亮的熄灭，被落寞充斥。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一刻，夏以臻的心跳到了顶点。
错愕、慌乱、惊惶……这些都不足以形容此刻肢体的反应。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下唇在热气中难以抑制的颤抖翕合…
下意识，夏以臻只想逃。
她迅速转身。
丢盔弃甲也没关系，被小看也没关系，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如果神智足够清醒，她早该厘清沈泰的话——老板在冲凉！不该置身于后厨这片危险的境地！
指尖匆乱摸寻着门把，夏以臻终于懂得一无所有的灰姑娘逃离宫殿时的仓促……
木门上传来张皇的磕碰声，盛朗略带顾惜的声音随即传来：
“夏以臻，别动，我来。”
他温热的手从身后伸过，带着水滴，潮湿地碰撞着夏以臻的指尖。
夏以臻僵在原地，她不敢开口，也不敢回头。任酒气混着温热的水汽，在她与盛朗中间升腾氤氲。
“你喝酒了？”盛朗竟然问。
他声音干脆沉淡一如往昔，只是气息间多了几分稳重成熟。不像大学时那样气盛。
夏以臻不答。
她秉着气，几乎忘了呼吸。
“等我一下好吗，我带你出去。”耳边传来盛朗的请求。再次细细分辨他的声音，的确比六年前更低沉，也喑哑了一点。
“嗯…”
一声夏以臻自己都不甚听得清的允许。
黑暗里，盛朗似乎松了口气。他用手机的电筒漫射向天花板，一间潮湿的浴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镜子里，黑色的高领薄针织穿过盛朗的两臂，继而从他的腰间滑落。盛朗用毛巾匆忙拭去发丝残存的水汽，在按动门把的瞬间握住了夏以臻的手腕。
走在盛朗身后。夏以臻轻垂着眼睫，这条路好像格外遥远。她任他牵着，不敢抬头，因为每每抬眸她都会陷入错觉。
一切似乎回到六年前的那个夏日，她常常跟在盛朗的身后，任淮岛的海风，吹散自己的发丝。
盛朗就是这样走在她身前，沿着码头边缘，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又肆意笑起，漫不经心踢飞一块脚边的小石子…
那些片段无论被撕扯曝光多少次，还是印在夏以臻脑海的胶片上，清晰得像昨日堪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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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门口，眼前终于迎来一线光亮。院里的风雨依旧喋喋不休。
盛朗松开那只手，再次带着十足的小心问，“再等我一下好吗？我去拿伞，很快。”
“不用了。”
秋风带来了足够的清醒。光亮里，夏以臻看到不远处，倪俊贤和倪孝雅正撑着两把伞走过来。
“雨好大！！好怕你淋到，没事吧以臻。”
倪孝雅一见夏以臻就紧张地说着，她的睫毛被雨水打湿，此刻更加楚楚动人。
可倪孝雅的目光只在夏以臻身上蜻蜓点水般停留了片刻，很快，便转移到盛朗身上。
见过了倪孝雅看盛宸的眼神，夏以臻清楚地觉察，倪孝雅看盛朗的眼神是不同的。是独有的。那里面有惊喜，有好奇，有欣赏，但更多的…是错乱。
这样局促的眼神，她太熟悉。
倪俊贤匆匆和盛朗点头示意，便着急脱下西装外套，搭到夏以臻肩头：“小心感冒。我刚刚去那边的洗手间等了很久，没有见到你。”
“不小心迷路了，在这里躲雨，刚好遇到盛老板。”
夏以臻微微笑起，同时钻进倪俊贤的伞下。
两把雨伞划分了清晰的界限。她有意把盛朗和倪孝雅留在一处。
倪俊贤果然露出惊喜的神色，他用拳头抵住收不住上扬的嘴唇，“你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回去好吗？”
倪俊贤说话的时候，眼睛垂在肘间，夏以臻看懂，这是一种邀约。
“当然不。”她不假思索地挽上。
身后似乎正被盛朗的目光烧灼，也可能没有。夏以臻不敢也不愿回头去确认，她强迫自己不再沉湎，有了倪俊贤的掩护，她可以从容踏入雨里，与方才的凌乱彻底告别。
下一秒，耳边响起倪孝雅清爽的邀约：
“盛朗哥，初次见面，我是倪孝雅，陪沈叔叔来的。没想到你比我哥还要高，我恐怕够不到你…那这把伞，就拜托你帮我拿一下，可以吗？”
“好。”
盛朗的声音很低，但可以清楚地穿过雨滴，钻入夏以臻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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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前厅的时候，桌上已经被小董安放好烛台。院内的应急灯也照亮了雨落的痕迹。
盛宸懒散地斜在椅子上，看戏一般看着夏以臻。
见她把倪俊贤的外套还回，盛宸打趣地问倪俊贤：“去前还皱着眉头，怎么去了一趟，嘴角都压不住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说说看。”
倪俊贤忍不住低头一笑，又重整衬衫，“bro，我想我们之间还是谈钱有趣些。”
倪俊贤重新落座，话毕，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夏以臻，直到她又重新坐回盛宸身边。
而盛朗的出现，又让绕着两根拇指养神许久的沈泰，重新燃起一丝精神。他饶有兴味地介绍道：
“这是我的得意门生盛朗，这是倪总的一双儿女，俊贤，孝雅，你听我说过的。这是主持人夏以臻夏小姐，也是你常在电视上见到的，所以今天的聚会，没有外人。”
沈泰安排盛朗坐在倪孝雅身边的空椅子，让已经瞌睡的小董将最后的白葡萄酒酒给大家匀完。
沈泰面色潮红，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他举杯道：“喝完这杯，刚好恰得其中。无论外面风雨多大，都该撤了。今天就算带倪家兄妹认认门，我们来日方长。”
沈泰说到此处，意味深长地看着倪孝雅：
“小丫头，怎么样，今日没有白来吧。”
倪孝雅抿一口酒，嫣然一笑，又神气地看向一脸坏笑的盛宸：“当然咯，认识盛朗哥，可比认识盛宸哥开心多了。至少，我的肚子很满足。”
孝雅话毕再次端起酒杯，带着一贯的得体，“盛朗哥，这杯敬你。”她把酒杯向盛朗凑近，烂漫地望着他，“还有，改日你可以教我烹饪吗？”
盛朗不言，任凭倪孝雅的酒杯撞上来。杯里的酒没有动，他抬起手边的苦荞茶浅浅喝了一口。
夏以臻嘴角翘起，也趁着众人敬酒的兴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倪俊贤一脸调侃，向妹妹晃动手指，“nonono，烹饪你恐怕是学不会的，我很怕你把我们法国的厨房点了。”
“拜托，我这几个月暂时又不回去，留在这陪你不好吗？”
“my god，几个月？你是想陪我吗？”倪俊贤一脸不可思议地坏笑着。
倪孝雅用眼神警告过倪俊贤，立刻又调整好微笑看向夏以臻：“我是想和以臻一起讨论美食专栏的制作，刚刚沈叔叔和我说，他很希望《食在小巷》的第一站选在这里，以臻，你觉得怎么样？”
夏以臻见此，也别无选择，嘴角只好扯起弧度，“当然好。我会尽快向台里提报，但最终，可能还要看台里的意思。”
“简单。”盛宸一脸玩味，晃着酒杯。
倪孝雅很开心，酒过三巡，她的眼下漾起了很好看的绯红。她从容地端起酒杯：“盛朗哥，以臻，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们，未来就要多打扰了，我们干杯。”
见夏以臻杯中已经无酒，盛宸适时将自己未动的半杯酒举起，“夏小姐，如果你不介意，喝我的。”
“盛总，我好像从来没有介意的资格。”
夏以臻伸出手接酒，盛朗将酒杯按下，“酒太冷，我们喝点热的吧，外面起风了。”他转而向夏以臻和倪孝雅杯中添了热茶，三只瓷杯轻轻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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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沈泰站起身尽兴一笑：
“好雨天留客啊，可惜时间不早了，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司机小马已经催我了。”他用两根手指拍拍手表，“你们有司机，小夏……小夏是和盛宸一起来的吧？不过小宸也喝酒了。”
“没关系，我打车就好。”夏以臻混身发烫，脚底已经有些飘摇，可嘴里依旧习惯性地坚持着自己可以。
“不好吧。”倪俊贤不无担心地拒绝，“已经12点了，你一个人打车我们会不放心。我的司机在外面，我送你。”
“那我呢？谁送我？”盛宸抖抖裤脚散漫地站起来。
“你？喂，兄弟…”倪俊贤摊开手，耸肩一笑。
“听我的。”盛宸笑着，将一串钥匙丢给盛朗，“哥，你总归也要回家，车你开，送我和夏小姐。”
“这样好，小朗最过稳妥。”沈泰点点头，看来十分满意如此安排。
倪孝雅的眼神一直停在盛朗的侧脸，她微红的脸，终于在临行前向盛朗颌下凑去。
她轻掩住嘴唇，有些神秘地说：“难怪你刚刚不碰酒，原来是因为还要照顾盛宸这个麻烦鬼。”
“嗯。她的确需要照顾。”
盛朗的眼睫下 ，夏以臻已经几乎要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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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黑色车先后驶离“码头”。
只不过，只有盛朗的车开得很克制。没过多久，当倪家和沈泰的车彻底消失在雨里时，盛宸的黑色宾利短暂围着码头绕了一圈，又重新停回“码头”后门。
这里与先前夜宴的前院，是背靠背的两栋建筑，只不过中间被打通。盛朗就住在后门的这一栋近代遗留建筑里，也是夏以臻躲雨误入之处。
车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惫地冲刷着。
盛朗两只裹着水汽的胳膊，迷茫地搭在方向盘上。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他问盛宸。
“没意思吗？”
“你带她来总该问我一下。”
“问你你会同意？况且是她自己要见你的，不信你把她喊起来问她。”盛宸不以为然。
随后，他又十分兴奋道：“哥，你和我太有默契了，你竟然知道我根本没打算回家。”
盛朗的鼻腔闷出一声无语的轻哼。“你的西装还搭在我椅子上。”
“瞧瞧。难怪是这个世界我唯一佩服的人。说对了，我本来就打算吃饱了住你这。”
盛宸意满神舒地摁下座椅按钮，身体便随座椅缓缓后仰。只有在盛朗面前，他才能旁若无人地做盛宸。
等他躺到自己舒服的角度时，便枕着手肘，侧头看一眼歪倒在后座的夏以臻。
她弯弯的发丝已经被雨水打湿，一簇簇懒懒地粘在颌角。嘴唇和两颊绯红得像樱桃染透，她显然已经醉熟了。
盛朗双目紧蹙，对于弟弟贸然的安排，他实在不知作何评论。片刻后，他问：“她家住哪，送她回去。”
盛宸吃惊：“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他觑一眼烂醉的夏以臻，“况且，刚才又不是没叫过，根本叫不醒。我看就睡你这吧，反正你又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根本就不会喝酒，你的那半杯我还没跟你算账。”
“哥哥，别这样嘛。”盛宸扯哥哥袖子，“嫂子都是成年人了，她有把自己灌醉的权利。你不谢我，还要找我算账？”
“谢你？”
“要不是我，她现在就躺在倪俊贤车里。不是？你看不出倪俊贤的意思？”
“感情上她同样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
盛朗低沉道。手指骨节在方向盘上攥得清晰。
盛宸不可思议地轻嗤：“这会儿你倒大方起来了。你总该先弄懂女孩心里想什么才对，我看她对你还是……算了。”盛宸傲娇地望着天花板，“你不懂她，我懂你就够了。
沉默再此在雨声中变得震耳欲聋。
盛朗的确不懂，他最不懂的就是自己。
出国前，他只记得夏以臻说这一生都不想再看他这个姓盛的一眼。可自己呢？用了一年时间匆匆结束学业后，还是魂不守舍地重新回到她的城市。
他没想过再次打扰夏以臻，更没奢望过再见面，对他而言，电视上能看到夏以臻耀目的身影已经足以令他喜叹满足。今晚的重逢对他而言，同样始料未及。
可是再次见面又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他也不清楚。如果只有一件想做的事，那就只有让这个女孩幸福而已。
至于幸福是不是由他带来，他不做奢求。只不过他身边的位置，从不会留给其他女人。
盛宸向后座一瞥，轻笑，“今天她问我为什么要赞助食味。我只跟他说了起因和结果，漏了中间最重要的，你猜是什么？”
“你要说就说。”
“真实的情况是，我决定赞助食味，又因不满蒋忆涵误打误撞把夏以臻塞进节目，可我意外发现，你喜欢这个节目，所以我的投资才一直……”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不管你喜欢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哥，我希望你能面对真心。”
盛宸：“别人喊我一声小盛总，是因为爸爸病了以后，在他们心里只有你才配做真正的盛总。你是匆匆回国救了盛世一命的总裁继承人，救市如救火，说你是救火队员不夸张吧。”
“这几年，盛世很多人都期待着盛家的内斗大戏。只可惜这样的戏码，永远不可能在你我之间上演。如果你想做盛总，这个位置就是你的。如果你想退隐江湖做你的无名小厨，那我来保障你一辈子。就这么简单。”
盛宸盯住盛朗的眼睫，“哥。”
“嗯。”
“我只希望你快乐，从小到大，一如既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