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读档》南山有枸

6、相生神

　　“既然发现了尸体，为何不报官？”谢寒山声音淡淡，抬手递给谢时乐一块烤好的肉。

　　“我们村子偏僻，离镇上远，村里大小的事都是听村长的。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只顾着逃跑…”

　　李十安扑通磕了一个头，“大侠、大侠，饶了我吧。我只是太饿了，闻到了香味，没忍住才……唔唔！”

　　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谢时乐从包裹里找出来一根绳子把李十安绑在树上。

　　“三哥，你觉得他说的可信吗？我没听说过什么相生神啊，这么拗口还有人信。”大功告成，谢时乐直起身拍拍手。

　　“时乐有兴趣？想去看看吗？”将手凑在篝火旁，谢寒山扭头看她。

　　谢时乐眼睛亮了亮，忙坐到谢寒山身边，给他捶捶肩，嘿嘿笑道：“我？我当然都听三哥啦！”

　　“去瞧瞧也无妨，本就会途经那里。”

　　“三哥最好啦！”

　　被堵住嘴的李十安发出“唔唔”声，拼命摇头。

　　谢时乐把他口中的布扯出来，抱臂靠在一边。

　　“你想说什么？”

　　李十安大口喘气，摇头开口：“别去…别去那里，你们打不过使者的，他很厉害……”

　　“呵…你不是说村子里的人都很好吗？你从那里长大，如今发现了同村人的尸体，既不报官，也不许别人去。”谢时乐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谢寒山起身，把手往怀里揣了揣，低头看他，“那尸体现在何处，你不会也不小心忘记了吧？”

　　“你们俩好没心肝啊，我可是好心劝你们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你们不该谢谢我吗？”褪去方才畏缩的表情，李十安尚布着泪痕的脸勾出一抹怪异的笑来。

　　谢寒山蹲下身看着他，屈指抵在下颌上笑了笑：“好没耐心，这么快就变脸。”

　　嫌弃李十安脸上的泪痕，谢时乐隔了一块布扯扯他的脸，好奇道：“稀奇古怪的，你是妖怪吗？妖怪这么弱吗？”

　　眼见面前两人完全不为所动，还怀疑他是妖怪，李十安不满开口：“我是精灵！”
　　“哦，所以才这么弱吗？”故作了然模样，谢寒山点点头。

　　李十安气结：“你们……哇啊！”

　　“砰”的一声，谢时乐抬脚踩在他右耳侧的树上，微微弯下腰身，面容“和善”道：“我们？我们怎么了？”

　　“你们、你们真是好人！”气焰消了一半，李十安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脸上堆出笑来。

　　谢寒山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背。

　　“好了，你早点交代，我们早点休息好不好？”

　　看了看谢时乐身侧佩剑，‘李十安’咽了咽口水，“我、我说的不全是假的。我从有意识开始就在这里了。我没有身体，不会饿也不会累，也走不出这里。”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李十安，他好像能看见我，他朝我伸手，跟我说——他想活下去。”‘李十安’低头，好似那日场景重现眼前。

　　“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他，我救不了他。但我还是朝他伸出手了。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在他的身体里，拥有了他的记忆。”

　　‘李十安’抬起头来，抽抽搭搭地开始哽咽：“我不想变成人了，我好饿…变成人之后总是好饿，我又冷又饿呜哇……”
　　谢时乐按按眉。

　　“又哭，还以为遇到狠角色了，结果是撞鬼了。”

　　哽咽声停了停，‘李十安’泪眼模糊地抬头。“鬼？我在这里待了好久，这里没有鬼。”

　　“爱哭鬼。”

　　——

　　雾气遮掩住月色，林中隐有虫鸣，鸟雀振翅归巢。

　　‘李十安’抽噎着睡去了，时乐也靠在一旁沉入梦中。

　　篝火渐渐燃尽，谢寒山掌心轻搓，坐在余烬近旁感受余温。

　　相生神教，前朝猖獗一时的邪教组织。

　　其背后由前朝腐败的达官显贵来掌控，起初只是引平民百姓奉家产来敛财，后愈演愈烈。

　　金钱与权力将其喂养得膘肥体壮，欲望膨胀，几欲得长生，重兴活人祭。
　　时人称其“奉神以血肉，助神得长生。”
　　彼时前朝皇室腐朽，也牵涉其中，与相生神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怜天下百姓为人盘中之餐，无处申冤。
　　太祖皇帝登基后，将相生神教彻底铲除，凡有传教者，连坐三族。
　　至今过去，已有百年之久，所知之人甚少。
　　——
　　余烬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谢寒山微微蜷起身子，阖上眼眸。
　　已退出世人视线百年的前朝邪神教，如今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一个小村落里了，闹出了人命却未掀起丝毫波澜。
　　不知是有人借此招摇撞骗，还是相生神教确有复苏的迹象。
　　无论如何，此地官府都难辞其咎。
　　…不该管这些的。
　　谢寒山抬眸，微微眯眼望向如厚重墨色晕染的夜色。
　　可倘若这次能破局走到最后呢？
　　苍白几乎毫无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