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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中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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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玉玦沾染血迹,不待谢寒山去擦,竟将血液吸收,重归于清透玉色。
谢寒山眸色微凝,皱眉轻嗤:“邪物。”
那玉玦泛起幽暗红光,渐凝出一个人影来,五官却模糊,无法辨识面容。
那人影立于他面前,昂头俯视他,毫不客气回了一句:“废物。”
谢寒山对这玉玦的怪异之处早有预料,历经多次回溯,此番并没有让他多么惊讶。
从容起身,谢寒山放下长袖,遮住伤处,慢条斯理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住在玉器里,当然是仙人。”那人影怡然轻哼两声,“不敬仙人,赐你死罪。”
卸去温和的虚假面容,谢寒山轻拭刀刃血痕,发丝遮掩下,目光落在他颈侧模糊的刻纹上,随即敛目。
“呵…我如今半条命吊着,若想看我不痛快,不如让我活着。”
那人似乎是来了兴致,颇为赞同地点头:“也是,死多容易呀。”
谢寒山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是啊。我想活,既然你是仙人,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
“交易?哈哈…我们的交易不是早就开始了吗。”那身影轻轻,坐于书阁之上。
他果然知道什么。
谢寒山眸光微动,没有追问。想要从这个古怪影子嘴里撬点东西出来,恐怕得付出点代价。
“我帮你从这玉器中脱身,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语气带着玩味的惋惜,“你真以为是这死物困住了我?谢寒山,你怎么越来越蠢了?”
若他所言属实,这玉玦不是他的容身之所,那便是可以沟通的媒介。
不过这东西言行无状,不可尽信。
“不过——”他刻意停顿,想引谢寒山抬眸来看。
谢寒山顺他的意,抬头看他,接过话头:“不过什么。”
“帮我杀一个人,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谢寒山默然。
见谢寒山不语,那身影讽道:“犹豫了什么,多划算,你手上又不少这一条人命。”
谢寒山摇头叹息,故作迟疑:“尚且不知你那里是否真的有我想知道的。就算是有,届时我该如何寻你。”
“我可是守信的仙人。要不要赌一把,全在于你。”
“那人是谁?”
“京城晏家人,随便杀一个,都算你交差,如何?”
这自称“仙人”的刻薄人,与晏家有过节。也说得通,笙霖曾提及过,晏家有一分支,向来隐于人后,历代国师是都从中挑选继承人。
晏家…好思路。
怎么想都比眼前的刻薄人靠谱得多。
“如此,容我想想?”
“无趣。”
皇室中有一位皇子,因命格特殊,自小被送往灵山修习灵术,却偏爱诡秘之道,少现于人前。
也有人说当年宫变,他的母族牵涉其中,因此为陛下所厌弃。说是求仙问道,实为贬谪幽禁。
四周重归于寂静,谢寒山看着手中玉玦,眸色沉沉:“若没记错,当今四皇子的名讳…”
“慕辞。”
——
整理好衣衫,谢寒山行至门外抬手招了一个侍从,给藏书阁楼上两人留了话,便先回自己院子去了。
闭了门窗,银簪下长发松散,谢寒山长袖卷至肩上,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动作熟练地处理伤口。
眉目间无甚波澜,细纱布轻绕手臂几圈,遮掩住伤处。
现在无法定论玉玦中人便是四皇子慕辞,毕竟哪里都有疯子,一代比一代疯得厉害。
不过谢泽兰那里暂且不必过多留意了,本想着他与玉玦应有关联。如今看来,或许谢泽兰与自己的处境更为相似了。
晏家……
往后一倒,谢寒山躺回榻上,闭上双眸。
还是要下山去,种菜的事又泡汤了。倘若这次能彻底结束回溯…他就要做一回背信弃义之人了,留在化凌山,永不入仕。
——
化凌山上之人,每一年需至少下山游历三次,将所遇、所闻之事记录成册,附以所思为注解。册中记录之事需与一地治安、民生有关。
作为帝王重要的耳目之一,谢家在各地都有如“暗哨”一般的所在,供往来的谢家人落脚。
提前一日与二姐报备过,谢寒山收拾好轻便行装准备下山,望了望池中游鱼。
忽听身后有踏地之声,扭头与翻墙进来的谢时乐对上视线,谢寒山轻轻侧头,眉眼柔和,无奈叹息:“甚是熟练啊,下次走正门。”
谢时乐兴冲冲凑到谢寒山身边,抬手搭在他肩膀上,“三哥,我和你一起啊!你好久没下山了,山下我可熟悉了。”
“你不是刚从山下回来吗?不必担心,我尚有自保之力,你好好休息…”谢寒山含笑垂眸,轻拍她放在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今年我下山次数太多了,二姐要我补上课业才能下山,我说我要保护三哥呀,二姐才同意的。”谢时乐揪着他的袖子瘪了瘪嘴,“让我去吧,让我去吧三哥,山上太无聊了!”
“你这孩子…把我当挡箭牌了?”谢寒山失笑,屈指轻敲她的额头。
谢时乐摸摸自己的额头:“那你同意了?”
谢寒山轻轻颔首:“一路上就劳烦时乐保护我了。”
“你同意啦!”谢时乐雀跃起来。
——
化凌山与百姓居处并不甚远,只是地势险峻,加之有设有机关,少有人愿冒险来此。
出发时间耽误了一些,两人行至半途,已暮色沉沉。
于背风处生起火来,谢时乐靠在树干上擦拭自己的佩剑,“三哥,你想先去哪里?”
正欲开口,谢寒山炙烤肉干的动作一顿,无声息地回头同谢时乐对视了一眼。
谢时乐也敛了笑意,抬手握住剑柄,片刻,剑风掀起落叶,剑刃横至悄然靠近的那人颈间。
“别、别杀我。”那人衣衫破旧,蓬头垢面,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
抬剑挑了挑他的下巴,谢时乐扬扬头:“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那人支支吾吾地摇头。
一脚踹上他的膝盖,谢时乐笑笑:“不说?不说我就揍你了。”
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在,谢寒山靠近两步。“等等,不知他的底细,先不要贸然动手。”
谢时乐拧眉,“三哥,你要拦我?”
那人见状想爬过来抱住谢寒山的腿,涕泗横流地哭喊:“饶命啊大侠,救、救救我!”
谢寒山一个侧身躲开,转身往外走,语气淡淡:“不,让他小点声,别打死了,我去给你望风。”
“得嘞!”谢时乐揪住那人的后领。
“我错了,我说我说!”
谢时乐松手抱臂。
“早说不得了。”
“我叫李十安,是个孤儿,是李家村的村长把我养大的。村里人一直都很好,直到、直到前段时间有个人来了我们村,他穿的可富贵了…”
“说重点。”
他怯怯看了谢时乐一眼。“他说他是神的使者,根据神的旨意来我们村挑选有缘人去侍奉神,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很多人都想去。可是、可是…”
谢时乐捂住脸不住哽咽。
“可是我无意中去到后山,发现了一个同村人的尸体,呜…他是第一批被选中的人。我很害怕,想告诉村长,可他们告诉我,这次被选中的人里面…有我。”
“没有人信我,他们都像疯了一样…趁晚上没人的时候,我自己跑出来了。”
谢时乐与谢寒山交换了一个眼神,扔给他一些吃食。
李十安握着手里的干粮和肉干,混着眼泪一起往嘴里塞,含糊不清:“我、我不敢回去。那个使者说过,逃跑是对神的大不敬,捉回去要受火刑,平息神怒…”
谢寒山眸中映出火光,轻声:“他所说的神,可有称谓?”
“他说过,是叫……”
“相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