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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锒铛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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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经立冬,农村历来有祭拜天神与土地神,祈求来年五谷丰登的习俗。
尤其是在寒冷的北方,大家都会吃饺子,这是一位神医发明的药膳,意味着“娇耳”,食用后浑身发热,血液通畅,两耳变暖,十分有利于御寒。
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富家子弟们跟随着父母乘坐宝马雕车去后山寺祈福求愿。
沿街的商铺也纷纷在这天将各式各样的花灯摆出,福禄寿的灯笼、五花八门的滚灯、盒子灯、蜡烛风灯、鱼灯螃蟹灯舞龙灯令人眼花缭乱,上边镶嵌着璎珞珠帘,瑶草琪花,可谓争奇斗艳。
各种泥老虎、泥娃娃、烟花爆竹街市上一应俱全,酒坊茶间纷纷挑幡亮灯,跑堂的扯开嗓子招呼客人,亮出灯谜招揽客人。
小孩子们成群结队披着小斗篷戴着小虎头风帽,放着小炮仗穿梭在大街小巷,天上响的烟花,地上打的铁花,叮叮当当热闹非凡。
天子祭祀完后会与民同乐放烟花,百姓赏够了就回家,图的就是热闹吉利。原本还为孩子们保驾护航的猫猫狗狗也被街角小巷爆爆米花的吸引驻足,就等着老头喊一嗓子“爆啦!”然后疯抢地上的爆米花。
如此美好的一天,山道年却锒铛入狱。
锁链当啷,此时府衙的监牢捕头正在放饭。
荣获小包间待遇的谢县令正十分专注的摘头发梢上的枯黄分叉,并没有因狼狈的环境而降低生活质量。
头顶上的小窗能看见外头绽放的烟花,不过他没兴趣。
“诶——开饭了!”小捕头端了碗饺子过来,放在了他旁边破旧的小矮桌上,然后看了眼外头的烟花,“赶紧吃完,我们好放衙。”
“什么馅的?”他吹了吹指甲缝,活动了活动被捆在一起的手腕问道。
“三鲜的、芹菜的、藕的、西兰花的,还有纯肉的。”
“你能不能有点常识,咱这什么年代,哪来的西兰花?”山道年挠着耳朵不耐烦道。
“嘿—你还能耐上了,爱吃不吃!”噹的一声,小捕头将饭没好气的一放。
山道年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接着又剔手指甲。
小捕头看样是酒足饭饱,从一边捡了根麦秆从中间劈开,认真剔起了牙:“刺史大人开恩,说是监狱里五湖四海的弟兄都有,口味都得照顾到。你这种贪官污吏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就偷着乐吧。”
“瞧瞧人家城里的监狱,多有人情味儿啊!”隔壁包间外头正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眼戴叆叇,一身夜行衣打扮的少年人,手戴镣铐还不忘挑起大拇指夸赞。
“少废话,赶紧进去!”看押的提刀捕快不耐烦的将他踢了进去。
“诶——我的宝贝!”少年忙起身去拿,提刀捕快又一脚将那东西给踢了进去,结果撞到墙还掉下了一面镜片,他顿时“啊”的一声哀呼,“我的宝贝。”
“又想挨板子是不是?”见一旁的小捕头嘿嘿看笑话,提刀捕快忍不住生气的对着他吐槽,“大闹公堂,本来不到一时辰就能审完,结果足足又拖了半柱香的功夫,气地刺史大人就是不放衙,兄弟们都饿了还得等这死出解酒疯,这年头挣口饭吃是真他娘的不容易!哼,凭一己之力混了个包间,烧高香了你。”
“行了行了,吉利日子里别沾了晦气,走走走,我陪兄弟出去喝两盅。”小捕头将山道年的门一锁,揽着那个捕快的肩膀就走了。
山道年听声有点耳熟,于是走过去双手把着铁栏杆坐下,皱眉去看时方觉惊讶,可不是怎么的,正是那天去仇家捣乱的小道士,更是去自己家闯空门的盗窃贼。
刚从县衙牢里放出来,途中又挨了自己十板子不说,接着又被关到了城里府衙,合着蹲上瘾了还。
样貌依旧不胖不瘦,唯一的变化就是戴了副圆形叆叇,情神稍显呆滞。
“范满满?”山道年疑惑的唤他。
“嗯?”少年也很疑惑,对着镜片哈了口气,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眯起眼睛,一个有镜片,一个没有,头发乱得像个鸡毛掸子,样貌滑稽,“你是......”
他又屁股拖着麦草往前挪了挪,两手攥着铁栅栏狠狠眯起狗眼,惊讶道,“谢大人?!你真的被抓啦?”
“你怎么又进来了?”确定是他后,山道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墙倚坐。
范满满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来话长,诶——外头都传疯了,说你残害百姓,杀害生灵就要被斩了。”接着又盯着道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紧张道,“我的锁呢?没被他们收缴了吧?你这狗官打我十大板的账还没跟你算呢,还用我的锁砸核桃,这次要是把我的锁弄没了老子跟你没完!”
“所以你就赶紧说这锁是哪来的,要不然我也不敢保证锁有没有事。”山道年依旧百无聊赖的玩弄头发。
范满满无奈:“那自然是师父给我的,我师父乃一派至尊还给不起一把锁吗?”
料到他还是这句话,山道年并没有跟他硬掰扯,转了话题问道:“你这次又去偷萝卜了?”
初次见到范满满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这小子眼部患疾却很有胆量,明明夜里看不清楚却还要硬偷,结果被起夜的山道年一个鹞子翻身在房顶当场捉拿。
山道年从他手里夺过包袱,里面油皮纸包裹着两根带须萝卜干,又将他浑身摸索了一遍,只剩三文钱,可以说是浑身上下穷得叮当响。
“你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不行,偏偏当贼,连萝卜干都不放过。”山道年不可思议道。
夺包袱没急,被搜身没急,就这一句“连萝卜干都不放过”范满满瞬间急的冲破哑穴驳斥道:“胡说,这分明是人参!”
“......”山道年重新看了看手上的萝卜干,确实是下午刚从镇上运过来的不错,因为今年雨水多粮食收成不好,为了防止谷贱伤农,县里便从宗家庄和潘家村集中收购了部分粮食包括一些陈年次品萝卜干。
“确实是萝卜干没错,还是次品。”
“快还给我!”他盯着某处气急败坏道。
山道年看眼自己右侧,明明什么人也没有,他眼珠却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瞪着,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振振有词道:“我要用参救人,晚一步我师父就醒不过来了。”
“可这真的只是萝卜干。”山道年已经确定他眼睛有问题了,便抬手将他的脑袋掰正,对准自己的脸,“你师父什么病?”
“我师父练功伤了心气,需要用参汤吊着,”提起师父范满满眼圈渐渐泛红,“师父他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不仅没有嫌弃我眼睛有病还耐心的教我识字念书,小时候因为眼睛看不清楚,吃饭上茅房洗衣服都得,”
“嗯?”山道年听到这语序,皱起了眉头。
“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范满满重新进入悲伤情绪后继续诉说,“都是师父亲自照顾,把屎把尿将我拉扯大,现在我长大了他却病了,我岂能弃之不顾?”
“所以你本来是想偷人参,结果偷成了萝卜干?”山道年纳罕。
“我当时尝过了,微苦微甜还带点土腥气,不是人参是什么?”虽然嘴硬但气焰比刚开始小了很多,甚至已经开始因为丢脸而不自觉的咳嗽。
后来山道年伸手给他解了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并嘱咐好好做人之类的,没想到他只是口头答应了,如今在牢里短暂重逢山道年也没料到。
“什么叫又啊,我们江湖飞贼自然是干飞贼该干的事了,不偷东西岂不是不务正业,再说了,都来这里坐牢了,怎么可能是萝卜那么简单?”
“你还偷出自豪感了。”山道年鄙视道,“偷的时候也不提师父是一派至尊。”
“诶——你还不知道吧,当朝驸马就要被废了。”范满满绕开话题八卦道,“就今天的事。”
山道年闭目养神也没问,就听见他自言自语道:“听道上的人说他恃宠而骄,仗着皇帝和公主的宠爱,居然连合安长公主和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他上奏皇帝效仿先帝削减国库支出,没想到先从长公主和太后开始,将她们准备修的宝塔和别业都给停了,还要削减合安公主的俸禄。”
范满满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他也不想想长公主是何人,太后又是谁,当年我朝初建,国力低弱,先帝亲自出兵平乱,那可都是太后出谋划策,长公主又帮着她这弟弟四处招兵买马,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孩子,这可都是立过功的。”
“那他现在人在哪?”山道年难得问一句。
“说是被就地软禁了,不知真假。就地软禁的话应该还在这城里,“范满满想了想又道,“还有那个刺史接着就要被流放到岭南去了。”
只听当啷一声,铁门打开,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范满满瞥了眼竟一溜烟儿的窜到了最里边的墙角,背对着山道年开始侧躺装死。
“谢大人?”仇五尺笑嘻嘻的走过来,身旁捕快打开了门。
“仇员外怎么有空来?”山道年见他一身极好的湖色锦衣,面色红润,身上香气扑鼻,用的是上好的西域传来的香料,与之前大有不同,可谓容光焕发。
“放肆,这是我们即将上任的仇大人。”捕快见风使舵。
仇五尺过去拉过他的手拍了拍以示慰问:“俺们都听说你被抓了,所以敲锣打鼓的来送送你。”
山道年连眼皮都懒得睁,叹道:“多谢千古大善人了。”
仇五尺突然装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发出一阵高亢嘹亮的奸笑:“哈哈哈哈咳咳咳咳!!谢大人......咳咳......俗话说恃人不如自恃,整天巴结你确实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倒不如我自己来做这个县令。”
“所以你去求了柳大驸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道年被他近乎狂放的□□瘆的头皮发麻,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连角落里的范满满也悄悄捂上了耳朵,离着最近的捕快更是首当其冲,嫌弃的背过身去,低下脑袋轻拍耳朵。
“哪天这城池要是塌了,就是被你笑塌的。”山道年挠了挠耳朵像看二傻子一样,不屑嘲讽。
“幽默,调皮,淘气。”
“......”山道年一脸看白痴的样子淡哂,“你怕不是有什么自残的癖好?柳瞳已是泥菩萨过河,你去贿赂他?只怕皇帝斩不到你头上。”
“哼哼,嫉妒,眼红,”仇五尺站起身来指着他贱兮兮的笑着,将小人得志表现的淋漓尽致,“啊呀,等你一死呢,我就是县令,到时候在乡里呼风唤雨,还有谁会在找我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