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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验尸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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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仇表颜看着山道年两人离开的背影直犯嘀咕,“这是打算给那个穷书生撑腰到底了——诶,问你话呢,发什么愣?”
老陈正直勾勾的盯着山道年离开的方向,全然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直到仇表颜的这一嗓子,老陈方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你说你今晚逞的什么能?公堂之上我都还没发话呢你一个做奴才的到是先发话了。”仇表颜埋怨道。
“对不起少爷,小的是怕谢大人他怀疑到您的头上。”
“我?”仇表颜嗤笑,“我又没杀人,他能奈我何?”
“可韩大他看见了我们从樱前街小巷出来。若是韩大对谢尔添油加醋又或者谢尔对他严刑逼供,”
“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是正好经过而已,连穷书生的家门口都没踏进去。”老陈还要说,仇表颜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们的了。为了些还没发生的事在这里焦虑那叫瞎担心知道吗,要么说你是奴才命呢,就是心眼小。”
老陈不语,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缓缓行出街角,仇表颜沉吟半晌突然皱眉道:“你说得也对,这韩大郎要是真想泼我脏水,最近山道年呢又一心想和仇家对着干,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怕是影响了仇家生意啊。”
“小的认为影响了生意事小,只怕是有性命之忧啊。”老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黑色瞳眸与暗沉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性命之忧?昂也是,老东西已经进了牢狱,万一哪一天放出来还不得打死我,走,去问问韩大。”
“没用的少爷,韩大郎已经被谢大人严加看管起来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去看望。”
“你去过了?”
“嗐,我生怕少爷受影响便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你还挺有先见之明。”仇表颜点了点头,倒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觉得腹部剧痛,哎呦哎呦起来。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少爷?”老陈搀扶着他,却觉得仇表颜的身体越来越重,小腹逐渐隆起。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怎么了?”仇表颜摸着自己撑得越来越大的肚皮,惊慌不已,“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疼死我了!”
老陈慌忙点了点头便一溜烟跑了。
这边山道年和四喜正缓步走在大街上,四喜的腰链叮铃铃的清脆悦耳,圆溜溜的双目正紧盯着各处美食摊子,垂涎欲滴。而山道年背手而行,借口是为赏月可神情正搜索着某处,对于周遭闹哄哄的环境显然是意不在此。
两人又走了一段,山道年忍不住开口:“那些金子被你中饱私囊后都用来吃喝了吧?”
四喜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烤串,嘴里嚼着豆干含含糊糊道:“还剩下不少呢,咱们去茶楼的钱还有给柚柚买烧鸡的钱都留着呢。”
“你那个朋友如今坐着仇府的少奶奶日子过的比咱们舒坦多了,还差只烧鸡?”山道年讥讽道。
“这你都知道?”四喜有些惊喜,“你不会真的是道年神君吧?”
“早知道祝余招徒的时候,我就极力反对让你入选了。”
“凭什么?你怎么良心那么坏?”四喜嚼啊嚼的,抽空骂他。
“因为太笨了。”
“你才笨!”四喜被豆干辣的嘴斯哈斯哈的,满脸不情愿。
山道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她这副时而憨傻时而机灵的样子突然无语的笑了。
说她憨傻吧,是有时候太过单纯与小心谨慎,责任心太重,倘若祝余让她在这种地方一直等下去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吧,时而机灵呢是在查案时头脑又灵活。
“你笑什么?”
“我笑你机灵,一下子想到说书先生身上了。”山道年道。
“你是在夸你自己吧?”四喜挑了挑眉。
转眼间两人已来到茶楼门口,四喜交了钱便带着他去了自己往常待过的地方,此时说书人再帘子后边正讲到末尾,虎啸龙吟之声,男人女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激起一片叫好与称赞。
“没骗你吧,这人是有些能耐哈?”四喜笑嘻嘻道。
“下面我再跟大家讲最近江湖上流传甚广的故事,说的是潍河龙王的小儿子调戏自己嫂嫂被贬下凡的故事。”
四喜一听笑声戛然而止,面露尴尬的环视着四周群情激昂的看客,偷眼瞥向山道年时,后者的脸已经气的铁青。
说书先生一撩袍,响木一拍,张口便道:“相传这潍河龙王的小儿子乃是$?#*&………”
“听不清啊,大点声!”台下看客张开手放在嘴边喊道。
“是啊是啊,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不是说了太多场嗓子哑了?”有一个刚来的坐在位子上皱眉道。
“那不会,方才张先生只是暖了个场,现在才开始呢。”有人解释道。
“兄台是刚来的吧,这张先生啊每晚只说一个时辰,说完就走。”
“说到什么时辰?”
“子时便走。”
四喜听不清,急得挠了挠耳朵,又紧张的嗅了嗅,灵敏的耳朵和鼻子就是她修炼的根本,若是这都没了那还怎么成仙?
可她又能听见周围人的声音,嗅的出桌上的瓜果梨香,单单听不见说书先生的……
山道年坐在一旁毫无反应。
夜晚的时间太过宝贵,没人愿意浪费在没有回应的等待上面,于是渐渐的有人开始起身离席,然后直至退钱退场。
说书先生急得满头是汗,站在台上左挽留右挽留,可说的话偏偏谁也听不见,只好默默收拾东西狼狈离场。
最后一把惊堂木还未收入布袋时,一张薄劲的手便先摁在了桌子上。
说书人一抬头见并非认识之人便皱了皱眉疑惑道:“阁下是……”
“听闻你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说书能手,怎么今晚弄的如此狼狈?”山道年笑道,“我可是千里迢迢赶来听你说书的。”
四喜这厢方见识了什么叫脸不发红心不跳,使坏之后居然还能这么坦然自若的面对人家说出这样安慰人的话,可见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呐,不是耗子精的铁证再加一。
“真是对不住啊,今晚我身子不爽利,明晚你再来吧。”说书人拱了拱手以表歉意。
“方才有那么多人来看,你这出场费不低吧,一晚能有二十两银子?”山道年一身利索的圆领袍,幞头软巾子将头发裹起更显精神硬气,“不知先生可还收徒?”
说书人神色微动,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片刻方开口道:“你虽然相貌平平,可从行为举止来看也并非俗子,不是来学艺的吧?”
山道年哼哼一笑:“好眼力,我的确意不在此,只是好奇罢了。”
“我不过是一个跑江湖的,有什么值得别人好奇的呢?”说书人叹了声,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好奇你挣这么多为何身上还会有补丁?”山道年伸手指向他某处缝补过的衣角。
这厮心还挺细,自己都没发现呢。四喜蹲下来仔细观察,何止衣角,便讶然道:“天都这么冷了,你的鞋子漏风怎么也不换双?”
说书人活动了下双脚,将露出来的脚趾头缩进去,一脸赧然:“两位若是来取笑的那就不必了,我张某本就是穷鬼一个,告辞。”
“诶,等一下,挣得钱呢?你的打赏比出场费都多,怎么还抠搜成这样?不会全赌了吧?”四喜努了努嘴,有一种可让我逮着了发得意感,“朝廷严禁赌博,走,跟我们回衙门。”
“我的钱如何使干你们何事?”说书人一把抽出袖子,急了。
“被说中了吧,果然是赌了!”四喜再次抓住他的手腕,却被山道年一下拦住。
“九月初六那晚丑时你身在何处?”山道年正经起来。
“自然是在这里说书了。”
“胡说,你每晚只说到子时,绝不拖沓。”四喜反驳道。
“那晚人多,我便多说了会儿不行吗?”
“可我那晚明明看见你去了樱前街小巷,手里还拎着包东西,交给了另一个男人。”山道年盯着他缓缓道。
四喜听出他是在使诈,便一旁附和道:“以为穿着捂的严严实实,装的一瘸一拐,声音再变成年轻人就听不出来了吗?”
说书人果然被诈,原本松垮的脸上蓦然一紧,狡辩道:“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全然不懂。”
“不懂,等去了衙门过一遍堂你就懂了!”谈四喜说着就将他胳膊反扭,硬拉扯着往外走。
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三人在这里未免显眼,山道年便让四喜先松开,而是带着他行至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书人一路上惊恐的只张嘴不出声。
几人拉扯间咚咚两声,四喜捡起来一看是个拨浪鼓,山道年与她相视一眼当即会意。
而说书人见状更加惊恐,布灵灵的大眼珠子乱转,企图获得一线生机。
山道年手里的拨浪鼓故意一转,咚咚两声敲打着说书人惶惶不安的心,沉吟片刻他才轻声笑道:“鼓皮紧致,音色清脆有力,是用上好的骆驼皮制成,鼓面画着垂髫儿童扑蝴蝶捉风筝,鼓的边缘也都用桐油刷过,看得出来你很爱惜。”
说书人急得扑通一声跪下,竟不是为自己求饶而是请山道年和谈四喜放过自己的孩子。
“你孩子怎么了?”谈四喜对于小孩子好像有着天生的敏锐性,她能从拨浪鼓上嗅到难过的味道,“是不是生病了?”
说书人可能是想到了痛处,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呜呜的痛哭起来:“她……她得了重病,需要救治,我每天晚上挣得钱……都没办法支撑啊,家产都典当完了,亲戚也都疏远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所以药引是杨生的心?”山道年反问。
“不……不不不,不是我要他的心,是另一个黑衣人,他让我假扮成仇少爷发病时的模样,然后再安排别人去挖,最后再让我转交给他。”
“然后他再给你钱?”四喜问道。
“对,”见两人审讯起来头头是道,也是跑过二十年的老江湖了,说书人一眼看出了苗头便慌道,“几位是官爷吧?”
“他是本县的县令大人!”谈四喜狗仗人势得意道。
“那您是……”在这种小地方还从未听闻公堂内还有女子,说书人忍不住发问。
“我?”谈四喜一下被问懵了,支支吾吾的偷瞄了眼山道年,而后者抱臂而立,目露戏谑,并未有帮助解围的意思。
“我是他的幕僚!”谈四喜突然笑道,这还是时常听说书人的故事里学的,没想到此时居然能用上。也不知道“幕僚”的官有多大,配不配得上县令大人的威风,她在心里直犯嘀咕。
“问我做什么,你先快说给你钱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也看不到,那人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但是出手很阔绰,上来就给了我一包金子,”说书人道。
“可还剩下金子?给我看看。”山道年问道。
“有有有,”说书人忙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山道年拿在手里反复摩挲,然后放在光亮处仔细观察,谈四喜也在旁边跟着看来看去。
“并非本朝之物。”山道年喃喃道,“这上边有陈土,倒像是地下的东西。”
“哇塞,这你都知道。”谈四喜眨了眨大眼睛,接着看向说书人,“你还和盗墓的有交道啊?”
“不不不,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说书人慌忙在地上扣头。
“你方才说孩子得了重病,我倒是很想看看是什么重病居然用金子都治不好。”
说书人怔了一瞬,赶忙道:“我孩子是在医馆救活的,那个医馆离着这里有三十多里路。”
“哪个医馆?”
“堂庭街北,叫骨头旺旺好。”
堂庭街北,又是这个医馆。
山道年和谈四喜相视一眼。
“大夫长什么样?”四喜疑惑道。
“高高瘦瘦的,有胡子,年纪不小了。”说书人继续道,“医者仁心,他是个好大夫,常来看我的孩子。求求官爷饶了我命苦的孩子吧。”说书人跪在地上求饶,“是打是罚我都认,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我们只是想看看孩子得了什么病,你害怕成这样做什么?”谈四喜皱眉道,“干坏事的时候怎么也不想想别人无辜不无辜,心都敢掏。”
“小的再也不敢了!”
“带路带路。”谈四喜扭头就向着前方活蹦乱跳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