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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验尸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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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锦盒他也挖出来了,拿着铁锹狠狠刨了三十六个坑才找到,里面藏的大棒骨花生芝麻碎的也全都带了出来,累的他拄着铁锹直喘,没想到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可怕的是自己还要挨个给填回去。
往后她再没来,山道年也就渐渐的把这件事放下了,总归是交情不深,言语交流也不多,总共那么几句还把自己得罪了。
不过这也是山道年一直庆幸的事,如此可爱的狗东西要是对她有了感情再突然离开,那种心碎的失意才要命。
况且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还有资格再将一个无辜的人牵连进来,只能辜负祝余的嘱托了。
前一阵杨生的事在平风度引起了热议,几乎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山道年身为县令忙的脚不沾地,早已带着仵作前去验尸。
杨生的母亲贺氏年过七旬,平日里很慈善的人,一听要验尸气地破口大骂,带着杨生的女儿拿着扫把四处打人,囔囔着杨生早已三天前托梦,仇五尺非但没有杀杨生还助其成仙,今天正是个好日子,若是以肉身铸成神像那便可长存世间,护佑黎民。
“凡人助其成仙,这不就是造神嘛?”柚柚从乌央乌央的人群中挤出身子来疑道。
“什么是造神?”旁边身形瘦削的道袍男子斜身披挂红线串起的铜钱,虽然小声搭腔,可一动却叮叮当当的引人注目。
“造神就是初建的庙宇没什么香火,此时若有过世之人呢,便可用其肉身来编造成神,唉,人都死了仇家还要啃人家的骨头喝人家的血,真是恶魔。”
四喜在旁边厌恶的啧了声,听见动静瞥了眼旁边的道袍男子:“你一个道士居然不知道什么是造神?”
“怎么会,我不过是忘——”男子突然倒抽了口凉气,接着女子也反应过来,两人几乎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声音不小,引来周围人的观望,就连匆匆提剑赶来的山道年也忍不住循声瞥了眼,一双鹰钩般的眸子扫过三人,他神情不变,反而后者们皆心虚的垂下头去。
山道年来时一身官服,手持佩剑,就是为了能震慑趁机起哄的众人,然而贺老太并不惧怕,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骂狗官,不过正因长久的濡染墨香,骂的再难听也不过是些之乎者也竖子小儿的话。
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无足轻重,可“狗官”两个字却突然引得一边的谈四喜震怒,红色条纹灯笼裤随风呼呼的,金色腰链轻晃,一双蝉鞋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她拨开方才挤过来的众人纠正道:“老婆婆此言差矣,小狗是最忠诚善良的生灵,十分通人性,怎可用来骂人呢?”
山道年瞥了她一眼,有些怔愣。
一句话说得贺老太莫名其妙,顿了顿觉得面前这几人都是来挑事的,盛怒之下竟撸了撸袖子准备横扫一大片。
山道年身旁的衙役“你放肆”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见宽大的扫把自面前甩过。
于是山道年、谈四喜、衙役三人瞬间从扫把上空齐刷刷蹦了起来,才勉强躲过。
“我们家已经够惨了,一帮人还来寻乐,你们还是人吗?”贺老太怒道。
“老人家稍安勿躁,杨公子刚正不屈,敢于为民请命,实在令人钦佩,托梦成仙之说虽然怪诞,可肉身不腐也不生蛆,若说没有神灵眷顾也难以服众。”山道年慢条斯理道,“可有一事本官百思不得其解。”
贺老太被孙女扶住,情绪稍缓无力道:“何事?”
“众人皆知杨生死于非命,既然已经托梦为何不直接告诉您凶手是谁,反而说什么仇五尺不是凶手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杨家之前还因为宅子闹到官府打官司,如今怎么好的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莫不是私了了?既如此......刚正不屈的杨生又知道吗?”
山道年一连串的反问将贺老太问的瞠目结舌,她没好气地将扫把往地上一杵冷道:“原来谢大人知道打官司的事啊,杨家流落街头的时候也没看见官家的人跑来费心,现在我儿死了,上头大人们怪罪,哼哼哼~谢大人作为一县之主怕是比老身还着急吧。”
“此次案情复杂,受害者众多,本官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坐视不管。”
“杨生是他杀,官家不管岂非渎职?您可得好好想想到底是真的托梦还是因为太过思念儿子而癔症了。”四喜在一旁劝着贺老太。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扰乱官府办案?”衙役持刀的手一横。
山道年却递了个眼神,将他的胳膊摁下。
“于情于理?谢大人到底是于私情还是于公理?”贺老太与孙女虽然补丁摞补丁,日子过得清贫,可毕竟不是没识过字的乡野村妇,娘俩圆溜溜的眼睛,脑袋透着精明,“既然受害者众多,那大人就去别家查案吧,我儿的事就不劳烦公门中人插手了。”
“此案凶手极为残忍,至今逍遥法外,虽然有其他受害人但皆已化为白骨,从以往案例来看凶手最喜欢剖人心,若是再抓不住本官也无法保证它不会将魔爪伸向小孩子。”
说到此处时山道年的眼睛盯向杨生的女儿,贺老太闻言脸色骤变,下意识将身边的小孙女揽紧,而杨生的女儿明显也被这话吓到将脸埋进奶奶的腰间。
“老身若是同意只怕是惊扰了我儿九泉之下的阴魂。”贺老太难过的叹息。
“可若您不同意,杨公子死的不明不白,只怕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睡得安稳。”
“哼~~”贺老太沉默了会儿冷笑一声,“谢大人伶牙俐齿老身说不过,只盼以后能将这嘴皮子功夫用到刀刃上便好了。”
讽刺之言简直不能再明显,周围的嬉笑窃窃私语衙役看在眼里有些愕然无措。
因为他也知道这位县太爷之前还是个劣迹斑斑的人,遇刺之后突然开始改邪归正,谁也不知道是为了应付上头检查还是真的已经洗心革面。
衙役偷看了眼身旁的县令,山道年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似对自己以前所做之事并不了解一样,不过维持秩序是他的本职工作,拍马屁也包括在内,衙役环视众人突然猛地大喊一声:“你们大胆!”
山道年被冷不丁吓得一抖:“瞎喊什么,吓我一跳。”
“县令大人的权威不容轻蔑。”衙役忙垂下头解释。
山道年白了一眼,转而向贺老太继续道:“既然杨老夫人已无话可说,那事不宜迟本官就,”
话还未完,前脚还未提起便听见人群有人喊道:“县令大人也不能不近人情啊,毕竟都这么惨了,寡母孤女的也得给人留个体面。”
“是啊,杨生这人性格耿直,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死后还要被人剖尸。”邻居乙也是不忍心。
“当官的也不能欺人太甚了,逼得良民没有活路。”乌央乌央的人群中更有人愤愤不平。
“放肆!”山道年一时激恼拔出剑来,霎那间周遭变得鸦雀无声,只听他铿锵有力道,“在其位谋其政,杨生无故被害,本官一心击破案情死水,为受害者沉冤昭雪乃是秉公办事,杨老夫人都无话可说,其他人何故喧哗?”
此话镇静有据,周遭瞬间都安静下去。
“你为什么突然哭呀?”四喜突然蹲下疑惑道。
贺老太的孙女正紧紧揪着奶奶的腰间绦带,脑袋贴着抽噎。
“自然是被你们的官威给吓得!”贺老太冷哼一声,忙用布满老茧的粗粝手指替孙女抹去眼泪哄道,“智儿乖,咱不哭,奶奶在这谁都不会把你怎样。”
“奶奶我害怕。”杨智抽噎道。
“不怕不怕。”四喜笑眯眯的样子令杨智的惊恐减缓了不少,她指了指山道年手中的剑哄道,“那是斩妖邪的,只有心术不正的人才会害怕青天大老爷手里的剑呢。”
山道年见状将剑收起,身子半蹲:“你别害怕,我已经将剑收起来了。”
“我不是害怕剑。”杨智惊恐未定,精神恍惚。
“那你是害怕什么?”四喜问道。
“狗腿。”杨智说着好像想起来什么恐怖的事,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人......有狗......腿。”
此话一出人群又乌央乌央起来,案情发展本就扑朔迷离,现经杨生的女儿杨智这么一哭喊变得更加诡异,村民不禁讨论杨家怪异,甚至说他们祖上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
“你们……”贺老太气的手抖,“我儿当初是为你们打抱不平才遭此横祸。”
“为我们?也只怕是因为私心吧,谁不知道你们杨家与仇家有过节?若是和仇家交好,还能帮我们啊?”有一个抄手男人不屑道。
“白做了,都为他们白做了,儿啊!”贺老太心寒的哭诉道。
“安静!”山道年皱眉道,“君子易堕落为小人,小人却不易成为君子。装个一日两日的勉强不会露出破绽,若是朝夕相处呢?杨生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为人如何我相信大家自有判断。”
“那可不好说,没准就像大人说的君子堕落成了小人呢。”那人不服气道。
山道年迈着步子过去:“无论杨生出于什么目的,就问你为大家争取来的光亮你沐浴到了没有,此时冷言讥语你是真小人。”
抄手男人眼神飘忽,摇头晃脑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惹得山道年手心发痒。
“狗腿……”杨智依旧小声哭道。
四喜默默的看了眼自己的双腿,回头瞥向身后的柚柚,后者努了努嘴摇摇头。
四喜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什么,脸上还带着气愤,一抬头正对上那边山道年投来的异样目光,她有些恼火,但心虚更甚:“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山道年起身向着正在哄孩子的贺老太拱了拱手:“多有得罪。”
此时贺老太正处于伤心中无法顾及许多,反正也拦不住便让他们进去了。
看热闹的群众纷纷簇拥上前,捕手们皆抽出刀来通过震呵维持秩序,柚柚想要进去却被一捕手拦下,她忙道:“喂!还有我啊~~~”
“她是我朋友,”四喜忙跑过去道,“我们都是一起的。”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山道年一眼,山道年默认捕快自然也就不多计较便放了进去。
“你趟这浑水干嘛?”柚柚不解。
四喜瞥了眼周围将她带至一边小声道:“那天他说自己就是山道年,可后来我想了想道年神君出生便授神箓即便被剥夺神籍也不可能满身妖气,我若是稀里糊涂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那我岂不成罪人了?”
“他不是给你看龙鳞了吗?”
“那算什么证据啊,现在吃的穿的玩的什么都可以作假,一只妖还造不出几片龙鳞忽悠人么?”
“所以你是想潜伏在他的身边,然后随机应变?”
“你怎么这么聪明?”
“妖神真是没福气,错过了你这么有责任心的徒弟。”柚柚慨叹。
“有责任心的徒弟的朋友也非常不错,长的又漂亮还机灵。”
“哎呦,肉麻死了,干嘛这么夸人家!”柚柚娇羞地捂着脸跺脚脚,笑嘻嘻的回赞,“你也聪明,还可爱,还善良,学习又好,做事又有耐力。”
“哎呦,好肉麻哈哈哈哈哈。”这下轮到四喜笑嘻嘻地捂着脸,不好意思的跺脚脚。
两人就这样你夸我我夸你,直到屋内一声叫喊才将两人拉回正常,应该是受不了屋外人的互相恭维了。
山道年不耐道:“还不进来?”
两人相视一眼,忙屁颠屁颠地跑进去。
一口黑压压的棺材正停在堂屋内,众人推门入户时皆被吓了一跳,棺椁未盖杨生静静地躺在里面,脸色平常依旧,面带淡淡的微笑,手指微微蜷起,山道年触碰时仍能感受到余温。
“验。”他冷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