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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

  •   01.

      十二月的雪来的凶猛突然,始于暖阳初升,止于冬月悬空。

      院子里的花谢了,只留下冷梅几朵,枯枝孤立。地心引力牵引着落雪从花瓣滑落,余下几不可闻的坠落声,近乎掩盖了新生命的第一声啼哭。

      新生儿的降临总是特殊的。母亲的血与泪浇灌而成的生命,从子宫里脱出,再从脐带斩断最后的联系,只留下看不见摸不着的血缘。女人汗水涔涔,滴落在和室木质的地板上,晕出点点深色。她的孩子在父母的期盼与祝福中出生,祝他人生一片坦途,祝他一生平安喜乐。

      可五条家总归有些不同,他们的孩子永远在过高的期望中降生,又在失望中归于冷淡,而后度过一个“五条”该有的一生。

      “悟,就叫悟吧。”女人带着笑,满心欢喜地为儿子取名。

      通透明彻,慧然独悟。

      母亲总归想将最好的留给孩子,而作为五条本家的女子,许多事由不得她做主。

      室外冷风阵阵,十二月七日的雪还在下,积雪上留下一串串被踩下的脚印。

      五条家每一个出生的孩子都要抱给家中族老几日,女人尚没有获得几时温存,便不得不将脆弱的生命交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人轻抚婴孩暂且无法睁开的双眼,低声问出了只属于五条家的千年诅咒:“会不会是六眼呢?”

      五条悟的出生没有上辈子那般惊天动地,他和所有普通婴儿一样在母亲的子宫里呆满九个月,又在降生一周内睁开双眼。

      起初,负责看护他的族老见他咒力微薄,以为又是重复不知多少次的希望落空,像是盼望着好天气能见一见夜空里的星星,却在仰望漆黑一片的天空时才记起星星早就看不到了。直到第三天,苍天之瞳缓缓睁开,孤悬的月、院落的花,还有飘下的细雪,和着磅礴咒力为新一任六眼的诞生献上此生馈赠。

      “掌灯!”

      随着族老惊喜的声音,侍从们点上纸灯笼,走过长长的走廊。

      幽蓝的光亮从看护间延伸到供奉历代家主的奉屋,也昭示着这个婴孩日后注定的路。

      那双象征着苍穹的眼睛和随之而来的咒力,证明五条悟就是他们等待了四百余年的神子。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走上一个六眼该走的路。可这世间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尤其是足以改变人生的意外。

      1989年12月31日,大晦日

      京都连日出现不正常的极昼现象,咒术总监会派遣数位一级咒术师探查,均未取得结果。

      1990年1月1日,新年第一天。

      六眼降生的消息不胫而走,禅院、加茂家主登门拜访,被五条家拒之门外。

      1990年1月15日,五条家主横死。

      02.

      生命是一重望不到彼岸的汪洋,只有登上名为死亡的狭窄船只,才能踏上陆地。

      如果有人问五条悟对于死亡有什么见解,他只会将反复告诫学生的话语再次重复:“殒命之时,皆为孤身。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

      这话说的没错,他的死,也算是验证了这两句话。

      可若是问他对自己死后发生的一切怎么看,恐怕得到的只有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和毫无意义的微笑。

      倘若自忘川河水逆流而上能重回人间,有多少人会不顾一切地奔涌而去?在所有人眼中叛逆、不受约束的五条悟是不是应该第一个到达彼岸?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抹白色与亡魂逆流,从生的欲望中走向既定的归宿。

      五条悟从不回头。

      当刺骨的忘川水变得温暖包容时,阵阵困意袭来,他的二十九年人生就此落幕。

      迎接他的,是新生的啼哭。

      一切显得莫名其妙又毫无头绪,五条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为婴儿,但六眼让他能在无法睁眼时继续审视世界。

      怀抱着他的女人身上有熟悉的咒力,是高原积雪化作的水源,冷得教人瞬间清醒,又止不住感叹生命的给予。

      他陌生的母亲啊,还未尝过分离之苦,正为自己的骨肉欢欣。

      与生俱来的六眼与磅礴咒力打破了咒术界几百年的平衡,也让五条悟自小被养在家主身边。但现在,他感受不到那股影响平衡的力量,唯有疲惫的大脑告诉他,休息吧。

      幼小的躯体与尚未发育完整的大脑难以处理涌来的大量信息,直到几天后他才第一次睁开眼睛。那消失的咒力也随之而来,顺着风、雨、雪,携着冷、湿、寒,涌入六眼再奔向大脑,而后与人体循环配合适应。

      在知晓神子降世后,五条家按规矩执行了掌灯仪式。这是从第二任六眼开始留下的规矩,为的是照亮神子未来的路,也是宣誓五条家将永远无条件支持他。

      按辈分来说,现任家主是五条悟的叔祖父,名叫五条绫人,是少见的特别一级咒术师,由家主来抚养六眼在五条家是一种传统。

      唯有一对普通的父母沉默流泪,他们无力对抗整个家族。

      “我的悟……”被迫骨肉分离,让这个母亲整日郁郁寡欢,冬日的枯枝就是她最好的写照。

      她与丈夫都是五条家的边缘人物,从未想过古籍中的神子会延续他们的血脉。对于其他人而言,这是振兴家族的希望,对于这对夫妻而言,是与子女的不相见。

      “绘梨香夫人,家主有话吩咐。”

      因为诞下神子,五条绘梨香和丈夫久野的地位不再如往常一样是透明人,他们是受人尊敬的神子父母,就连平日里见不了几次的家主也会时常来看望。

      如今,家主身旁的侍女前来传话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家主让我告诉夫人,若是新年过后十天内您没有见到他,日后将由您来抚养悟大人。”

      七月飘雪,万花冬开,这就是一个如此违反常理的决定。

      五条绘梨香不在乎背后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不必再与孩子分离。

      可家主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或许得追溯到五条悟本身。

      12月11日,家主正式养育五条悟的第一天,幼儿身体极速衰弱。

      12月12日,咒力衰弱。

      12月15日,咒力恢复。

      12月21日,病危。

      出生不足一个月,五条悟咒力极度不稳定,更要命的是身体过于虚弱,如果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毫无疑问撑不过年底。

      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过六眼夭折的情况,但五条家已经苦苦等待四百余年,他们再也承受不起得到又失去的大起大落。

      六眼的诞生是超新星爆发的绚丽,五条家所有人承蒙其恩泽。陨落必然也犹如恒星老去,带来无可抵挡的动荡。

      这些天,家主想尽各种法子试图稳定五条悟的咒力和身体情况,但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

      咒术界没有起死回生之术,纵然是反转术式也做不到。可世界总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人类依靠百万年的进化史和近万年的文明史也仅仅只能窥探其中一角。

      咒术师都是疯子,五条家尤甚。他们可以理智平等地对待每一个非六眼族人,也可以近乎狂信徒般为六眼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术式和医学都没用的话,就换个法子吧。”

      得益于绵延千年的历史,五条家收藏的古籍秘术远超常人想象。家主和众位族老疯魔一般在书海中翻找,终于如溺水之人寻得海中枯木一般找到点滴希望。

      “家主!”

      这是一本从埃及带回来的书,在一众百年书籍中显得格外年轻。唯独一点不同,它可能是其中最邪恶、最黑暗的存在。族老枯瘦的手指翻开其中一页,将泛黄的文字记载摊开给所有人看。

      虽然是从埃及得到的书,上面记录的文字却是英文。五条家不在意语言问题,直勾勾盯着上面的一行字——伟大母神赐予生命,丰饶沃土。

      看起来非常像神话传说,可他们知道这本书可信度极高。

      只是其中的代价……

      “吾等微不足道。”

      家主如是说。

      12月28日,新月出。

      树木的枯枝被冷风吹得吱吱做响,家主五条绫人替幼儿整理襁褓,希望他不被风寒侵蚀。

      没有人会想到年末京都的深山里会出现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他们手持灯笼,如银蛇一般在森林中蜿蜒前进。

      除了唯一的孩子之外,他们这些人今日必死。

      每个人都以理智且疯狂的灵魂将一切献给六眼。他们是死士,只属于六眼的死士。作为挽留六眼的代价,他们最合适不过。

      月如钩,空地上,死士们依照书中的记载围成对应的图阵,正中间是抱着五条悟的家主。

      灯笼落在身旁,幽幽蓝光也掩不住月华。

      如何祈求生命女神的垂怜?

      以理智、以疯狂、以鲜血。

      襁褓中的婴孩仍在昏睡,过度虚弱的身体让他无法保持清醒,所以今夜,他注定无法听到、见到由鲜血铸就的咒文与祭坛。

      灯笼里的蓝火随着众人的吟唱跃动,生涩却不曾间断。

      他们怀着虔诚的祈祷,对一无所知的孩子施以祝福、施以诅咒。

      “Iah ! ■■■■-■■■■■■■■■ !”

      是起始,亦是终结。

      03.

      五条鸣收到的命令是:朝阳初升时,前去寻找神子。

      此时,为了挽留期盼中的六眼不渡忘川水,家主带着其他六位族老一同献祭,徒留他一个老头子枯坐一夜。

      从蛾眉一抹到天光普照,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冬雪终于在天亮的前一刻止住,可寒风依旧,同时还裹挟着刺鼻的血腥味飘向老宅。

      家主浑身是血,神子仍在酣睡。

      五条鸣急忙拖动老旧的双腿迎上去,生怕下一秒家主就和神子一同倒地。

      “把他……交给绘梨香。”

      从12月28日持续至1月15日,京都地区被笼罩在极昼下整整十九天。

      那天,五条家主回归后昏迷十余天。苏醒时恰是极昼结束,满月当空,他便在冷月凛凛地照耀下自戕而死。

      那天,绘梨香重新获得了抚养孩子的权利,她喜极而泣,又不知这眼泪中含着多少对五条家数百条人命的愧疚。

      那天,五条悟明了,人一旦踏进一条永不回头的河流,就不可能被强行带回原地,纵使获得第二次生命也必然会在不久后消亡。

      可五条家漠视宇宙的循环,跨过伦理的束缚,将之锚定人间。

      他合该浑浑噩噩,戚戚然不通情理。

      04.

      1990年1月16日,新年伊始。咒术总监会的高层看着手中的报告眉头紧皱,似乎对里面的内容极不满意。

      “京都连续多日白昼,很明显不正常,派出去的人竟然说什么都查不到!”

      极昼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多位一级咒术师连日探查也一无所获。

      会议室里禅院家代理人隐晦地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知道,如果这事儿出在其他地方而不是咒监会所在地,贪生怕死的高层才不会如此上心。

      可他不会挑破,御三家式微,如何利用咒监会的蠢货们才是他该考虑的。

      “大人,”他说,“您知道我们御三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而在前不久我们得到一个消息,或许和极昼有关。”

      “什么?”

      “六眼诞生了。”

      五条家的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在咒术界几乎无人不知。其中五条家最为怪异,术式上限下限差距极大,究其根本则在六眼。历史证明,六眼出现即代表最强,即使十影法和赤血操术同时存在也无法掩盖其光辉。

      被上天偏爱的孩子总归带着特殊,若是因为六眼降世才引起极昼并非不可能。只是……出生就有如此大动静的人,日后又会给咒术界带来怎样的动荡呢?

      高层不语,脑海中思量着该怎么应对往后的日子。

      此时,禅院家代理人再次开口:“前段时间,家主得到消息后曾同加茂家主一同去拜访五条家,没想到被不留情面地拒之门外。仅是如此的话,还能理解是为了保护刚刚出生的六眼。可就在昨天,五条家主易位,由向来不参与族中事务的五条鸣担任新家主。”

      “你是说……五条家内部可能出了问题?”

      “时间赶得太巧了不是吗?”他深深地望着高层,却像在注视远方,“恰巧六眼出生出现极昼,恰巧家主易位极昼结束,怎么想都不可能和五条家无关吧?”

      这是事实,一次还能说巧合,两次还能是吗?偏偏又是这么大的事情。

      沉寂昏暗的会议室里,男人的食指缓缓敲击着红木扶手,作为咒监会的高层,他认为自己理应为咒术界负责:“神奈。”

      一旁从未出声的瘦弱男人从阴影中走出:“大人,请吩咐。”

      “去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六眼吧。”

      “是。”

      神奈驰光,咒监会直属辅助监督。他没有什么强大的术式,反而得益于早年在警视厅情报课就职的经历,成为搜集情报的一把好手。

      把他派出去只是个试探,具体该怎么处理五条家的事还得有足够的信息才行。

      有了咒监会的命令,神奈很快就出现在五条家附近。

      冬雪未消,青山不得绿,五条本家便坐落在一片银装素裹中。

      这片山是五条家私产,为了隐蔽早已被结界隔开,旁人根本寻不到。神奈带有咒监会盖了公章的文件,其中蕴涵着标志鲜明的咒力,足够让五条家感知到并且乖乖打开结界,否则咒监会有权认为御三家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是文明发展和咒术界革新的必然结果。因此五条家较之百年前更加疯狂地祈祷六眼降世,因此禅院家更加畸形地看重术式,因此加茂家由于赤血操术传承最为完整在咒监会有一席之地。御三家和咒监会明里暗里有对抗之势,现在是咒监会稳压一头,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但至少在六眼成长起来之前,五条家还是得低头做人。

      果不其然,当神奈驰光踏入结界不久就见到了一条青石小道。身着素衣的侍女手持红色油纸伞缓步而来,成了雪景中唯一的艳色。

      “咒术总监会前来祝贺五条家六眼神子的诞生,这是探访许可文件。”

      神奈驰光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

      侍女接过文件并未查看,只转身带路:“神奈先生请随我来。”

      六眼的降生必然会给咒术界带来不小的影响,五条家对咒监会的试探早有预料。

      正如大象无法躲在树木后捉迷藏,隐瞒六眼的存在只会让人发笑。

      五条悟从第一次睁眼时就已经向世界宣告了他的到来,近些日子咒术界出现的咒力异常波动几乎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即使这个孩子不久前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他的影响也无可比拟。

      神奈驰光对于六眼的事情没有抱多大的敬畏之心,左右不过一个孩子,连说话都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呢?

      恐怕只有御三家这种千年封建家族才会如此在意。

      青石路蜿蜒不见踪迹,进入本家的路上他们经过多个迷障。没有侍女带路,神奈驰光大概率会迷失在其中。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每一次都如此麻烦,约莫二十分钟后才能见到熟悉的建筑。

      庄严、肃穆,带有浓重的历史厚重感,这是五条本家带给人的第一印象。

      现任家主五条鸣正抱着孩子坐在庭院里,等花盛开,等人长成。

      陌生的脚步声传来时,他便知道等的人来了。

      “神奈,许久不见。”

      “鸣先生。”

      许久之前,两人曾在某次咒灵祓除任务中配合过,也算老相识。

      五条鸣没有和他弯弯绕绕的耐心,他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孩子,试图让对方有点反应,一边说道:“这就是新任六眼,我们未来的家主。”

      听闻此话,神奈向前走了几步,堪堪留出一个安全距离,足够他看清楚婴孩的模样。

      那是雪的孩子,纯洁安静,教人心生平静。

      不知是何种原因,离到这个距离神奈才感知到如山呼海啸般的咒力。他们狂暴奔放,与所有者的外貌丝毫不相像。

      “能看看眼睛吗?”

      传说中犹如穹天碧落的六眼到底是什么样子?即使是神奈驰光这种人也会心生好奇。

      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似乎一直在睡梦中,大人再怎么逗弄说话都吵不醒他。五条鸣换了个姿势,好让神奈驰光可以更清楚地看见。他说:“小悟,可以睁开眼睛看看面前的叔叔吗?”

      这句话仿佛一道指令,一直不曾动作的幼儿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霎时间,风止云停,时间都被静止了一般。那剔透的双眸不带一丝感情,甚至初生的懵懂都无,更像是神明垂目,无喜无悲。

      神奈驰光理应被这份美丽所震撼,可他真实的感受是什么?

      杂乱、规整,一切有序或无序的信息涌入大脑,一瞬间就让他无法动弹。人类大脑开发不足百分之十,大量信息涌入让他无法超负荷工作。

      这种负荷处理无法中止,所以神奈驰光在一微秒内见证了生命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从起始到终结,从终结再到起始的过程。

      这是无法用人类概念衡量的时间尺度,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本质与规律。

      神奈驰光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想不到,他只能痴傻又努力地分析处理脑海中的所见所闻,连太阳西落,繁星缀空都没有意识到。

      五条鸣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早早阖上五条悟的双眼,带他离开。只有侍女还守在这里,等待着神奈驰光恢复神智。

      五条悟回到了绘梨香身边,丈夫五条久野刚刚从族中的会议厅回来,手中拿着家主托付的黑色木盒。

      “绘梨香,关于悟的事情家主做好决定了。”

      正在室内照顾儿子的女人顿住,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要把悟送走吗?”

      从前任家主回来的那天起,五条悟的身体情况渐渐稳定,到今天已经和普通的健康孩子没有区别。但是,中间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开始,绘梨香注意到儿子每天都在睡觉,除了近乎本能的进食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被派来照顾神子的仆从立马将此事上报给家主,确认了五条悟确实没有一个普通孩子该有的正常反应。

      只是这样的话,倒也不至于让人起了将他送走的心思。

      在一次又一次的测试中,家主发现五条悟对一些简单的指令有反应。比如抬手、张嘴这种最简单的动作。

      问题出在眼睛上。

      短短几天里,曾经有个侍女尝试着让五条悟睁眼:“小少爷,今天绘梨香夫人给您做了个可爱的小帽子,您愿意睁开眼睛看看吗?”

      身为五条家臣,她自然也对六眼有不同于其他人的感情。那天侍女试着哄哄,看小少爷是否真的会如自己所愿,让她这个普通人瞻仰一下神明之眼。

      或许五条悟听懂了这句话,或许只是身体的条件反射,又或许是其他原因,那双眼睛如侍女所期待再次展现。

      它的美丽完全超出侍女的想象,其动人心魄的魅力无疑会让人止不住惊叹,而欣赏这份美丽的代价便是侍女彻底疯掉了。

      一个疯子的话能相信吗?五条鸣不知道。只是侍女口中颠倒的话语里总是提及“生命”一词,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那本书和那场百余人的血祭。

      在这一刻,五条鸣终于意识到他们为了留住六眼究竟祈祷了怎样的一位神明——或许不是恶,可绝不是善。

      背后的真相五条夫妇了解的不算多,但悟的眼睛会造成什么影响他们心知肚明。

      久野之前就是被家主叫去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家主说为了安全不会把悟送去东京分家,但要把眼睛遮住。”

      所谓遮住,其实是使用一种能够在短时间内削弱六眼视觉的符纸作为遮蔽物。初代六眼因为获取信息量太过杂乱时常头疼,无聊时自己做出了这种东西。虽然削弱信息有限,时长也很短,但不妨碍历任六眼偶尔将之作为休息道具使用。

      五条家能放心使用符纸主要还是因为它限制较小且无法进行复刻,否则存在如此天克六眼的咒物,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让初代六眼制作出来。

      五条久野手中的盒子正存放着最后一节符纸,当它的作用消失时,至少还有初代六眼留下的咒力可以蕴养五条悟的眼睛,帮助他度过最初的适应问题。

      可以说家主想的非常周到。

      “真的有必要吗?”绘梨香问,“小悟平时都不会睁眼的,只要没有人说什么奇怪的话他都在乖乖睡觉。”

      “我们不知道悟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

      “我知道了。”

      绘梨香妥协了,她看见丈夫从木盒中取出黑底金纹的符纸,又将它像绷带一样缠上儿子的眼睛。

      六眼生来就该如此吗?

      五条家盼望的最强似乎不是祝福,而是一种伴随一生甚至千年的诅咒。

      无论对个人还是家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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