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八十丷十八

1、春天，在第六年（1）

　　“北极星奖即将颁发。”
　　“请不要走开，广告之后，精彩继续。”

　　城市花园建筑群最隐蔽的西区一楼，范侜将电视的音量调大了一些，关上了敞开了一整个白天的窗户，外面的阳台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样子，如果不是从窗户透露出来的暖黄色灯光，看起来像是这个房子里没有人居住。他按下按键，让自动滑轨带着窗帘合上了窗外的夜色。电视里的广告还在倒数着最后几秒，范侜低下头，稍稍用力，将卧室墙边固定住的最后一处铁环拆下，扔进了垃圾桶里，拍了拍手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等着北极星奖的颁发。

　　他想，这或许是在很久以后，他再一次见到兰衔意。

　　因为《方寸》在不久前在全球爆火，兰衔意再次获得了北极星奖的提名，并在今年也远赴莫斯科，参加了北极星奖的颁奖典礼。

　　作为最先颁发的最佳编剧奖，镜头一直在他的背后逡巡不去，范侜看到他旁边坐着他工作室的老板江与贤，范侜对这位年纪轻轻就拿到最佳演员的影帝并不熟悉，反而和他的男朋友明祝行常常联系，不过自从兰衔意和他单方面分手之后，他与明祝行的联系也逐渐减少了，原因是江与贤不愿意让他再接触兰衔意。

　　“让我们恭喜来自中国的——Mr.兰！”
　　“祝贺他获得了第52届北极星最佳剧本奖！”

　　“作为北极星奖多次提名，并最终摘下桂冠的华人编剧，兰先生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主持人的声音略微显得聒噪，他皱了皱眉慢慢回神，等着兰衔意的镜头再次出现。

　　隔着屏幕，兰衔意的脸看上去有些失真，摇臂摄像机缓慢地调整角度，将兰衔意和那象征着影视界最高奖项的荆棘领奖台框在镜头中央。

　　“我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地站到这里。”兰衔意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温和地说，“不过谢谢你们愿意选择我，也感谢《方寸》这部作品带给我很多的思考，如果没有江老师可能我的作品很难问世……”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范侜清楚地看见他阖了阖眼，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什么决定：“还有……我想你应该在电视机前看着吧……”

　　范侜愣住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兰衔意那双注视着摄像机的眼睛，

　　他没有能力去深究着目光下究竟汹涌着怎样的情绪，只觉得一种早已经离去的熟悉感翻腾上来，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死死盯着屏幕，不敢移开一会儿视线。

　　“我们又在摄像头里互相看着彼此了。”兰衔意弯着眼睛笑了一下，“不过这次我们是平等的了，说起《方寸》，其实还要感谢你。”

　　他就这样没有前情提要，也没有后文总结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摄像机拉远了焦距，范侜看到，台下的观众哗然一片，而主持人在旁侧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着急地用眼神示意兰衔意将话筒还给他。

　　兰衔意依旧不偏不倚地看着被抬得很高的镜头，用中文念出了《方寸》台词的最后一句。

　　“我身陷囹圄，却如见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