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壹玖零零

5、孽缘

　　他本可以松手躲开，但却没有。

　　背部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闷哼了声，脚步踉跄，大掌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水清清被他拉扯险些摔倒。

　　拉着水清清另只手臂的男人看江山吃痛，用尽全力想要拉扯，正在这时突然就听门外一声大喊：“警察！”

　　那人下意识松开水清清，站在原地四下张望，韩少在一旁气急败坏，怒骂道：“操！快啊！”

　　“警察！韩少！”男人手足无措站在韩少身后，“警察真的来了！”

　　他们在这片儿混迹多年，警察从没来过，韩少皮笑肉不笑看着大步走来的警察，这人他熟！

　　“王警官！”

　　王警官一身警服，面色庄严。

　　对着手下吩咐：“清场。”

　　“不必了王警官。”说话的人是江山，他站在王警官身边，手上还紧紧抓着水清清手腕。

　　王警官听了男人的话，微微颔首。

　　冷言道：“全部带走！”

　　说完，门外涌出大批身着制服的公职人员，押着闹事儿的人往外走，韩少站在舞厅中央看着突然的变故脸色阴沉。

　　“王警官！”

　　他居然还试图威胁，“陈副局长知道你今天来这儿吗？”

　　被叫王警官的男人一声冷笑，“哼，陈副局长？你进去不就知道了！”说罢声色凛然，“带走！”

　　闻讯，两名警卫人员从身后涌来，押着韩少离开，走到江山近前依旧不服不忿，咧嘴嘲讽道：“敢报警！你小子等着！”

　　江山面色坦然，手臂摆动将水清清揽进怀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转头对王警官说道：“人我带走了，后面事情交给你们。”

　　王警官受宠若惊，站在江山面前严肃保证，“您放心！江先生，我们一定尽快审理，给这位小姐一个交代！”

　　水清清思绪回笼，只是脚底还软绵绵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朦朦的水汽，倚靠在他怀里，低声泣涕道：“麻烦你了……”

　　“没事儿就好。”江山揽着她往外走了两步，发觉她脚步发软，随即打横抱把人掂在怀里。

　　水清清没逞强，对于他的好意欣然接受。

　　耷拉的眉眼突然想起什么，没来得及问，就看芮栖在酒吧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团团转。

　　芮栖也看到了他们，跑步上前，苦着脸，“欸呦！”声，看着水清清受气包似的躲在江山怀里心中暗骂不好！

　　他刚才进酒吧就看水清清被人围住，原本想要上前理论，但当看到为首的韩冲，就知道大事不妙。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走投无路他想起江先生，或许他可以救清清！无奈他又没有江先生联系方式，只能从楚嘉季那里耽搁了一会儿。

　　好在楚嘉季得知原委很快就把江先生联系方式给了他，他打去电话的时候水声刚停，不出意外在洗澡。

　　幸好！

　　江先生在听到水清清在酒吧被一群二世祖骚扰，竟然一刻没耽误，不出十分钟就赶了过来。

　　“水清清！”芮栖望着江山怀里的人，急声道：“你赶紧下来！”

　　话音落就要上手去够她，被江山蹙眉躲过，并不着痕迹紧了紧手臂，正色道：“你去开车。”

　　芮栖还想说什么，但当对上江山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苦着脸接受安排。

　　他都开始后悔求助江先生了！可今晚若不找他，又有谁能帮清清？

　　哎！

　　一路上水清清缩在后座不出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浓密如扇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

　　落入江山眼底。

　　男人轻轻动了动臂膀，未再开口言语。

　　直到芮栖把车停在壹号院门外，熄火。

　　“钥匙给您——”芮栖把车钥匙还给江山，随后又道：“江先生！谢谢您出手相助，清清，我就先带回去了。”

　　他不卑不亢，说完走到后座去搀扶水清清。

　　江山对此没太大反应，收下车钥匙依旧面色沉稳跟在他俩身后。

　　芮栖走了几步听到身后还有脚步声。

　　“江先生您不用送了！”

　　“她没和你说吗？”

　　芮栖脱口问道：“说什么？”

　　江山笑笑，手插口袋越过他俩，“没什么，今儿这事儿不怪她，是那群人无法无天惯了，回去记得给她左脸上药，要不明天该肿得没法儿见人了。”

　　1602

　　水清清窝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芮栖找了一圈儿没发现消肿止痛膏，只好在冰箱翻出一个冰袋，“喏——”递到她近前，“傻啦？”

　　“行了！”

　　“别想了，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不过也怪我！就不该让你去酒吧等我，哪想到就这么巧，碰见韩冲了！”

　　他自言自语半天，水清清终于给了点儿反应。

　　“七七。”

　　轻声问道：“怎么了宝儿？”

　　“韩少，很有势力吗？”

　　“那要看跟谁比。”

　　“什么意思？”

　　芮栖闻言，心里盘算起这两天的事儿，水清清性情耿直，不把话说清楚她肯定不认。

　　索性就全都告诉她。

　　“韩冲是城里有名的臭虫，专挑长得好看的女生下手，你以为这些事儿警察不知道？警察只是不会管！但你知道为什么今晚警察就会管了么？”

　　她手里拿着冰袋敷在脸上，眼底划过一丝光亮。

　　“因为江先生。”

　　“对！”

　　“他是京都城来的大人物，家里有军政商三方背景，来杭城不过是消遣，你说，咱们这种小打小闹的买卖，能入人家的眼吗？”

　　“换句话说，他为什么帮你，一个男人，不图财、不图色，只为陪你玩儿？”

　　“清清！这些年你一路走来不容易！确定要在男人身上跌跟头？”

　　“不，不要。”水清清目光坚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男人只会影响她的思维，拖累她的脚步。

　　晚风拂动纱帘，仅一墙之隔。

　　如果这被江山知道，估计会被气坏！

　　*

　　次日，天光乍起。

　　1602房门从外打开。

　　“江先生？”

　　芮栖看着从电梯内走出的男人，微微蹙眉，心里暗自叫苦：“追到这儿了？！”

　　江山还是昨晚的衣服，闻声看到芮栖在1602出来，眼波微动，径自走过他身旁，没理会。

　　芮栖急了，“江先生！清清还在休息！”

　　江山脚步顿住，对于此番暧昧的话脸上并未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声音清冷反问：“所以呢？”

　　话落，男人信步走到1601房门前，在芮栖惊奇的注视下走进房门。

　　空气中似有巨大的氢气球在芮栖耳朵里炸开，发出砰——

　　巨响。

　　他俩……

　　竟然是邻居！

　　当初清清托他租房子的时候物业说1601常年不住人，他还窃喜，不住人好！清净！

　　谁敢想！

　　他居然替清清把房子租到了江先生对门儿！

　　孽缘，绝对是孽缘！

　　水清清还在熟睡，被人从被窝里薅起。

　　“搬家！”

　　“现在、马上、立刻搬！”

　　朦胧间，水清清用力甩开男人的手臂，怒声道：“干嘛呀！芮七七！”

　　芮栖不惯着她，还在使劲薅她胳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江先生住你对门儿。”

　　水清清：“……”

　　当即清醒。

　　不用他拽，自己就坐起身，目光躲闪道：“你都知道了？”

　　“好啊你水清清！”芮栖恨铁不成钢戳她脑门儿，“昨晚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是吧！赶快，搬家！”

　　“七七！”水清清掀开被子去追芮栖。

　　他性子慢，上学时同寝室的男生故意逗弄他，他不敢反抗，大一某天军训，水清清发现他一个人站在伞外，额头上汗涔涔滴下大片汗珠，明明伞边的人往里挪一挪他就可以进到伞下。

　　但他俩，一个没动，一个也不提。

　　就这么晒着，灼热的光打在人身上，火辣辣地疼。

　　水清清看不过，越过人群把他拉进伞中央，期间有几个好事儿的男生吹口哨调戏、嘲讽。

　　管他叫小媳妇儿，喊水清清男人婆。

　　一时间群情沸腾，男同学赤裸玩味的目光打在他俩身上。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芮栖都躲着她，直到水清清把他堵在食堂门口。

　　“为什么躲我？”

　　“我……”

　　那时，社会还没有像现今这般开放，对于性取向更是要捂得严严实实，不敢被人发现。

　　水清清显然成了芮栖最好的伪装，可他不愿意牵连无辜的人。

　　“你离我远点儿吧，他们，他们……”

　　“喜欢谁是你的权利！凭什么看那些人的脸色！”

　　“你，你说什么？”

　　他以为他听错了，多年来，他就像个怪物，躲在阴暗的角落偷偷注视篮球场上的男生，却不敢上前与他们交谈。

　　她就像一束光，在他薄暗的人生杀出一条羊肠小路，而他，在她的鼓舞下终于肯正视自己的内心。

　　可是啊！这中间的艰辛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概括。
　　……

　　她去新西兰留学前夕，他俩在飞机场吃了顿麦当劳，她不喜欢吃芝士，但从不会备注不放芝士。

　　那天，她告诉他。

　　“芝士的口感我不喜欢，但味道我却喜欢，既然如此，不过麻烦一些，总不能委屈了自己。”

　　“人生也一样，麻烦些总好过委屈自己。”

　　四年时间转瞬即逝，水清清留学归来，接手家里生意，芮栖没去留学，也没接受家里安排，转身跑到屿林传媒从基层做起，也算小有成就。

　　一同成长的还有他的性子，不再从前那般软弱，都敢揪着水清清小辫子无情吐槽！

　　“掉钱眼儿了是吧！你那点儿租金我付了，赶紧搬走，一刻也别闲着。”

　　“哎呦不行！”水清清赖在沙发上不动，“这钱我得卖多少桶洗衣液才能赚回来。”

　　她耍赖不动，他铁了心要搬，两人争执不下，忽地门铃响起。

　　他匆匆起身，目光凌厉，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水清清窝在沙发里乐得清闲。

　　直到江山声音从门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