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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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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在某种程度上很像,当理智占据上风,便又戴上冷酷无情的面具,只怕被人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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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清由他抱着走入屋内,其实神志已经清醒,面对他,以及方才在电梯里荒唐发生的事情,多少有些羞涩。
小脸上的潮晕还没退下,嗓音也略带沙哑,“放我下来。”
男人目光落在她红润的脸颊上,挑起丝坏笑,“翻脸不认人?”
“江山!”女人手还挽着他的脖颈,眉眼多有嗔怪意味。
他笑着,弯身将女人稳稳放到沙发上,自己转身去餐厅的冰箱里找水喝。
“你这冰箱里怎么全是可乐。”
水清清脱掉外衣,抄起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挽起,白净干练的小脸展露,微微笑道:“江先生也可以选择拿出水杯,打开水龙头。”
“伶牙俐齿。”
她笑:“谢谢夸赞。”
“一个人住?”男人环视宽敞明亮的房子,目光锁定通往二楼的阶梯。
水清清与他面对面站立,俯身从抽屉里拿出玻璃杯,清水缓缓流淌,随着水流声,女人浅浅的话响起:“也有男人。”
“呵!”江山冷笑,单手撑着岛台,目光阴翳盯着说谎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女人。
水清清把水杯递到他跟前儿,认真道:“真的,不信?今晚你住他房间。”
“水清清。”江山嘴角扯起冷笑,随即脱掉宽大的风衣,扔到地上。
“真以为我不敢掐死你?”他说着,十指攥拳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骨头在鸣吼,她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嘴角笑意也减弱,脚步后撤,磕磕巴巴威胁道:“你……你别,别过来啊!我不怕你!”
“不怕你跑什么!?”他眼底笑意愈发浓厚,深邃的眸子蕴含着浓郁的对猎物的“向往”。
不,不是向往。
是对猎物游刃有余的射猎,他不怀好意的笑着朝他的猎物追近,看着猎物惊慌无措,蜷缩脖颈,直至他出击那刻,猎物心死闭上双目,等待着死亡降临。
他与她之间,是真人版的猫鼠游戏,他可以是静静等待的猫,也可以是狡猾诡计的鼠。
清清,是他的盘中餐、俎中肉。
“清清……”男人低缓的声音穿透耳膜,使女人心绪更加起伏,她被倚在扶梯边缘,不敢抬头相望。
“江先生……”她低迷,缱绻,眸光默然。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他声音沉沉,凑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如浪潮汹涌,拍打她的心弦。
以己为饵,步步引诱。
水清清苦笑,垂头盯着男人笔挺的西裤,念念有声:“你又何尝不是,何须试探呢,我这根线,始终攥在江先生手中。”
他是开怀的,在听到水清清承认对他的感情。
同时他又慌了阵脚。
她敏感捕捉到男人细微的变化。
她们之间,亦是如此。
无须多言。
“你今晚住这儿。”水清清落寞,推开身前的男人,走到扶梯边儿上的一个空房间,推开房门。
“里面有换洗衣服,是我弟弟的。”
“早点休息。”
说完,女人脚步轻盈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人活于世,最怕清醒,可怜,又可悲。
两个可怜又可悲的人注定为这无眠的夜而感到伤怀。
他不能割舍权贵,她不愿攀附权贵。
无形中束缚着的,是许多许多人毕生渴求,而这“权贵”也终将成为他遗憾的起点。
……
“早。”
“早,江先生。”水清清面色淡然与他打过招呼。
他在煎蛋,热油炙烤白花花的蛋清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水清清自顾倒了杯清水,坐在高脚凳上看他。
水天涌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小,肩膀处挤压着,衣摆也随着他的上下摆动而露出腰间精瘦的线条。
清晨醒来还有些松懈的眸光即刻闪躲,不自然地喝水掩饰内心的尴尬。
而他,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水清清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他根本就没在意,她又何需扭扭捏捏?
神色恢复平静,她脑海中突然浮现三个字——《白夜行》那是水清清翻看的第一本东野圭吾的小说。
曾被他环环相扣的情节所折服,看到最后却不禁神伤。
雪穗和亮司永远无法一同走在阳光下。
这像极了她们!
水清清直到这一刻才幡然醒悟。
如果此前的每一刻,她都有过动摇之心,那么从这一瞬开始,她们可以是朋友,是挚友,是合作伙伴,是任何一种关系,唯独不能是亲密的……
“江山。”
男人手上动作停滞,“马上好了。”
“嘉季快来了。”
她的声音犹如零点钟声,灰姑娘的南瓜马车消逝,连同脚上的水晶鞋。
终将到了告别时刻。
水清清失笑,她一直在不断告别的路上。
“就没有其他——”
“没有。”
“那你昨晚的试探又算什么。”
她寸步不让,笑道:“你不也退缩了吗?”
“清清我们当真走到如此?”
“不然呢?”水清清巧笑嫣然,手臂撑着岛台,“您是想我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
“江先生手眼通天,自然对我家那些破烂家事了如指掌,难道爱情就是他们为所欲为的理由?扯开这层遮羞布,露出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贪欲,人心是没有办法直视的!”
她从小到大吵架没赢过,但在劝退江山这件事,她赢了一次又一次。
赢到麻木,赢到她多么渴望能输一次。
然而,事与愿违。
他走了,来去匆匆。
水清清不知他为何来,却清楚他因何走。
*
为了防止小梦母子三人闹事儿,水清清在回家第三天就把梅女士送到了三亚,现如今年关将至,她也准备动身前往三亚。
水泽君不去,他要留在安城陪小梦母子三人,她不在乎,梅女士也不在乎,只要不把孩子带进家门,随他怎么折腾。
水天涌过年不回家,给梅女士打过电话,说是要去北极看极光,问他几人作伴,他支支吾吾不肯说,梅女士担心儿子安全,便让水清清打探消息,她打去电话,铃声响了许久,最后是一个陌生男人接的。
水清清心中大概有了猜测,但她没言明,梅女士那边她随口糊弄了过去。
这事儿急不来,总要慢慢渗透。
她落地三亚那天京都下了一场几年未见的大雪,漫天飘舞的雪花随着西北风摇晃,遮盖了城市的底色,只留满目的苍白。
收到他发来的图片,水清清正在厨房煮面,搅动面条的手臂停滞,梅女士看出异常。
“清清?是谁的消息?”
梅女士以为是安城传来的坏消息,警惕地眸光打在她脸上,企图寻找蛛丝马迹。
水清清讪笑,把手机放到琉璃台上。
“一个朋友。”
“朋友找你有事儿吗?”
“没事儿,只是告诉我京都城下雪了。”
她笑着回答。
还剩一句话,被她咽进口腔,顺着食道钻进肺腑。
他说:“清清,京都下雪了。”
他说:“愈发想你,可能要失控。”
那是他发给她的第一条微信消息,夜里手机停留在和他谈话的页面,屋内漆黑一团,只有枕头下发出微弱的光。
后来他发给她了第二条消息:“新年快乐,清清。”
她依然没有回复。
第三条消息:“清清,我买了很多口味的元宵,祝你元宵节快乐。”
水清清想告诉他,她喜欢草莓味儿的元宵,却怕他心生妄念。
第四条消息来自于西藏,他说:“清清你一定不要来西藏,这里空气稀薄,太容易引起高反。”
第五条消息,他说:“今天路上碰到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圆圆的脸,大大的眼,很像你。”
收到这条消息时水清清已经在返杭城的高速上。
途中看到消息,她有一瞬间的冲动想问他,有没有买下小女孩的花儿?
第六条消息发来,水清清正在着手组建新团队,忙里偷闲看到他说:“富士山的樱花开了,我想摘一朵给你。”
那是他发给她的第二张照片,粉红色的樱花拥簇着盛开,远处是白茫茫的富士山,花儿和山的中间有一部分留白,给予人无限遐想。
她看到的是蓝天,他说那是情人的泪。
第七条来自于挪威,那是一个平常的清晨,他说:“清清,我喝了许多酒。”
第八条依旧是某个寻常的清晨,离上一次的消息不远,他说:“清清对不起,我又来打扰你了……”
第九条与第八条只间隔了一个清晨,他说:“清清。”
如果再察觉不出他的反常,水清清就该去医院挂号看脑科了,她上网查了和挪威的时差,每当她清晨收到消息时,他那里正是凌晨一两点钟。
水清清抱着手机,泪水无法抑制,彻底决堤……
她甚至可以透过这冰冷的文字,看到挪威的某处,在一个又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他隐匿在角落里,点开她的聊天框,打下一段又一段想说的话,再一点点删除,如此反复。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末了只发出“清清”似是他想要在她耳边呢喃的话语。
*
2021年夏。
水清清在私人会所堵到楚嘉季。
那天她穿了件水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一个纯白衬衣,只有袖口带个蝴蝶结作为装饰,会所前台看到清汤寡水的水清清不由分说将她拦下,并一再强调是会员制。
水清清无奈拨通楚嘉季电话,他磨磨蹭蹭不愿下来。
好半天,楚嘉季从里面双手插兜慵懒走来,看了眼前台素面朝天的水清清大笑。
“怪不得人家拦你!从前打扮挺精致啊,怎么半年不见沧桑了?”
水清清没理他的调侃,开门见山道:“聊聊。”
“没空儿啊!”他故意逃避。
水清清知道他存的心思,“他未婚妻在挪威。”
“你——”楚嘉季霎时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凝霜,“跟我走。”
水清清跟他来到一间雅致的茶房,里面余音袅袅香气缭绕,她选了个靠门边儿的位子坐定。
目光落在楚嘉季严肃的脸上,缓缓开口:“他,和他未婚妻关系好吗?”
楚嘉季坐在圈椅里,倒了杯热茶,眸子晃过水清清,“明知故问。”
“为什么不能回来?”
“他家老爷子的话谁敢不从?!”楚嘉季失笑,忽然想起什么,身子从椅子上直起,好奇地盯着水清清,问:“你怎么知道他有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