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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挡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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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往常的一天,她日复一日上着班做着工作,她觉得她这一生没有工作不行。她会觉得她大量的时间太漫长,甚至是太空虚,她觉得自己没有兴趣去打发消遣着无聊的时间,于是她觉得自己的一生是需要工作去填塞充满充实她的生活的,人生没有意义,有人说。
工作只是让她觉得生活没有那么枯燥无味乏味,机械的生活,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行尸走肉,自己像是僵迟的尸体。
于是她上着班,成年前上着学,成年后上着班,不停地换工作去做,她也在其中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她走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有时也觉得自己也在其中一员,可忽又转念一想,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安谧的天地,不在人群中央,她也不在人群里。
她在一片密草丛生的地方里,灌丛有她一人身的高度,走在其中,穿梭在其中,在一片深绿的空间行走,弯弯绕绕,不见她的身影,甚至草林密地不透,连她的路线也看不出来,她行走在泥土里,身侧是密密麻麻的从叶,一直向前走着,她也在想自己会走多久,会不会还没走一片空地,她就在这密不透风的空间里闷死了,她又会不会在其中迷失方向,甚至往回头路走,再也找不到她的归属地。
她好像是走出来了,一片空地,平坦的地,狭窄只容得下她一人,她站在她立身之脚,她称之为solitude。
她在那呆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在外面被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头痛欲裂的时候她就可以跑到这里来清静一阵子。
她可以继续走回去。可直到有一天她忘记了去往的路线了,她站在起始处,开始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她也不确定她要不要涉身进入,但她实在没什么可做,回去的路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了,只知道眼前的路她好像有些模糊的方向感,她凭着自己不可靠的记忆,继续走向这个让她感到陌生的密林,好像从未改变的地方,而她的感官却觉得有什么变化了,她说不上来,模模糊糊的,她觉得有什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而以至于让她觉得全然地感到陌生。
她穿梭的速度变缓了,一步一个脚印走着,感受着不同以往的变化,手指摩挲着身侧的枝叶,她方向感失灵了般随处晃悠着,她有些不期盼自己是否能够到达她从前的立脚点,甚至她也有些淡忘遗忘那个地方是什么样,明明也只是上一两分钟前的事,她有些头痛,自己的情况不太乐观。
她恍惚记得自己还站在那个狭小的静地,一眨眼她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站在了起点,于是她重复着上一刻的功夫,隐隐约约的记忆,给不了她可靠的信服力,她有些烦躁,但她的行动又很迟缓,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她恍惚地走着,她觉得她是走了一个不同以往完全不同的方向,她好像闻到了远处的宽阔地的风息,或许还有湖水,水的气闻,她凭着自己的直觉走过去,走到了,她松了一口气,她突然就发现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了,好像是他的领地,她莫名地就闯入了,她觉得自己动静够轻,准备返身回去好了。
突然就听见那人的声音,说,来都来了,就在那站着吧。
她就往前走了些,仔细地浏览了周围的情况,并没有靠近那人,那人背对着她,也只是对她讲话的时候,稍稍偏了个头,讲完又转回去了,声音也淡淡的,她踩过泥土,走到他身旁不远处,问他一个人在这干什么,他只瞟了她一眼,没回答,她觉得有些尴尬,主动找话题说,她是来干什么的。
她说她在外面太吵了,外面吵得不可开交,喧嚣噪音,于是她才走进来的。
她说了很多话,她讲她从哪来的,为什么过来,又是怎么到达这的,以及她先前重复的经历,而找不到她原来呆的地方,说的有点多了,就很没厘头问他,是不是你呆的地方就是我原来的静地,被你开阔开了,他没说是或不是,只是开口说一些与问题不相关的话,可能是不感兴趣吧,她也只是觉得空气太安静,两个人相处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她觉得有些空荡荡空洞洞,才用那些话语去填满她心头上的空虚与落寞感,明明是两个人,她却觉得分外地孤独了。
他开口讲了一些,不多,但比刚开始的话语多。她觉得他有些兴趣了,不知是对她的话,还是因为她的格外例外的举止,后来她又说了一些,说了她在外面的见闻,见他隐隐有些笑意,淡淡的唇角弧度,隐隐的开心,第一次正眼看着她,说起他的事情。
她却觉得他只是冷淡地多说了些,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也不想去追究其中的差别,看着他刚刚看的事务,对她来说并提不起什么劲,只是听他讲着,她觉得她一会儿还要再找个清静地自个待着,待着什么也不干,她好像凭着记忆惯性肌肉记忆要去这么做而已,就连她的五感也是,要跟从前的模样复刻重复,她只是突然想起来从前是这么做的,现在也要这么做下去而已。
听他讲完,她才又重复了一遍刚开始的问题,见他话匣子打开了,就又问了一遍,他看着她的眼睛回答,她只是随口一问,他好像郑重地有些第一次回答人的问题一样,以及先前的那些话好像只是缓解他的紧张,为他的回答预热热身而已。
他说,他也刚来没多久,他来时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她觉得有些诧异,心想这可能是另一块空地,既然有了一块,还会有更多块。他像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跟她说,没有别的空地了,他找过了。
她很疑惑,来时的烦躁一直没减下去,她问他,为什么,语气带点情绪。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自己不该这样对待这个刚认识见到的人,对他说了句,抱歉,但也再没说别的了。
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多看了她几眼,就又转回头继续她刚开始看到的事,她也没解释,她也不想他多去问,她为什么这样,她心里只是烦躁,她知道她把情绪暴露出来了,并且也收不回去了,她又有些气闷,她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这人跟她讲的话,让她彻底打消一些念头,她又有些挫败,她找不回她原先的地方,而这地方却像是被他掌控着,不是她本该待的地方,她想另寻他地,但却没有什么方向。
她自己默默离开这个地方,她并不是非常信任这个人所说的话语,她更想亲自去看看去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的空地,她并不觉得自己能长时间待在他所处的地方,她会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被那个人全部占有。
她转身悄无声息地走远了,她觉得自己或许还能找到一丝原来的美好静地,她走啊走,走到脚底磨破,走到脚底沁血,走到鞋底全裂,她觉得她再也找不回原有的美好了。她找累了,她不想再找了,她觉得她执着于过去,好像仅仅只是自己主观臆断,觉得那是真实,但那已经是发生过的事了,除了她想留住的,其他好像统统都可以作废,而她只想留下两三件事而已,不至于在现在或者以后的日子里被洪流席卷碾压成骨尸。
有人说她这是被洗脑了,被洗脑了,被掌控控制了,她觉得这是她给她自己留的底牌以及后路,她不能把自己逼到绝境,她要给自己留些后路,不然她会被自己一点一点带到绝壁悬崖,并且被自己一无所知的对自己造成伤害的行径而被蒙昧,纵身跳下悬崖,粉身碎骨,是她自己造成了,是她自己将自己带向了自我毁灭,是她亲手创造了一切,又是她将自己的所有,全都毁灭个干净,双手空空,最后连一句,“你不能说我什么没有”也说不出口。
肉身破碎的,稀零破碎的,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她造成的死亡都无法知晓,因为她已经没气了,她已经死亡了,她自己凭借她模糊的方向感,一点一点走向崖边,甚至不知道自己脚下下一步即将踩空,从此坠入堕落谷底,从高空下坠,血肉模糊,而她还沉浸在美梦中,还以为自己在追求成功的路程中,可下一秒她的思维完全中断,并且再也没有接连的机会了,她永远地错失了机会,在这一辈子,而下一辈子,她又会记得么?她觉得,或许。
于是她向前走着,继续流转着,或许自己在活着的时候至少还有这么一丝渺茫的希望,虽然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但她还活着,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心里留存着一些信念,她不觉得这些会是她期望的事实,只是隐隐有这个倾向性,她每日靠着这些信念走下去,坚持下去,走到最后,她想,她会持着这些念头走到最后,只要她还活着,她有机会走到最后。
她想到她曾经对一个人说过的,你去相信你所相信的。她发现,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她自己,明明是她亲口说过的话,她发现她的记忆也淡忘遗忘了,说出来的话语转口被另一个人说出,她却觉得自己是第一回听到这种话语,而她却忘了自己曾说出那句话的感受,她只是好像机械地说出了那句话,她为什么说出那句话,她忘了,甚至在若干时间过去消逝后,她从来不曾记得自己做过这么一件事,甚至在经由别人提醒警示后,她才忽然想起自己曾说出的那句话。
但她依旧不是很分明的记得那些事,她记得的不是她说出口的话,而是她谈话的对象,她记得了他的面容,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的五官上了,没有其他的心思在别的身上,甚至是她亲口说出的话。
她看着他,像是被迷晕了一般,眼里只有他的面庞是清晰的,其他的都是模糊眩晕的,甚至是连她自身她也没有考虑在其内,她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昏过去,唯一剩留的一丝神智全在他的脸上,像是她被最后的海浪呼啸席卷撕裂走前唯一的一根稻草。
或许是她最后的一张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