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菜菜，捞捞！》树与藏

8、debuff和buff

　　陆怀钦整个上午都没醒过来，身上的温度一直降了升、升了降，不停反复。
　　那药汤灌了半碗又半碗，草药汁也涂了一遍又一遍。李大娘一直在厨房捣药熬药，我则一直守在陆怀钦身边。
　　他在昏睡期间很不安稳，甚至还胡乱挣扎了几阵，也不知是压在身上的束缚太重，还是做了噩梦。
　　看着他挣扎时绞得扭曲的眉和抽搐的面部肌肉，还有那充血的筋脉和咬得咯吱作响的牙关，我只能手忙脚乱地合身压住被子，嘴里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熬过去就好了，就快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这一切细碎的安慰之语，都在看见他挣扎间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变得苍白又酸楚。
　　……太轻巧了，我说的话。
　　他一定是梦到陆府的惨象了吧，梦到了亲人残缺不全的身躯，梦到了焚尽他所有过往的弥天大火，或许还有血亲们一声声椎心泣血的质问……
　　是啊，陆怀钦以凡人之力插手仙魔勾结的大案，末了家族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自责呢？
　　又怎么可能，仅凭那么一句“坚强”，就真的粉饰掉那些愤恨和愧疚呢？
　　我怔愣地看着少年脸颊上的那两行泪，电光火石之间，心脏蓦的抽疼了一下。一声怦然之后，熟悉的痛感紧接着如春雷惊蛰一般，迅速从心尖扩张开，瞬间勾起了我记忆中的恐惧。
　　陆怀钦又哭了，我的心脏又开始疼了！
　　陆怀钦，你别哭啊，心会疼的，很疼很疼！
　　我连忙惊慌失措地凑近他，不自觉地用带着祈求的声音，小心地安抚道：“没事的，陆怀钦，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很快你就会拜入最厉害的仙门，你还会再次见到白素秋，她会帮你成为很厉害的人物，然后……你会亲手为你的家人报仇雪恨，你一定能报仇雪恨的，一定能！”
　　“所以别哭了，好吗？陆怀钦，我心疼，像你一样疼……”
　　…………
　　不一会儿，陆怀钦挣扎的力道慢慢弱了下来，只是气息依旧有些疾乱。
　　也不知是真的听见了我的话从而有所宽慰，还是那一阵噩梦过去了，亦或是没了多余的气力去挣扎……
　　等他彻底安稳下来时，我周身都裹了层冷汗，黏黏糊糊的，一起身便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脱力之下，我勉强撑起身子靠着床沿滑坐了下去，右手紧紧抓着心口的衣服，一动也不想动。
　　之前没来得及细想，现在看来，陆怀钦一哭我就会心疼到无以复加。难道这份疼是富贵儿给我叠的debuff？就为了让我对陆怀钦的痛苦感同身受？
　　呵，富贵儿你个狗东西……玩儿阴的是吧？！
　　我抬起颤巍巍的右手，默默朝空中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不行，左手也得来一个！
　　食屎啦你！！
　　我在地上坐了好一阵儿，心脏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好在这次疼得不久，李大娘也正巧没在这儿，不然又会平添许多误会。
　　我回头望了眼床上虚弱的陆怀钦，心头思前想后，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说到底其实和他没关系，能怪谁呢？当然是怪狗富贵儿！呸，个狗东西！！
　　…………
　　陆怀钦这一病来得凶险，反反复复的高热一直熬了三天，好好的少年郎硬是被折腾得面如枯槁。
　　然而，我也没好到哪儿去。
　　期间他好几次梦魇，动静特别大，我是一边心疼得直抽抽，一边紧紧抱住他泪流不止地哽咽安抚，有一次甚至硬生生疼晕过去了。
　　就这场景，谁见了不道一声情深义重啊？
　　于是乎，在李大娘眼中，现在的我和陆怀钦俨然是一对儿苦命的野鸳鸯。有一天晚上她还破天荒地主动与我闲聊，问我们可有私定终身。
　　呵呵，眼泪与心疼的梦幻联动算吗？
　　啧，现在我晨昏定省的口头禅就是——富贵儿你个狗东西，食屎啦你！
　　第三天的中午，陆怀钦的体温总算是慢慢稳定在了低烧的程度，那原本烧得酡红的脸颊也渐渐有了些人色。
　　我收回贴在他颈侧测试温度的手，缓缓舒出一口气，心里开始估么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有他额头的伤也该换药了，还有他手上的烫伤和腿……
　　这时，李大娘端着一碗稀粥，推开半扇门走了进来，然后随手合上了门。
　　“吃饭。”
　　我连忙起身接过碗，然后恭敬地向李大娘弯腰道了谢。
　　手里的这碗稀粥一如其名，汤多米少，但白练练的冒着热气，碗边还放了一撮咸菜，看起来格外诱人。
　　这三天里，只有白天中午的这一顿能吃到白米粥，其他时候都是吃些粗粮应付了。
　　还记得第一次从李大娘手里接过稀粥的时候：
　　当时狼满身狈的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中滑过一阵暖流。心道，算起来，这还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顿饭呢……额，等等，第一顿饭？我都来了得快三天了吧，现在才吃上第一顿饭？？而且中间我好像也没喝过一口水，更是背着陆怀钦狂奔八百里……
　　这不科学，这很不科学，最重要的是我压根儿没感觉到饿啊！
　　难道这是富贵儿给我叠的buff？体力无限还不会饿？？
　　天呐，如果这猜测是真的，那对于刷新成乞丐的我来说，还真算得上是非常实用啊！
　　啧，莫不是富贵儿的良心闪现了一秒？
　　一时间，我的心里感觉有些复杂，不禁一边思索着，一边端详着手里的稀粥。
　　不过，想着想着，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的身体情况特殊，不吃不喝扛得住，但陆怀钦他……遭了！
　　我连忙看向李大娘，着急地问到：“李大娘，我朋友至少得有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会不会饿出什么毛病啊！”
　　李大娘仍然认真地查看着陆怀钦的情况，苍老的声音毫无起伏：“死不了。”
　　“啊，那就是落下病根儿了？”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可千万别啊！
　　“胃脘痛，日后养一养便能好。”
　　“哦，胃脘痛，就是胃痛对吧？那就好，那就好。”
　　放下担忧后，我便乖乖站到一边喝起了稀粥。
　　嘿，你还真别说，一口软糊糊的米粥喝进去，那叫一个鲜香地道，暖胃又暖心；佐饭的咸菜也是脆嫩爽口，令人胃口大开。
　　要不是得守着礼节，我能直接呼噜噜几口给它全喝光咯，还能再续上个一两碗哩。
　　不过，那也只是想想，毕竟李大娘一个老人独居，家里没有多的劳动力，生活恐怕很是拮据。她能开门帮助我们还给我饭吃，已经是发了天大的善心了，我可不能没分寸！
　　我这边刚喝完稀粥，便听见李大娘对我说：“厨房的灶上……”
　　“不了不了，谢谢您的好心，但我吃这一碗就够了，真的！”
　　老人家心善，想劝我多吃点，但我哪儿能真装糊涂呢？
　　正当我自觉有良心时，李大娘面不改色地说：“你去厨房收拾收拾，然后把灶上的热水装进来，待会儿有用。”
　　“好嘞。”
　　我拿着碗筷脚步轻快地来到了厨房，可当我看到干净得连颗米都不剩的锅时，忽然后知后觉——刚才我是不是会错意了呀？？
　　也许，可能……好吧，就是肯定，李大娘压根儿没想劝我添饭，因为没饭可添。
　　嘻嘻，尴了个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