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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设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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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躺了这些日子不来,我可着实惦记你。”
陆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那盏盐笋芝麻木樨泡茶,亲手递给段姨母。
昨日让柃儿登门去给段姨母赔罪,果然妹妹今日便来看望自己,陆夫人的态度都要比平日热络很多。
段姨母喝了口茶,嗐了一声:
“实在是那日气得不轻,姐姐还让柃儿去给我赔罪,岂不冤了孩儿,我哪是生柃儿的气,我恨的是她——”
她咬着后槽牙指了指芳草院方向。
“那日买首饰,花的又不是柃儿的钱,柃儿做什么给咱俩挑那等寒酸的东西?往常柃儿和她出去,不都是什么好让她买什么?她自嫁入陆府,连她身子性命都是陆府的,都该归姐姐你管,柃儿断不是那等孩子,都是让那贱人摆了一道。”
陆亦棂自然在吵架后,也将实情私下告知了母亲,因此陆夫人一听,忙道:
“可不,正是呢,你这姨母自小看她长大,在柃儿眼中,向来敬重你这姨母,与对我是一般的。”
段姨母虽然心中冷笑,心想姐姐,就你闺女对我那嘴脸,从来不是翻白眼,就是冷言相待,这也就是我不爱搭理她,亏了在你嘴里还敢说与母亲一般对待,没得别笑掉大牙吧。
但面上自然一团和气:
“可不,可不,我还不知道柃儿。只那个沈氏,着实可恶,柃儿昨日见我,委屈的什么似的,说那沈氏现在窜东家走西家,四处诋毁你们陆府,那日去秦夫人府中,那些姑娘小姐们,竟都只围了那沈七七转,没一人理柃儿了。听得我当时就落下泪来,怎地咱柃儿正道官家小姐,反倒因为那个商户女到处造谣生事,要落得无人理睬,声名狼藉的地步吗?”
陆夫人一听,非但自己受辱的不堪经历沉渣泛起,在心腑间搅动得疼痛不已;
更是没想到,竟然女儿也遭遇了如此对待,更是心尖都在滴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秦府欺人太甚!“
随即语气软了,眼圈都红了:
”原来柃儿也......孩子都没和我说,怕我担心。你说这孩子......”
说着落下泪来。
正说着,恰好陆亦棂推门进来。
见母亲和段姨母都在,正欲行礼问安,陆夫人见了女儿,满心酸楚,怜爱不已,忙叫她过来,拉了女儿的手百般摩挲,望着女儿慈爱叮嘱道:
“柃儿,下次受了委屈,可别自己憋着,要告诉娘啊。”
陆亦棂昨日去见段姨母,俩人连同段万安一起,将那沈七七狠狠大骂了一通,然后商议一番后决定,这次,必要想法子除了她。
如此,陆亦棂能等到卫岚的支持,俘获于家二郎的心;段万安能重新接管店铺,从中大笔贪钱;陆夫人接收了沈七七的嫁妆,段姨母自然有利可图。
现在,唯一需要说动的,就是陆夫人了。
段姨母忙补刀:
“你看我说的是不是,我就说姐姐这俩孩子,一个重情,一个心善。可惜啊,遇上沈氏那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俩孩子,竟落得如今这般田地。秦夫人从前不是和姐姐你关系顶好吗?怎么今年竟如此冷淡姐姐,若说没有那沈七七从中作梗,我是死也不信的。”
陆亦棂也一反常态,垂着头,木着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柔怯地说:
“娘,我不敢告诉您,我怕您生气,又和嫂子起摩擦,兄长如今尽站在嫂子那边,家中下人,也快要唯她命是从,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忍了,不然,连累的母亲您与我一同受辱。”
“胡说!”
陆夫人脸气得通红,一掌拍在鸡翅木炕桌上,震得段姨母斜搭在茶盏上的盖碗都“咣啷”一声滚落在桌上。
“她沈七七算什么东西?怎地这府里如今她说了算?我竟不信,她还敢反了天不成?”
“哎呦姐姐,仔细手疼。”段姨母忙攥起她的手,揉了半晌,又捡起盖碗轻轻放回原处,长长叹了一声,继续火上浇油,
“姐姐,只是如今,不仅陆府,就连外面,也都只听她沈七七一人的啊!不然,为何今年那些府中,只给她沈七七送了请帖,却不给你和柃儿呢?她沈七七,如今是明公正道,要抢了姐姐你的位置,出来进去,以陆府当家人身份自居了呢。”
一席话,正说到陆夫人心中痛处,忍不住一股怒意直冲上来,恨不能冲去芳草院,将那沈七七活活掐死才解气。
但念头一转,想到自己儿子近日来,对那女人颇多眷恋,自己也不得不给那女人三分面子,拿她发作不得。
段姨母和陆亦棂见她神色变化,便猜到她动心起意之后心又软了,二人对视一眼,段姨母试探问道:
“姐姐,你可还记得,那贱人生辰前,咱们几人商量那件事......”
陆夫人有些不愿再提,没好气道:
“我自然记得,只是如今你看寻儿对她,怎可能随意丢开手?”
见她话有几分活动,唯一顾念就是儿子陆亦寻,段姨母马上一个眼色瞟过去,陆亦棂心领神会,怯生生开口道:
“母亲,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您......”
陆夫人抬目看来:
“何事?”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卫家三女儿卫岚,您知道吗?”
陆家老爷不过九品京官,儿子青出于蓝,目前也不过从七品,往来也左不过都是等级相仿的夫人太太,能有个五品官员与她们来往,都属于屈尊降贵了,这都是四品官员家的亲眷了,她皱眉摇头,真不知道这是何人。
陆亦棂悄然一笑,轻声对母亲道:
“这卫小姐,眷恋兄长多年,之前她家中只嫌兄长官职不高,根基甚浅,始终不同意。如今,见小姐执意非兄长不嫁,便松了口。卫小姐不久前寻人托了我,说只要兄长没了妻室拖累,她愿下嫁兄长,为他操持家务,侍奉公婆,料理家务,生儿育女。”
右佥都御史家嫡女侍奉自己?
陆夫人还来不及细想那画面,都已觉得扬眉吐气,酣畅兴奋。
但细想了想,仍是有几分纠结犹豫。
段姨母马上打蛇顺杆爬:
“姐姐,这事还用得着想?去了一个商户女沈七七,换来一个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家千金小姐,后面还有个紫玉,说不定能有凤冠霞披一品夫人的命。姐姐,就说说你,有多大后福吧!”
“现在唯一的绊脚石,就是那个沈七七,将她设法踢走,那万贯家财也是姐姐你的,到时,谁还敢给姐姐你半点气受?有那样的亲家,人人还不上赶着尊着你重着你,到时候什么秦夫人于夫人的,只怕求着姐姐去她们府上,姐姐也不给她们那个脸了!”
一席话说的陆夫人心花怒放,仿佛秦夫人等前倨后恭,卑微讨好的神态已在眼前。
兴奋了没片刻,神色又慢慢迟疑下来:
“只是寻儿,如此重情,最近天天往那女人那里跑,紫玉那边催着都懒怠去,若冷不防出什么事,怕孩子心里受不住啊。”
“姐姐~”段姨母推心置腹劝道:
“孩子是重情不假,但寻儿是真喜欢那沈氏吗?若喜欢,怎会之前那许多年,恨不能一眼不见才好?要说变化也就是最近,谁知道那沈氏出去一趟,从那里弄了些手段迷住寻儿?”
“兴许是下药,也未可知,”陆亦棂快言快语道:
“别忘了,她和那个前太医关系可是好的很。”
陆夫人垂目不语,天人交战。
段姨母起身,绕去她身侧坐下,一手按在姐姐腿上,凑去耳边说:
“孩子小,有时候只顾着眼前。姐姐你一辈子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你得给他拿个主意!你是当家主母啊!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被骗被欺。姐姐你再想,那沈氏去算命回来,发那般大的脾气,这命数还不知道差到什么地步呢!现放于眼前有两个这么好的选择,姐姐,”
她手上使了把劲,“可一定要早拿主意啊!”
没等陆夫人说话,陆亦棂又紧赶上来道:
“娶了个商户女,别说仕途帮不上半点忙,出门不被人笑话就不错了,若娶了右佥都御史家小姐,我哥这仕途,往后还少得了岳家提携吗?这对兄长,是最好的选择。那卫岚姑娘,相貌极美,对兄长又一往情深,发誓此生非兄长不嫁的。”
“真的?”
陆夫人看她,又看看段姨母,面上那层犹豫纠结终于一层层消退,如潮水退去,终于显露出嶙峋骇人的黑色礁石来,
“如此,便依你们!打定主意,便早些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只是,”她忽然又想起什么,
“小厮可从何处找?万一惹来官非,谁肯替咱们扯谎把自己填进去呢?”
段姨母和陆亦棂对看一眼,她们昨日便已商议妥当,也无需真去强丨暴,那样后果太过严重,无法承受。
只需找个机会,营造出个暧昧的通奸假象,再让外人看到,那沈氏便可身败名裂,陆府顺势扣下嫁妆,将她休回家去,迎娶卫家嫡女入门。
“倒是妥当,只是,这也需有个男子来做啊,上哪找这人啊?”陆夫人愁道。
段姨母笑道:
“还需姐姐忧心?我段家受姐姐恩惠多年,逢到事儿了,自然是义不容辞,要为姐姐解忧的。姐姐莫担心,此事,安儿来做便可。”
昨日在段家商议时,段万安当时便挺身而出,说他可亲自上阵,一是为帮哥哥跳出火海,二是为给姨母与柃儿,母亲与自己出口恶气。
听得昨天的陆亦棂和今日的陆夫人一样,感动不已,觉得这么多年对她家的照拂,真的没有白费。
只那段万安母子,私下还有另一层计较。
那段万安年岁不小,早该成亲了,只是他家要钱无钱,要势无势,偏偏这段万安还一身纨绔习气,相貌又丑,性格又差,说一门黄一门,没人愿意把自己好好的闺女嫁给这样一个人。
段姨母虽嘴上不说,心中怎地不急?眼瞅着越拖下去,年龄越大,可就越难找了。
正好逢到这个机会,娘俩商议,若一切顺利,沈氏被休出陆府,势必声名狼藉,无法再嫁,到时,不如咬定二人素日有奸,便让那沈家,将沈七七嫁给段万安也好。
沈家家财万贯,为了女儿幸福,再置办一份嫁妆也非难事。
到时,他段万安人财两得,可就真正坐拥一笔横财,不用奉承着表哥捡些残羹冷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