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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诬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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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兄长最近对沈七七颇为上心,母亲怕伤了兄长,这才没有照做。
可那沈七七一天比一天气焰嚣张,仗着自己出入自由,有事无事便跑去各府夫人面前讨好,不知说了母亲和自己什么坏话,现在已经无人邀请她们了。
段万安四下看看,院中绿树摇曳,静寂无人。
院墙边有株巨大的西府海棠,开的艳若云霞,亭亭如盖,他忙拉了陆亦棂去树下,戒惕望着四周道:
“这种话别在府中乱说,恐让人听了去。说句不该我小辈说的,姨母只怕是有些妇人之仁了。若我表哥真喜欢那女人,怎地前些年,恨不得一眼不见,离得越远越好?”
“只那女人离府几日,不知谁教了她什么,用了些下贱手段引诱了表哥,也不过一时之势罢了。我听母亲说她找神算子算命,命数极不好,但究竟如何不好,可没人知道,万一是克姨母,克你,克我表哥怎地?那留她作甚?岂不于全家不利?”
段万安日日听母亲说陆府中事,对内中细节了若指掌:
“再者说,早日将她赶出去,将紫玉扶正,不是说她有凤冠霞披之命吗?岂不两全其美,我哥来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我这哥哥心软念旧,只是下不得决心。但我们看的清楚明白,若替他除了绊脚石,往后,他只有谢我们的道理。”
一席话说的陆亦棂连连点头,不谋而合:
“只是小厮不好找,毕竟担着责任。万一事发,惹上官司,我们可就......”
突然诺大花树扑簌簌抖了两下,飘飘扬扬落下一阵花瓣雨。
二人惊疑,同时抬头向上望去。
只听繁茂浓密的枝叶间,传来野猫厉声撕咬的声音,随即掉下一支被踩断的细枝。
二人这才放心,转而埋头密谈,段万安想了想道:
“不行,找小厮不行,太危险,容我回去想想,想个万全之策......”
陆亦棂一听,最棘手的问题由段万安来想办法,心头顿时松快了很多,笑吟吟说:
“表哥,你且多上心,想好赶紧告诉我。走,我和你看看段姨母去......”
二人身影渐渐走远,消失不见。
海棠花树突然一阵剧烈摇摆,一个纤细灵巧的人影从树丛里三窜两窜跳了下来,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脸色煞白,转头就向芳草院跑去。
窗棂微开,凉风习习。
沈七七一身鹅黄家常软锦长衣,随意梳个堕马髻,插两朵娇嫩海棠在鬓边,慵懒娇美。
她坐在窗下紫檀案旁,执笔不知写写画画些什么,手下宣纸偶尔被风吹起一角。
突然掩口,轻轻咳嗽了两声。
正整理首饰的墨玉当即循声望来,担忧劝道:
“小姐,歇歇吧。您这几日,这般废寝忘食,熬的眼睛都红了,睡的也晚,这不,都有些咳嗽了,万一把身体熬坏了,可怎么是好?我已经让小雀去采些海棠花苞来,拿来煎茶,清热润肺,比喝药强些,小姐一会喝了......”
“嘭”!
门被撞开。
小雀喘着粗气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神情惶恐:
“小姐,大事不好了!”
窗棂外不知何处刮过一阵冷风,满园树叶簌簌发抖,室内也像被灌注了无尽寒意,就连时间,都仿佛被冻住了。
听小雀将她亲耳听到的讲完,室内一片凝滞的冷寂。
还是墨玉先开口,她脸色发白,目带恨意:
“可恨那陆亦棂,小姐前几日才给她买了那么昂贵的金钗,今天就与人一起勾结着想坑害小姐。她陆家的人,就像喂不熟的狼!再没有半点人心!”
小雀又急又怕,拉着沈七七衣袖:
“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啊,那两个人坏的很,要害小姐你呢。”
沈七七也禁不住后背发冷,这种被歹人盯上,却不知他们会怎么做、什么时候做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让小雀把那二人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听完皱眉问墨玉:
“他们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无非是要赶我出陆府,这倒正合我意,只是找小厮是什么意思?还会惹来官非?他们想做什么?我却不懂。”
墨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琢磨了半晌,实在没个头绪,沈七七起身:
“走,找人问问去。”
街上行人如沸。
天香楼三楼雅间。
“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隔壁单间唱诺声传来。
瑞安非常有眼力,回身将雅间虚掩的门紧紧关上,沉思着回头:
“......小雀姑娘说的,我也断不出他们一定要做什么,但让我想起前两年,一则传的很广的‘流言’。”
“是什么?”小雀忙问。
天香楼鱼龙混杂,是所有消息汇聚的交织点,作为天香楼的伙计,瑞安知道的流言蜚语,八卦内幕,要比一般人多的多了。
瑞安,早已是沈七七百分百信任的心腹,因此也没什么顾忌,当下便直言不讳,把前两年——京府判李大人与五府都察院张大人家,小夫妻不睦,后张家女被当场抓奸,赶回家去,嫁妆分文不退,女方家非但不敢索要嫁妆,反倒另置了厚礼上门赔罪,只求婆家万万不要声张——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了三人听。
他这边一讲完,沈七七便与墨玉彼此对望一眼,心下都如明镜般雪亮
——是了,她们就是想效仿这个例子,既能让自己被赶出去,又能成功把她的嫁妆全部留下,这才是她们要的!
沈七七把整件事在脑中过了一遍,抬眸问瑞安:
“后来,那小厮如何处置的?”
瑞安摇摇头;
“为保全自家小姐名声,怎么可能承认是通奸?小姐只说是被人下了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小厮自然被告到官府,虽口口声声自己冤枉,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被三两天提出来一过审,打得身上没一块好肉,不到半个月,便死在牢里了。”
沈七七点头冷笑:
“这小厮要承担的后果也太严重了,难怪怕惹上官非,小厮嘴不严。死到临头,谁还替她们保守秘密?这样看来,想完全照搬,只怕不可能,也不知那段万安能想出什么两全的主意。”
“其实,也不必非要做到那一步,”瑞安想想道:
“从前也不乏有姑娘少妇的,被发现与男子独处一室,虽衣冠整齐,但只消形迹暧昧,又兼那男子身上,能找到那女子贴身之物,便坐实与那男子有私。若是未定亲的姑娘,除了上吊以证清白,便只有捏着鼻子嫁给那男子一条出路了,若是妇人......便要看婆家如何处置了。”
沈七七追问:
“从前妇人这种情况,婆家都是如何处置的?”
瑞安抬眼想想:
“有气得绑了游街的;有将人轰回娘家,还将娘家砸了个稀碎的;还有第二日传出,那女子羞愧不已,当晚趁人不备,一条绳子吊死了的......还有一家,咽不下这口气,开了祠堂,请了宗老,修改族谱后,竟将那女子......沉塘了......”
起风了。
不知何处泛起一阵冷风,像带着无数女子青春未竟便惨死的怨叹,自这房中每一个人身边掠过,让每人脖颈儿上都竖起一片寒毛。
楼下掌柜的在喊瑞安下来招待客人了。
瑞安先出去了。
剩沈七七,墨玉,小雀,凝在这片森森寒意中,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沈七七才尽力扯出个变了形的微笑,故作轻松缓解气氛问:
“你们说,若我着了她们的道,她们会以哪种方式惩治我?”
墨玉和小雀对看一眼。
以陆夫人,陆亦棂、段姨母对沈七七那饱绽毒汁的恶意来看,何种方式,不言而喻。
小雀毕竟还小,忍不住嘴角一撇,“哇”地哭了出来。
墨玉眼眶泛红,脸色又泛着苍白,坚定道:
“小姐,回去我就把您所有的首饰配件,全部清点编号,每天查数一遍,绝不让他们偷走一样半样。”
小雀也抽抽噎噎道:
“嗯,我也是,我从今往后,一步也不离开小姐,小姐每天出门戴了几样东西,我隔一会就数一遍......”
沈七七“扑哧”一声,真的被她俩逗笑了,
“那你俩岂不要累死,天天光剩数数了......”
“但是小姐......”
“好啦,”沈七七笑: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即便编了号,日日查点,若真丢了,难道找他们要去?与其这样,倒还不如......”
小雀惊喜道:
“小姐,您有办法了?”
沈七七凝目出神:
“还不如,主动出击,引君入瓮......”
只是那陆亦棂,自己原看她不过是个刁蛮少女,被家中惯的不像样子,懒得与她多计较。
却没想到她如此歹毒,只怕,这里面也有卫岚的一份“助力”。
若让她们里应外合,自己躲得过这次,躲不过下次,早晚重蹈覆辙,还会死在她们手上。
现下看来,最好的解决方式只有一个
——先除了陆亦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