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枪》山中之灵

5、第 5 章

　　孟府张灯结彩，府门前车马不断，宾客络绎不绝，喜气洋洋。今天是孟家三姑娘的抓周礼，高安公主邀请了同一天产子的程夫人一起举办宴会。
　　“高安公主，孟公，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程夫人，快坐。”高安热络的拉着程夫人上座。
　　“一眨眼俩孩子都周岁满地爬了。”
　　“是啊，托您的福，我家青禾搭上公主的光。”
　　“哪里的话，要不是当时碰巧进了你家院子，我才生死难料呢。”高安拍着程夫人手背。
　　“公主是大富大贵的福气之人。”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善之人，那天真的太巧了，戏曲里都不带这样，现在回想起来都隐隐后怕，要是你那天没有生产周围又没有稳婆，我都不知道会怎样。”
　　“别去想了，好歹是闯过一关，巧也是巧，在怀青禾的时候我就总想去别院住段时间，麦子刚长出苗，周围有水有树再远点有山还有个小瀑布，没事走走逛逛看的心情舒畅，谁曾想顺手还捞了个你。”
　　“哈哈哈，程夫人你可太有意思了，青禾呢，我看看，这孩子和我们孟澜有缘。”站在旁边的奶妈将孩子递了过去。
　　高安边逗弄孩子边回想当时在青州借宿的程家别院。
　　那天夕阳已经彻底落下，程夫人在晚膳过后生下的孩子，稳婆刚松了口气被厨房邀去喝酒吃菜好好犒劳一番，突然别院大门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原来是公主在赶路途中突然发动即将临产，可把她老婆子吓出一身冷汗，好端端的公主怎么跑这乡下地方，要不是前两天程大人派人特地请她过来陪产，这方圆十里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人家可以帮上忙。
　　稳婆虽经验丰富，但那天夜里突降大雨伴随着当年第一阵雷声，旁边河流湍急拍打在岸边如同千军万马的铁蹄声着实让她心慌，又第一次面对皇亲贵胄难免怕的手抖，好在高安公主曾顺利诞下过两个孩子有些经验，进屋没一个时辰就诞下第三个女儿。
　　老婆子心里嘀咕，可惜了，身份贵重的公主生的都是女娃，因为路途遥远颠簸导致孩子提前出生的早产儿，虚弱得像猫一样得好好看护，不过女娃也是命好生在帝王家，平常人家可养不起这孩子，卷个草席直接扔河里。
　　顾及孩子身体娇弱，高安就直接在程家坐了月子，程大人喜获麟儿却又不敢大肆庆祝，有些憋屈，出了月子，程夫人才得以见到同天生产的高安，双方一见如故，性情也十分投缘，之前在大凉城毫无交集的两家相约等孩子们周岁一起庆祝。
　　孟谦在前院忙着招待亲朋好友，高安领着程夫人走向后院路过花园。
　　“你说程家运气是不是好了点，刚升到民曹就搭上公主。”
　　“是不是好运可说不准，前段时间穆夫人在寒州城撒手人寰，传言说到可吓人了呢。”说话之人一脸惊恐。
　　“传言说啥？”
　　“说是公主为了报夺夫之仇，乘机咔了赵倾婉。”中年女子做了个杀的动作。
　　另一女子捂着嘴说道：“怪吓人的，当年穆克钦退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公主丢了好大的脸。”
　　“所以啊，谁知道赵倾婉是不是……可怜了穆家两个儿子。”
　　“其实也不可怜，家底在那儿，又住进宫里攀上高枝。”
　　“听说赵家的人来过孟府，要求带走穆二公子，大闹了一场。”
　　“赵家也有脸来闹？！你还别说，穆家就剩两个幼儿，要是将俩孩子捏在手里，啧啧，什么得不到。”
　　“父母双亡的孩子，娘家人要带走外孙也说得过去，但孟府怎么可能放人，穆家的家产可不少呢，两边闹得不可开交，本来还以为君上会过继个男孩让公主养着，没想到最后全被君后给看上了。”
　　“那可不，穆克钦军功赫赫，又是两个儿子，将来太子的助力可就大咯。”
　　这群人议论完三家的八卦转而谈论起凉州城中最新的首饰和服饰。

　　“厅上太吵闹，去瞧瞧我们澜儿，青禾睡的还能安稳些。”高安仅仅瞥了眼就带着程夫人回房。
　　“公主可别将那些闲人的话放心上，什么话都敢乱传。”
　　“没事，当年退婚的事说的可比这难听多了，倒是你家程大人，让他听见不得了，怕是要气汹汹的找她们理论。”
　　“出门前就关照过他，今天大喜日子可不能与人嚷嚷。”程夫人笑道。
　　高安和程夫人走近孟澜的小床，女婴抓着木栏尝试站立，一个没稳吧唧摔在软垫上，嘴里嘟嘟囔囔，程夫人将怀中婴儿放到小床的另一头，孟澜盯着大人们的举动，程青禾依旧没有醒来，靠在软垫上睡得更香，突然一个肉嘟嘟的巴掌甩在他脸上，男婴哇的哭了起来。
　　“呀，快，快抱起来。”
　　孩子的母亲们慌忙将两人分开。安抚后程青禾彻底醒来，被高安抱在怀中的孟澜眼睛瞪得很大依旧挥舞小拳头。
　　“程夫人对不住啊，你家青禾没事吧？”
　　高安上前查看男婴，脸上没有留下印子，就是一脸的眼泪鼻涕，递了帕子给程夫人。
　　程夫人摇头道：“你家孟澜的脾气……”
　　“你这孩子怎么一上来就打人呢。”高安捏住孟澜的手摇着说道。
　　孟澜摇头晃脑开心的笑。
　　程夫人接过杏儿递的帕子将男婴擦洗一番，手指轻轻点程青禾的脑门上：“别哭啦，你是男孩子怎么爱哭鼻子。”青禾含着眼泪嘟着小嘴。
　　前院打发侍女快步跑来示意宴会即将开始。
　　“程夫人，没什么事我们就过去吧。”
　　孟家这次宴会邀请了诸多宾客，亲朋好友之外还有朝中各路同僚，虽是孟府千金和程家公子的抓周宴，可大家更感兴趣的是穆家俩小子会不会出席。自从穆夫人过世后，高安带着穆峥踏入凉州城没多久，宫里便派人将穆家兄弟接入皇宫，穆家的产业也都被君上托管，而高安产后身体大不如前，修养调理花了不少时间，孟澜因为早产也让她担心不已，高安再次踏入皇宫已经距离回城三个月后。她将出行寒州的情况一一上报君上，高泰似乎对寒州城修复进度并不感兴趣，反而问了许多关于穆峥的问题。原来穆峥在君后的福华殿住的并不安稳，时常半夜噩梦惊醒，孩子本就话少，噩梦后面对太医的询问也无任何回答，只是沉默的坐着，君后很是担心所以这次高安公主进宫就务必让君上传话让高安受累一趟去看看。
　　“孤很喜欢穆家的两个孩子，嵘儿还小能吃能喝足足胖了一大圈，就是穆峥这孩子，以前随穆克钦进宫见过，是个单纯的好孩子，他年纪小经历了两次亲人的分别，怕他有话憋在心里久了出毛病，太医撬不开他嘴，你同他更亲近，开解下也是好的。”高泰坐在书桌前单手揉着太阳穴。
　　“那臣妹这就过去看看。”高安将茶杯放下准备起身。
　　“别急，你家孟澜可好？”
　　“澜儿虽是早产，太医说好好照看就无大碍，谢君上关心。”
　　“孟澜缺啥就告诉张侍郎，让他置办，我那儿有个刚打造好的首饰盒，纯金辟邪，正好给孟澜放首饰，这也是做舅舅的心意。”
　　“臣妹谢过君上。”

　　高安得知穆峥的近况后十分担心，当初寒州的大夫就提过，没想到皇城里太医都束手无策，要是能问出那时发生了什么估计就有对策。
　　一袭黄裙的高安拜见君后：“见过君后。”
　　“快起，你我何必客套，总算把你盼来了，快坐。”君后朝着高安走来赶紧扶起。
　　“听闻君上说起峥儿的状况，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帮到忙。”
　　“比起我们，你可是和穆家亲近许多，过会儿我带你去见穆峥，让我好生瞧瞧你，身子可好？”
　　“好很多了。”
　　“你这远门可真是种种磨难，早知道就不让君上允了你，边关条件艰苦路程又远，我这有上好的珍珠粉，梅香，去取一罐来。”
　　福华殿的东边是太子和公主的房间，穆家兄弟住在西面。君后带着高安穿过花园，老远就望见坐在窗边看书的穆峥，小小的一只比起之前更瘦了。
　　“穆峥，你瞧谁来了。”君后小心翼翼的说道。
　　“峥儿，高姨来看你了。”
　　穆峥睁大眼放下书本快步跑向高安一把抱住她的双腿。
　　高安有些惊讶，这孩子怎么如此主动。
　　“你看，峥儿多粘你，穆嵘在我房里睡着呢，我去看看晚点再过来，你陪峥儿聊聊。”
　　“恭送君后。”
　　高安蹲下摸着穆峥的脑袋说道：“峥儿，这是怎么啦，想高姨了？”
　　穆峥点头，“高姨，我怕。”
　　“我们进去说话。”高安遣退侍女拉着穆峥的小手走进房间，坐在榻上。
　　“峥儿怕什么？这里是皇宫，没人敢动你。”
　　“可我想回家。”穆峥有些委屈。
　　“峥儿，以后这里是你的家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君上伯伯这么说了，那就是这样。”
　　“爹娘是不要我们了？”
　　“没有不要你们，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很远很远，远到回不来了，托了高姨照顾你们。”
　　“那我们能住你那儿吗？”
　　“不能，等你长大出了皇宫就会有自己的府邸，那时候可以到孟府来玩。”
　　穆峥陷入沉默，他很想回家，可现在这里变成了他的家。
　　高安有些忐忑，怕孩子再次受到刺激但又想探清那天事情的经过。
　　她轻声的问道：“峥儿，还记得那天你阿娘的事吗？”
　　“记得。”
　　高安惊讶的问道：“你是看见了什么？”
　　“有人勒娘的脖子，我打不过。”
　　赵倾婉难道不是自尽的么？！令史查验过，说是自尽于树。
　　“那记得来人的样子吗？”
　　穆峥摇头，“他让我别喊不然也杀了我，我大声叫了。高姨，你说他会不会来杀我。”
　　“峥儿别怕，这里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你在这就没人能杀你。”高安安抚道。
　　到底是何人要这么做，赵倾婉的死对这人有何好处，高安的脑海中立马出现赵家的嘴脸，难道是他们？要不要转告君上，但现在并无线索仅仅是个推测。
　　“峥儿，你先安心住在这里，君后会好好照顾你和弟弟，还有太子公主可以和你玩，我保证没有人会杀你。”不管对方是不是赵家，来人的目的大概就是冲着孩子，冲着穆家的财产，想要把控穆家。
　　“高姨，你会再来看我和弟弟吗？”
　　“会的，我会经常来，带着妹妹们来看你，那次一别你还没见过澜儿妹妹呢。”
　　“孟澜我也还没见过呢，改天一起带来。”君后抱着穆嵘走入房间将他放进榻边的小床中。
　　“快看嵘儿，现在白白胖胖，多可爱。”
　　高安抚上穆嵘的小脸：“君后照顾的好，赵姐姐一定很欣慰。”
　　“赵姑娘红颜命薄，可惜了。不说她了，你这次也是伤了元气，除了珍珠粉我还命人寻了株老参给你补补。孟澜那孩子身体还好吧？”
　　“太医说无大碍，多谢君后关心。”
　　“我那儿有不少西洛国送的首饰钗环，听闻君上刚送了首饰盒，我正好把东西补齐，等下一起带回去，小女孩都喜欢这些，有颗红宝石顶顶好看，你家孟澜一定会喜欢。”
　　“君后这礼太重了。”
　　“没事，都是自家人，以后多进宫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