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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鬼罗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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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庶子混账非常,竟弃军投敌,引敌深入沧州!”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拿着本子讲的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台下观众听的是义愤群膺,虽是讲了许多遍的戏码,却也百听不厌。
“危难之际,众人听得萧将军一声怒喝,虎躯一震,呔!”
萧伶被一噎,赶忙喝了口茶顺气:
“我的老天,他们说书的都这样么。”
曲琳琅倒是听得乐呵,边嗑瓜子边嘲笑她。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只听台上的说书人接着道:
“这萧将军麾下有一猛将,名曲琳琅,此女妖媚如蛇,却性如罗刹,手握一万种酷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伶笑的直拍大腿,曲琳琅不以为意:
“罗刹?形容的不错啊!”
萧伶在镇里住的无聊,开始着手学起做点心来。
曲琳琅最近总不着家,晨起亲手炖上一锅灵芝山药羹,到傍晚才归家,萧伶看她的眼神越发怪异。
“你这是……”她眯起眼睛凑近曲琳琅,嘴角上扬,话中玩味:
“看上哪家公子了啊?”
一向飒爽干脆的曲琳琅不自然的偏过脸去,面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你……你哪来这么多话!”
萧伶不饶人,她的头不管往哪偏都躲不开萧伶直勾勾的视线:
“谁啊谁啊,我好奇嘛。”
见拗不过她,曲琳琅垂下头,低声道:
“就是……西街学堂那个教书先生。”
“西街的教书先生……”萧伶低头思索了一下,好像的确想起了这么一号人来。
不得不说,曲琳琅的眼光是不错的,那先生名唤谢玉锦,的确生的一副好相貌,风流倜傥,玉树琳琅,还是个状元郎。
“他每天都去听说书先生讲书。”曲琳琅红着脸道:
“他……说,他最喜欢曲娘这样的女子。”
“那他知道你是谁么?”萧伶揶揄道。
曲琳琅答:
“不知,我打算成亲前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
“成亲?!”萧伶捂起嘴来,欣慰道:
“琳琅若是成了亲,我给你置办嫁妆,保准三天三夜都抬不完。”
两人难得的同褥而眠,曲琳琅的眼睛在黑暗中亮闪闪的,萧伶听她低声诉说着女儿心思,眼皮渐渐垂下,睡了过去。
翌日,曲琳琅拉着萧伶就往西街口的学堂去了,谢玉锦一见她,一双含情目瞬间亮了起来,好似盛了一弯晶莹的桃花酿一般:
“华娘,你来啦。”
随后朝萧伶打了招呼,始终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曲琳琅化名为鹤京华接近他,萧伶还从未见过她此等温柔小意的姿态,自觉的让到一边去,给两人腾地方。
谢玉锦不仅满腹经纶,还会亲手做同心结赠与琳琅。
只拿过刑具的曲琳琅竟也掌起针线来,在萧伶的指点下歪歪扭扭绣了一副鸳鸯戏水香囊赠予他,被谢玉锦天天挂在腰间。
天气见冷,萧伶懒得出门,整天窝在家里研究做点心,宅子里总是飘着阵阵甜香。
下了几场雪后,萧伶背着竹筐上桃花山去采药,刚进山还没走远,迎面撞见了两个流着鼻涕挖土的小女孩。
自从那日几个孩子来串门,萧伶便吩咐了守卫不再拦着进山的小孩子。
只是这两个孩子在大雪天只穿着单薄的秋衣,还顶着大雪进山采药,实在有些奇怪。
两个女孩见到她吓了一跳,摔了个屁股墩。
萧伶抬眉,见两人身后都背着比她们还大的筐子,心下了然:
“你们也是来采药的啊,我也是。”
说着将自己揣在怀里的手炉递给两人:
“怎么不穿厚点?”
随后就听到了其中一个女孩的筐中传来一声虚弱的婴儿啼哭。
筐子里竟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萧伶上前查看,却发现里面的婴儿早已被冻的混身发紫。
“阿妈生了个妹妹……”女孩懵懂的眼神看向萧伶:
“让我来采药的时候把妹妹埋掉。”
她赶忙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婴儿裹起来送到镇上的郎中那里,到地方时,怀里的婴儿已经没了气。
郎中朝萧伶摇了摇头:
“葬了吧。”
曲琳琅今日回来的早,萧伶已经烧起了炉子,两个女孩已经换了厚实的衣服,手里抱着烤好的大红薯围着炉子吸鼻涕。
“怎么了今天?”她一眼就察觉到了萧伶脸上愁云惨淡。
“没什么。”萧伶见多了死人,不至于因为一具孩尸就怎么样,她摆摆手,随即有些疑惑的转向两个女孩:
“怎么这个时节上山采药,还穿的这么单薄。”
女孩眨眨眼,面上浮起万分羡慕的深色:
“阿弟今年就要上学堂了,还差一两银子。”
“害。”
两个孩子换了身干净衣服,曲琳琅也没那么嫌弃了,她大手一挥:
“不就是银子嘛,我给你们俩一两金,你们也去学堂。”
两个女孩连忙放下红薯,感恩戴德的接过金子。
随即,曲琳琅想起什么似的:
“正巧谢郎的学堂空了许多位子,姐姐我明日亲自带你们去如何。”
两个女孩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吗,谢先生的学堂可是镇上最好的!”
琳琅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两个女孩守在门前,萧伶出门一看,她们身上的衣服又变回了单薄秋衣。
两人无奈的相视一眼,只得先带孩子换了衣服牵去了学堂。
谢玉锦见琳琅来了,刚要弯起眼来,便看到萧伶手上牵着的孩子,温和的笑僵在了脸上。
曲琳琅没察觉他表情变化,激动的腕上他胳膊:
“谢郎,我给你招了两个学子。”
女孩抓紧萧伶的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谢玉锦。
“华娘这是做什么。”谢玉锦面上的笑绷不住了:
“这学堂教的是君子六艺,女儿家如何学得?”
曲琳琅只当他说笑,推着女孩的背就要将人往里送,谢玉锦却变了脸:
“华娘,莫要胡闹了,你将人带回去,我只当没这回事。”
萧伶皱眉:
“先生这是何意,难道你这学堂就无一女……”
话到一半,她抬眼朝里看去,还真就没一女子。
她拉上曲琳琅转身就要走,却没拉动,曲琳琅为难的抽开了手,别过脸去不看她。
萧伶黑了脸,牵着两个女孩转身走了。
“我出来时啥都没带。”萧伶回家便翻出纸笔给魏玄之写信,让他将自己在京中的书卷挑些送来,两个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袖,萧伶回头:
“怎么了?”
女孩吸了吸鼻涕:
“先生是不是不愿意教我们啊。”
萧伶一想起谢玉锦那一脸晦气就想打人,她压根没想到他会不要人。
这辈子头回这么碰一鼻子灰,她咬牙切,恨恨齿道:
“他不教,我来。”
曲琳琅今日回来的晚,萧伶一眼都不看她,自顾自翻身睡了。
“生气了?”她一手抚在萧伶背上轻晃,间她不理会,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哎呦,别生我气嘛,谢郎自小长在乡里,有些迂腐也是……”
“我知道。”萧伶打断她:
“但我就是生气,若是闲风师傅……”
“算了不说了。”她自顾住了嘴,转身面对曲琳琅:
“琳琅,你若动了成亲的念头,要三思。”
“知道了知道了。”琳琅看她不生气了,调笑着钻入被褥中:
“他若负我,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去。”
魏玄之的人动作很快,过去了第五日便收到了萧伶当年认字时的书籍,几个女孩围在院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诗书。
很快,萧伶便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还是幼稚了。
她要教书,邻里街坊可不愿意让自家闺女去学,缄默惯了的女孩们难得闹着要去学堂,大冬天还要挨打挨骂。
萧伶都要自闭了,但她不愿就此放弃,甚至愿出钱教书。
曲琳琅还抱着劝和谢玉锦的心思,信誓旦旦说自己定能劝得他松口。
萧伶不置可否,她跟在景辰身边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那谢玉锦变脸时,她只看一眼便了然了他是个什么人了。
来学堂的女孩两日一两银子,连续一月者再得二两银。
有了这话,近乎整个镇子的女孩白日都聚了来,萧伶盘下一处大些的厅堂暂做学堂,开始教起书来。
三日后早晨,一陌生小厮跨步进了院子:
“萧姑娘,我们家小姐有请。”
镇上一富商之女邀萧伶府上一叙,萧伶皱了皱眉头,还是跟着他走了。
许小姐是大户人家嫡女,于镇上其余满地跑的女孩不同,自幼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是听说了萧伶开办学堂,觉得新奇,这才让家中小厮把人带来。
许云澜让人为萧伶倒了杯茶,语气没什么情绪:
“识字么?”
萧伶看了看案上的茶,没喝,她轻轻点头。
许云澜抬了抬眼皮:
“会背《女诫》么。”
萧伶再次点点头,《女诫》《女训》这些书目都是闺阁中抄诵过千万遍的,简直是倒背如流了。
徐云澜此番是想请萧伶来教自己识字,萧伶拒绝了,没等她挽留,便抬脚走了。
到了院门口,远远就瞧见宫里太监侯在了门前。
是景辰的信。
萧伶有些疑惑的展开信纸,信上笔力遒劲,锋芒尽露。
“朕闻你于乡间开办女学,你难道教的了天下女子么?你能左右她们的命运么?朕的朝堂尚不能有第二位女将,你如今莽撞行事,徒增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