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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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飘絮听到车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徐致悦食指指骨折了，没什么大碍，我让她自己打车回去了。”李青穹发动车子，“饿了吗？去吃饭吧。”
车内又静默了下来，林飘絮睡饱了，睁着眼看窗外陌生的风景，好像总是这样，她坐在他的车上，不知前路为何方，随便他带着自己去哪里。也许是无人知晓的远方。
车停了，李青穹下车，她也跟着下去，眼前是中式风的建筑，一眼望过去庭院深深、如诗如画，莫名透着一股禅意，还有丝丝古韵，她还没看清木制牌匾上的字，就被李青穹牵着手带进去了。
两人来到一个包厢里，一张梨木圆桌，四把雕花椅子，窗外伸进来一枝嫩叶，满屋飘香，看着就雅致。
林飘絮入座，服务员将菜单递给她看，她没什么胃口，匆匆扫了一眼，便对李青穹说：“你点吧，我都行。”
“那老样子吧。”李青穹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员。
相顾无言，林飘絮看窗外精心剪裁的的罗汉松，李青穹看着她。
“你那时候已经签了和解书，为什么还要和我分手呢？”李青穹笑得凄楚，“是厌恶到不想再见我了吗？”
林飘絮看着他，眼里平静无波，宛若一潭死水：“不是，我只是很想消失，在你面前消失，或者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李青穹低头：“对不起，那时候我没能陪伴在你身边。”
“反正都过去了。”林飘絮拿起桌上的茶杯，入口是淡淡的茶香。
都过去了？他和她之间的所有，也都过去了？怎么就过去了呢？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无比心慌。
以前交往的时候年轻气盛，总避免不了吵架，吵得天崩地裂、面红耳赤也不怕，哪像现在，静默下来反而害怕。因为知道真正的决绝都是寂静无声的。决绝是因为想好了一切，无声是再没有挽回的可能。
李青穹站起身来，对林飘絮说道：“不吃了，我们回家吃吧，飘飘，我们回家好不好？我给你做饭。”
林飘絮轻轻摇了摇头，从包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放到他手里，站起身来，越过他，朝外走去：“你吃吧，我先走了。”
李青穹松开手掌心一看，是一个小小的徽章，上面是一串英文，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New York University的周年校庆纪念品。
三年前。
林飘絮拿了旅游签，登上了去往纽约的飞机，这趟单程飞行要足足花上十几个小时，在坐在经济舱的前半个小时，林飘絮的晕机症状准时准点出现，头晕脑胀，胸口有点堵得慌。
如果没有爱的话，纽约也太远了。她想。
哪怕她和李青穹已经分手，这是她单方面残存的爱，李青穹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接收。
关于纽约的所有印象，除了美剧，便是昔日李青穹的描述，当然，在有钱人少爷口中，哪怕是去往最贫穷落后的地方，他得到的待遇也会是顶级的，何况是世界级的繁华都会，如果恰好他长相帅气，那么一切种族歧视、语言文化隔阂带来的不便，也就没有那么不便了。
真实的纽约是什么样的呢？林飘絮想，反正一定不是李青穹口中那样的。
十几个小时过去了，林飘絮下了飞机，拿了行李箱打车去订好的酒店，司机用英文问她是一个来旅游吗，林飘絮回答说，她来找寻一位故人。
车到了，她站在酒店门口，好奇地四处张望——此时的李青穹，应该和这里的人们说着一样的语言，听着一样的街头音乐。他们现在正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生活着。
这样一想，林飘絮便高兴起来，仿佛走过他走过的路，就能感受他在纽约无数的生活片刻。
林飘絮办理好入住手续，在酒店的床上倒头就睡，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第二天醒来便是晴空高照，她的时差应该算是倒好了，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出来觅食。
她买了个虾肉三明治边走边吃，总有着错觉，会不会在某个小巷的转角，突然撞见她曾经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或者先是擦肩而过，再戏剧性地回过头，惊呼着认出对方，说一句“好久不见”，也许下一句会是“我好想你”。
按她原本的计划，其实两人不应该相遇，她只想远远看一眼便好，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千里迢迢从中国到美国，花几万的机票、住宿费，冒着在异国独自穿行的危险，就为了看她用蹩脚理由甩掉的前男友一眼，没准人家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
也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吧——好笑吧，舍不得分手的是她，提出分手的也是她，分手了念念不忘的，还是她。
如果能让她在这趟旅途中撞见李青穹的新女友，那是再好不过，这样她就会彻底死心了吧，不再日思夜想，不再隐秘地幻想着什么。
回想起从前，李青穹总是在美国时间晚上九点打电话给她，那段时间她课少，有时候睡懒觉起不来，就会抱怨李青穹老是吵醒她。后来他只好改晚上十点。但因为她的赖床，又拖到了十一点、十二点……
现在我来到了这里，我们之间再没有时差。光是这么想，林飘絮就幸福得想要落泪。
林飘絮走在街上，沿着李青穹说过的计划带她来游览的街道，一个接一个地打卡那些好吃的饭店、漂亮的风景，好像被旧时光中的李青穹指引着一起旅游般，哪怕这场约定好的旅游，从双人行变成了单人行，并且迟来了两年。
她留下了那些发票、购物袋，不仅带回了酒店，甚至还想带回国去，这些零碎可爱的小玩意儿能让她在瞬间回忆起真实的纽约，短暂地将她带回李青穹存在的纽约。
迷人的纽约，璀璨的纽约，这里住着一位当她稍稍靠近就感到无限幸福的故人。距离拉近一点点，快乐就多一点点，转瞬即逝的惆怅却是与日俱增。
这趟旅程中最关键的一天，是New York University的校庆，陌生人也可以走进学校，在欢乐融洽的氛围中，与学生们打成一片。
刚走进校园里，便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塞给她一枚徽章，林飘絮低头一看上面刻了学校的名字，她连忙高呼“Thanks！”把徽章别在衣服。
她忙着四处张望，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李青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每天看到的都是这样庄重宏伟的建筑，这样热情洋溢的同学，还有精彩包容的异国文化，她为他感到高兴。
是深秋，天气渐寒，林飘絮戴了一顶贝雷帽，一条格子围巾层层叠叠，圈住下半张脸，一席深棕色大衣，全身上下裹得严实，一如这里多数的华裔学生，李青穹当面见了她，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她以为进了校区就可以马上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了，但走了十几分钟都没看到，她看着头顶广袤无极的天空，生出一股惆怅和刺痛——
纽约实在太小了，小到他们可能在下一个拐角就相遇，纽约实在太大了，大到哪怕她已经来到了他的学校，近在咫尺却还是轻易错过。
林飘絮叹了口气，又拐进另一条林荫道，尽头是一个广场，学生三三两两汇聚，在人群之中，她一眼认出了李青穹，还有他身边的陆图温。
无怪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两人站在一起确实无比耀眼，是东方人种所能达到的最为标致的男性长相。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
林飘絮远远看着，再一次庆幸自己做好了武装，还好从未奢望能跟他坐着聊聊天。这趟旅程，注定只能在静默的遥望中结束。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是兄弟，但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站在一起，林飘絮胸口还是升腾出莫大的悲凉与痛苦，像薄雾一样笼罩全身，阴霾挥之不去。
哪怕她再想念李青穹，她也不敢靠近，寸步难移，甚至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她就躬身躲到了粗壮的树干后面去，哪怕她的脸孔已经被围巾捂得严严实实，离着十丈远的两人不可能认出她来，但她还是无法抑制，必须要躲起来才有安全感——她是如此惧怕陆图温，这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仿佛惊弓之鸟，仿佛羔羊看到猎枪。
陆图温也是跟她一样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过来的吗？他们感情这么好的吗？林飘絮靠在树干上，远远看着他们，似乎在交谈什么，两人的肢体动作很亲密，看得出习以为常。
当一声枪声响起，撕裂平静的天空时，林飘絮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连续几声枪声响起，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愣在当场，等反应过来便快速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尽力往树干后边躲藏，现场哭叫声、呼救声、枪响轰鸣、弹壳掉落声不绝于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不久后警车的鸣笛声响起，一阵又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起。
李青穹怎么办呢？他站在空地里，来得及逃跑躲避吗？虽然害怕，但是一想到他的安危，林飘絮就凭空生出了莫大的勇气，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一个背着机关枪的欧美男子劫持了一个女学生作人质，地上不少学生倒地不起，鲜血从身体里的黑窟窿流出来，流了一地。
警方和校园的保安人员持枪与该男子周旋对峙，现场宛若人间炼狱，令人不忍卒视。
喉咙一阵腥臭传来，她忍着呕吐的冲动，转过头去寻找李青穹的身影。
终于她看到了，李青穹和陆图温躲在歹徒斜后方十米远的雕塑后面，陆图温紧紧护着李青穹的脑袋，还捂住了他的眼睛。
林飘絮心下一酸，眼泪倏忽簌簌洒落——还好，还好有人及时保护他。
双方还在继续喊话对峙，林飘絮脑子一片混乱，学过的英文都吓得忘了，她双眼一动不动，紧紧盯着李青穹，却见陆图温松开了护着李青穹的手，从西装里摸索，直起身来，只见他赫然掏出了一把手枪！
“啪！”
一阵又一阵枪响，他连发了好几枪，子弹从后背命中男子心脏，一切宣告终结。
救护车进场，现场依旧一片混乱，林飘絮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也不害怕陆图温了，在刚才的一瞬间，她仿佛已经经历了一场和李青穹的生离死别，她现在只想冲上去和李青穹说说话，确定他毫发无损，否则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她想跑起来，却发现腿软了，她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在心里不断对自己喊道：“跑起来啊林飘絮快跑起来啊，你要去见他！”
终于她跑起来了，踉踉跄跄却又坚定不移地跑到离他们四五米远的地方。
李青穹的侧颜平静无波，他看着陆图温把枪收起来，有条不紊地用英文跟现场的警察交涉，随后转过脸来拍拍陆图温的肩膀，由衷地赞叹：“Bro, you are amazing. You are the hero of everyone present today.”
林飘絮停住了脚步，她看着被人群包围的李青穹，背景是流着血被担架抬走的受害者、无助哭泣的人们，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身姿纤尘不染，神情波澜不惊，林飘絮打了一个寒噤，她在瞬间惊醒，李青穹和陆图温一样，他们是上位者，捕猎者，永远地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也是金字塔的顶尖。
她永远做不到像他们一样在流血的现实面前若无其事，安适如常。那是一种权力者的特质，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已经见过太多的屠戮与倾覆，习惯将一切变化掌控在自己手中，早已习以为常。他们戒掉了所有情绪，包括恐惧。
纽约不是她幻想中的幸福乌托邦，而是一片潜藏着无数机遇与危机的疆域。
林飘絮转过身去，拒绝了救护车和护士的帮助，缓缓走出了校园之外。
她原本以为自己离开纽约时，会遗憾地感叹：再相见吧，迷人的纽约。但是她不想再见了，这里是迷人又危险的纽约，这里存在着比这座城市更危险的男人。
再一次坐在万里高空之上的飞机，林飘絮看着窗外的云朵默默流泪。
后会无期，永生难忘的纽约。
后会无期，永生难忘的李青穹。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