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和死对头打起来了》浮灯灯

4、第 4 章

　　李青穹再度与林飘絮相遇，或者说他单方面撞见林飘絮，是在一个月以后了。

　　只一眼，李青穹就认出了她。

　　一米七二的高个子，一张明艳张扬的脸庞，一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浓密乌黑的长卷发披在肩上，手中捧着杯咖啡，一席米色长风衣，一走出来就是雪白通透、光彩照人的模样，端的是灿若玫瑰，美如朝云。

　　丝毫没有在病床上颓唐憔悴的模样，看来她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李青穹欣慰地想。

　　她将鬓边的头发捋在耳后，脸庞仰起，目光猝不及防地朝他撞过来。

　　那道目光，若有似无地拂过，好像落在他身上，又好像没有，怪只怪那睫毛太过纤长，遮住了眼眸，让他无从去探清，自己到底有没有落进她的眼睛里。

　　反复思量间，那道身影已转身离去。

　　“林飘絮……”

　　不是他发出的声音，也不是他脑海里的呼唤，转过脸去，听见身旁的陆图温喃喃自语，吐露出这个名字，犀利的目光像猎枪聚焦到了某一处。

　　李青穹有很多年没看到他哥露出这种眼神，惊喜中带着几分惊慌，唯恐错失。

　　再转过脸时，陆图温已经追着那个背影疾走过去。

　　“哥？”李青穹难以置信，跟着追了过去。

　　林飘絮还是跟以前一样，走路风风火火，穿着高跟鞋也不妨碍她箭步如飞，没走几步，拐过角落，等他们追过去时，只看到空荡荡的电梯口。

　　跟丢了。

　　“哥，你在找人吗？”他试探着问。

　　陆图温望着电梯门楣不断上升的楼层提示，终于回过神来：“没，我看错了。”

　　林飘絮沉着冷静地上了电梯，按下打卡机，进入公司，跟各路人马打完招呼，走进部门办公室里，咖啡都还没放稳，跟她的闺蜜白织羽惊魂未定道：“阿羽，你猜我遇见了谁！”

　　“这么激动，死对头？”

　　林飘絮摇了摇头。

　　“前任？”

　　“不止，”林飘絮又摇了摇头：“前任和死对头一起出现了！”

　　“哦？”白织羽挑眉，“他们对你联合进攻了？”

　　“没有，我装瞎绕开了。”她心有余悸，又开始担心以后是否会在这栋写字楼经常撞见。

　　“喝口咖啡压压惊，”白织羽将杯子递给她，“前任这种东西，活着就跟死了一样，偶尔诈尸，不必惊慌。”

　　“哎呀，那是你前阵子出差不知道……”她这前任不仅诈尸！还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面前，好多次！

　　“知道什么？”

　　林飘絮噤声：“……没什么。”还是不要说了，不要立Flag了，有些人就是不提他还好，一提他就老出现。

　　“行，不提也罢，干活吧，”白织羽将资料递给她，“下午的论坛记得准时到，传说中‘轻翼’那个从母公司空降的老总也来了，想办法跟我们甲方爸爸的爸爸套套近乎。”

　　“这个甲方爷爷是谁啊？”

　　“李青穹。”

　　“噗——”林飘絮刚咽下的咖啡喷洒而出。

　　所以，轻翼新空降来的海龟大boss就是李青穹？！他那次在病床里提的其实不是建议，直接就是漏题？那真是一整个大漏特漏啊！

　　林飘絮坐在观众席里，看着李青穹在台上发表演讲，侃侃而谈，顶上悬挂的大屏幕将他英俊的脸庞放大，光影笼罩下，恍若隔世。

　　刹那间万籁齐鸣，他猝不及防从那些陈年回忆里走出来，带着旧日的余晖，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林飘絮远远地看着，回忆起李青穹大学时的样子，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的李青穹也经常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表演讲，她也像这样坐在台下看着，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骄傲无比地想着，是啊，这是她的男朋友，如此出类拔萃，是她生命中最耀眼的光。

　　那道光芒未曾黯淡，只是她许久不被照耀，突如其来的光芒快要灼伤她的眼。

　　“这位幸运观众，现在你可以向李先生提问了——”

　　直到主持人将话筒塞到了手里，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发呆了好久好久。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她脑子已经停摆了，一想到他正注视着她。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好奇吗？就算不问专业问题，”台上的李青穹笑看着她，“哪怕问我是不是单身，结婚了没，也好啊。”

　　林飘絮还是呆愣着——她并不想知道，无论答案是什么。

　　“那李总是单身吗？”主持人连忙打圆场问道。

　　“是，现在单身，没有婚史，但我有喜欢的人。”李青穹目不转睛地笑看着她。

　　可惜这个笑容林飘絮没有看到，她逃避似地垂眸，直觉李青穹口中的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过去的一切早已翻篇，何况他们的分开并不体面。

　　林飘絮抬起头来，正好撞进李青穹弯起的眼眸里，薄薄的卧蚕托起一片温柔的海。

　　这一幕被大屏幕的摄像头精准捕捉，他眼中的那片海在现场千百双眼睛里荡漾着。

　　林飘絮耳边满满都是尖锐的轰鸣声，不知道是音响坏了，还是回忆太吵了。

　　总是这样，对方轻轻投出一颗石子，她的心便开始翻江倒海，这是不公平的对弈。

　　在无数次的幻想中，也有过久别重逢的喜悦，但回到现实，还是痛苦多于欣喜。

　　她是偏安一隅，懦弱世俗的林飘絮，遇到李青穹，总是让她回想起从前那个自由勇敢的、肆意张扬的林飘絮，甚至让她有种错觉，可以回到不谙世事的过去。

　　“叮——”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打断所有思绪，林飘絮耳边嘈杂的轰鸣声停了下来，主持人向下一个观众递上话筒，对方问了跟论坛主题相关的问题，她长舒一口气。

　　终于挨到论坛结束，林飘絮前脚刚从会场踏出去，后脚就看到白织羽发来的信息：“恭喜恭喜，甲方爷爷点名要见你！本来这个酒会我以为蹭不上了！”

　　林飘絮：“……”天要亡我。

　　到了私宴酒会，李青穹依旧被人群簇拥着，她远远站着，拔腿就走的冲动时不时涌上来，就在她下定决心时，又被某种执念擒住，将她的双脚牢牢钉死在原地。

　　不出十米的距离，那张反复在她梦里出现过的脸，再度以新的样貌出现了。

　　梦中那张脸是责备的、愤怒的、悲伤的，现在这张脸变得成熟，变得游刃有余，变得漫不经心，变得……陌生。

　　无比的陌生。

　　林飘絮假装不经意地抬头，偷偷看向并肩站立的那人——太久不见，忘了上次站在你身边是什么感觉。曾经那么亲密，现在却会因为过分接近的距离而心跳加速。

　　心跳太快太吵，充斥她的耳膜，突如其来的害怕，怕这心跳声已经被泄露到空气中去，被李青穹听见，被他嘲笑——当初是她突然提出分手，擅自断联，拒绝见面，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表现得怅然若失，余情未了？

　　李青穹恐怕恶心她恶心得不行了。

　　“来来来，李总初来乍到，还没见过我们林总吧？“合作过的客户见她在一旁缩着，赶忙热心将她揽过来，”林总可是我们圈里公认的缪斯女神！相映听过吧？创意界一把手！上次的AME奖就是他家拿的！”

　　“不敢当不敢当，多得大伙儿抬举，”林飘絮从包里拿出名片：“您好，李总，我是相映合伙人兼创意总监林飘絮，相映在航空、地产、家居、艺术时尚各大行业都有涉足，您旗下的‘轻翼’就是我们负责品牌营销的。”

　　李青穹接过名片，随意瞄一眼便放进西装胸口的衣袋里，那张薄薄的纸片熨帖地挨着他的心脏，微微发烫。

　　“久闻大名，期待相映的表现。”

　　他端起酒杯轻轻碰她手里的，摇晃的红酒好像要溢出来，或许已经溢出来了。

　　“多谢李总抬爱。”

　　她举杯，一饮而尽。

　　熠熠生辉的灯光之下，李青穹复又被宾客包围，一切宛若昨日，他永远金尊玉贵，永远是人群的焦点，被美酒美人、鲜花赞誉簇拥着，旁人只有艳羡的份儿。

　　莫名地，她想起雪莱的一句诗：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

　　她很想靠近，却知道自己只能走到这里了，几米远的距离，犹如天堑鸿沟。

　　她转过身去，把酒杯放回托盘里，银质与玻璃的撞击声相当悦耳。

　　不远处的李青穹抬起头来，望着那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因‘轻翼’公司股权变动，现在这个项目收归母公司直接管理，这次的招标，我们的方案是最高分，对方对我们这边团队配置整体很满意，以后这个项目由你负责总体把控，然后每周例会定在周三下午，由你带队出席，地点暂定在颂德大厦。”相映老总黄泽云说完，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都多久没干执行了？老黄，不是我不乐意，实在是手生啊，还不如放我去跑业务呢。”林飘絮往椅背一靠，老大不愿意——每周都去和李青穹开会，这开的哪里是会啊，这简直是修罗场，是鸿门宴，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哎，这不是李总点名要你亲自带队嘛，他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求我们这边高层务必事事躬亲，这也很正常，”老黄拍拍她的肩，“你放心，执行的事情还是阿羽来抓，你就每周象征性出席一会儿就好了，成不？”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还能说不吗？“成！”

　　林飘絮走出会议室，经过办公室门口，职员们边干活边开小差，窸窸窣窣说起小话来：

　　“哎，听说轻翼那个刘总和季总争权夺利争半天，每次开会都要刻薄对方几句，结果人家一个太子爷空降，得，直接坐凉板凳去了！”

　　“哎，人比人气死人，再强大的宫斗能力都比不上血统外挂！”

　　“听说这个李总是颂德集团大boss陆图温的亲弟弟，轻翼这个项目就是给他练练手罢了。”

　　“可是他们姓氏不一样？”

　　“哎这豪门恩怨，个中秘辛就不是你我能知道的了。”

　　越说越不像话，林飘絮敲敲门，众人呈鸟兽俱散状，各个在工位埋头苦干起来，键盘敲得咔咔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