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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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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吹落几瓣桃花,莺啼燕啭,暖日当暄,绿云冉冉,红雪霏霏,远处是杨柳紧依碧湖畔,近处是美人纤手摆秋千。
安卿昭因着陈府的事被安父禁足已有一月有余,此刻正斜卧秋千,仍由幻玉侍立一旁摇扇驱虫,百无聊赖之际,听得下人来报“玉珠姑娘来了。”
卿昭瞬时提了兴致,提起裙摆从秋千上跳落,激动问道:“可是陈家姐姐有请?”
小厮道:“回姑娘的话,玉珠姑娘只说要求见小姐,余的一概未说。”
卿昭心想,往常邀约若非瑾宜亲自上门就是差遣奴仆送信、递帖子,今日有些蹊跷,怕是出了何事。思及至此,便加快脚步往正厅去。
进了大堂瞧见玉珠,果是只她一个。
卿昭无暇故他,着急问:“可是你家主子出了何事?”
玉珠回话:“回姑娘的话,我家主子好着呢,只是因着陈府一事被禁足在家,今日特命我来为姑娘送上这几碟桃花酥,再就是来瞧瞧姑娘可有受罚,现今状况如何。”说着,便将手中的彩漆荷花图长方盒递于身后的幻玉。
卿昭眉眼温和,伸手握住玉珠的手,亲切地说道:“劳你家姑娘费心了,我一切安好,只是仍在禁足期内,不知你家姑娘今日未一同前来可是因着未解禁?”
玉珠听着关怀的话,顿了许久眼眶竟红了半圈,当即下跪,声音也因哽咽而变得颤抖:“回姑娘的话,其实我家姑娘早已解禁,但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还求姑娘看在与我家主子的交情上,去开解开解我家姑娘。”
卿昭这才忆起陈府那日瑾宜郁郁寡欢的神情,随即开口:“我与你走一遭,看看你家姑娘罢。”
幻玉有些犹豫,支吾道:“姑娘,您这离解禁只差几日,莫平白生些事端才好。”
卿昭施施然道:“怕什么,横竖不过再多几日罢。”
幻玉继续劝阻:“公子特地吩咐奴婢,近日万不能让姑娘出了大门,想是因有何缘故的,姑娘还是听劝的好。”
卿昭摇扇,抿着小嘴道:“幻玉,我怎得发觉你不似这静苑的人,倒像是荇苑出身,公子二字总不离嘴。不如我与哥哥说说,将你和白砚姐姐换一换。”
幻玉闻言住了嘴,鼻子一酸,泪水蓄满了整个眼眶,嘴唇不自觉嗫嚅了几下,极力控制着情绪外泄。
卿昭继而又与陈府丫鬟说起了话,浑然未察觉幻玉的神情,说道:“玉珠,你先回府向你家主子通传一声,只说我想见她了随后就到,余的不用多说。”
玉珠称是,退下。
卿昭又吩咐:“幻玉,替我换衣,随我准备出门。”
半晌未见动静,回头望,幻玉早已潸然泪下,已然成了个可怜的泪人儿。
卿昭知是自己玩笑开得过了,起身宽慰道:“好幻玉,我那些话不过是打趣儿,哪真舍得用你去换白砚啊。”
幻玉啜泣道:“我知自己不如白砚姐姐心细,不如白砚姐姐周道,我什么都不如白砚姐姐好。”
卿昭解下衣袂上的手绢,为其抹泪,说道:“胡说!依着我看,你什么都比那白砚强,尤其是这出水芙蓉般的模子,不像我的丫鬟倒像是我的胞妹!”
幻玉破愁为笑,粉嫩的小拳头打在卿昭的肩膀上,说道:“姑娘坏!又打趣儿我。”
卿昭见她笑了,心下松了气,附其耳边小声道:“瑾宜姐姐的手艺最是了得,你只管说想吃什么,尽让她做给我们吃。”
幻玉置气道:“怎得姑娘说错了话却让陈家姑娘受累?依我看姑娘心肠不好,合该与二殿下玩到一处。”
卿昭道:“怎得好好的提到这晦气人?晦气晦气!”边说边凭空使了几下拳法。
幻玉笑了,说道:“姑娘,那我要吃没见过的!”
经过北市,轿外的吆喝声越来越清晰,风扬帘起,瞧见酒肆花窗倒影着觥筹人影,茶棚里烟雾升腾,道路两边支着各色小摊,卖着核桃酥、糖人儿、油炸千层等小食,还有算卦的、代笔的、卖画的...总之应有尽有,浓郁的烟火气充斥着整条街巷。
忽而一缕萧声逾街传来,卿昭撩开幕帘循声望去,因着距离较远,看不真切,但仍能瞧见有一小摊清雅脱俗,与这烟火气浑然不成一体,她探出脑袋,吩咐道:“幻玉,你且去瞧瞧那个摊位是做什么的?”
幻玉小跑几步立于摊贩面前,轻声念出“解忧”二字,心下也是不解,便凑过身去问那摊贩:“店家,你这是做什么的?”
那摊贩朱唇以上皆以铁具覆面,抬额间仍能窥伺到眸光温澈,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偌大的霜色长袍与其消瘦的体型匀不相称,一串朱红色佛珠戴在腕间尤为扎眼,衬得他与这繁华市井两不相干。然他却端坐于此,宛如莅临人间的神祗,指下勾抹滑勒,音律似水流飞泻此刻断尽。
他淡淡答道:“姑娘请自个儿看”,话毕伸手指向“解忧”二字。
幻玉抢过他手中的玉箫,没好气说道:“正是不明白才问,这解忧是个什么谋生?”
摊贩抬眸,微微启齿间,笑意若即若离:“消除忧愁,解除烦闷。我是医“心病”的祝由师”。
幻玉不懈,不冷不热道:“那就是江湖骗子咯!”
摊贩耸了耸肩,回道:“姑娘无心病自当我是个江湖骗子就是,只是不知姑娘可听说过心病还需心药医,心里痛快百病消,你出钱来我解忧,你情我愿不相欠。”
幻玉不予理睬,将玉箫往他膝上扔去,自回身复命去了:“姑娘不用理会,偏是一个江湖骗子。”
卿昭闻言垂帘,轿起澈行。随即,那名铁面男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各位客官,若想让心上人断了与红楼女子的干系,自可来寻我。解铃还须系铃人,明日午时我就在此处等候诸位了,自可相见!自可相见!”话毕,也不拾掇摊位,径直离去。
卿昭听见红楼二字,不由羞红了脸,闷闷骂道:“果是个登徒子。”
马车很快出了北市进入清和街,一路坎坷不平的石子路变得平整有序,随即感知花香隐隐、清风阵阵。映入眼帘的金顶石壁、大理石方阶无不彰显着高府的华贵,门前群花簇拥、引流作伴无不显示着高家的风雅。每每经过此处,都觉心旷神愉,赏析悦目。过了高府就至中丞府陈家,瑾宜领着玉珠、宝珠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陈家仆子放下马凳,卿昭踩凳下轿向瑾宜扑来,二人紧紧相拥,似多年不见一般。
瑾宜故作生气,怪罪道:“妹妹怎得今日才来看我,可见早把我给忘了。”
卿昭悄悄掀起眼皮窥伺她的神情,解释道:“上次在陈府闹出那么大个笑话,哪敢这么快就上门,虽心里一直记挂着姐姐,但因着被禁足不能出门探视。倒是你怎得一次没来看过我?就不怕我被我父亲一棍子打断了腿?”
瑾宜噗嗤一声乐了,露出虎牙两颗,说道:“安大人对你向来溺爱有佳,惩罚不过禁足、罚跪,嘴里总说着要打要打,但何曾真下过手。”玉珠、宝珠二人听到主子久违的笑声便知今日是赌对了。
自那日与陆景然在宴会上闹些不愉快后陈瑾宜便再未与之见过,以往吵架不过一日、最多两日陆景然便会屁颠颠带些新奇玩意向瑾宜低头,怎料这次竟这般严重,都快上十天了也不见陆家公子身影。陈瑾宜似早有预料,那日后既不去安家打探消息,也不往陆家送信了,每日只将自己锁在小厨房里捣鼓食材,夜深时独坐庭院深处,浑然似变了个人。昨个夜里,玉珠见夜深风凉便自作主张收了件斗篷为主子送去,可到了跟前才发觉陈瑾宜襟前早已湿成一片。玉珠将此事拿与宝珠商量,二人均不敢擅自去寻陆景然,便有了今日安府这出替主送桃花酥的戏码。
瑾宜兴致勃勃将安卿昭迎进闺园,旁的不说,就桌上招待的各色糕点都能把人看唬了,有牛乳糕、翡翠莲花糕、蜜饯糕、碧玉饼、杏仁酥、龙须糕...可谓应有尽有。安卿昭错愕不已,问道:“瑾宜,这...可都是你做的?”
瑾宜略带自豪:“是啊,知是妹妹要来便做的多了些。可有瞧得上的?若没有喜欢的我再做一例水晶饺,包你满意!”话毕便要迈出步子。
安卿昭及时出手截住她,指着糕点宴说:“姐姐的手艺我最是知晓,就没我不喜欢的,只不过这么多糕点可不是一两个时辰能出来的吧,你倒是说说这些天都在干嘛?”
瑾宜像被对方看透一般心虚不已,眼神飘忽不定:“我这不是闲来无事精进一下厨艺吗?”
对方不认可这解释,偏要追问:“以往让你帮忙做个菜式,都是答应的爽快,却始终见不到东西。瞧瞧,上次欠我的杏仁豆腐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兑现呢?”
瑾宜转身就要跑,被一把拽住:“跑什么,我又不是来寻你要债的。”
瑾宜委屈道:“我欠妹妹的杏仁豆腐还没做呢,我这就去弄,你且坐下饮茶吃点等我。”
安卿昭对陈瑾宜的现况很是担忧,觉得她失了性子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受人欺压不敢反抗的娇弱嫡女。思及至此竟有些难过了起来,虽说二人自小玩在一处,但因性子不合也日渐生疏,后而听闻她母亲病逝后大病一场,便日日来探视,竟不想那段时日的相处竟将生疏的姐妹情重新笼络了起来,性子也是出奇的合拍。现在看来,陈瑾宜的那场大病似是如梦醒般要归位了。
卿昭见陈瑾宜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悄悄在其耳边问起了陆景然“景然哥哥最近可有来寻你?”
陈瑾宜闻言犹如被雷电劈中,明显一怔,随即泪水夺眶而出,放声大哭起来,那场景着实吓坏了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