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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Day 1:
      刺鼻的消毒水味淡出,四周稳定地安静着。梦境轻浮地托着你,你像是落在海中央,晃荡着苏醒了意识。
      落雨的声音仍在持续。
      你用手肘支撑起身体,依附着实木的靠板坐起来。暴雨就落在你右手边的推拉门之后,被一层厚厚的蛋黄色窗帘遮盖。
      是的,鲜嫩的蛋黄色窗帘,土到爆炸,无论在上面添什么装饰都救不了它。你嫌弃地盯着它看了一会,意识清醒了不少。
      你开始明白自己在一间卧室里,正安全地睡在床上。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你的卧室,是一个与阳台仅相隔一扇推拉门的卧室。
      蛋黄色窗帘依旧横贯在你眼前,稚嫩地隔绝着阳台的景色。奇异的温暖涌上心头,你的目光开始流转。卧室的基调以暖色为主,你看见浅蓝的墙壁、青灰色的书桌以及棕红色沉静着的衣柜。其实你的卧室说来也不算小,只是被大号的床占据了太多空间,床放置在靠近阳台的一侧,中间留有少许空余。书桌也靠近阳台,就摆在床脚处。你的衣柜紧挨着床沿,远离阳台,可怜巴巴地缩在另一侧的墙角。
      衣柜离你最近,它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你试着伸手拉了一下——纹丝不动,摸起来就像冰冷的大理石。
      你默默挠头,困惑在心底生发,脑海里关于衣柜的一切景象都模糊而慵懒,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透过蛋黄色窗帘散落进屋里的光已经暗下去,也许你应该去开灯。无论发生了什么,保持清明的视野总是没错的。于是你趿拉着拖鞋,拖着脚步移到门边,啪嗒一声按开灯。
      昏黄的四周瞬间填充上亮色。你的心脏奇异地快速跳动起来,光照在你的躯壳上,你的血肉也随之复苏。你不自觉迈出一步,感受到自己正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这感觉从来没这么好过。你还站在这里,你还活着。
      记忆里模糊的景象逐渐聚焦,你想起自己孤岛般的卧室,想起这个家的全貌——走廊是它的脊骨,你的卧室在它的右边,是走过客厅后的第一个房间,你母亲的房间就在你的前面。洗手间斜对着你的卧室门,在走廊的另一边。朝前走就是书房,折返回来向后走就能看到厨房。至于推拉门后的阳台,以及与阳台相连的客厅,你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去想。它们停在你的记忆里,看不清全貌。
      这儿是你的家,你呼吸的氧分,你折翼的囚笼。你和另一位监视者一起生活的地方。

      Day 2:
      你的卧室绝对安全。不知为何,你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昨日清醒的时间很少,几乎就在心脏狂跳不止的同时你就失去了意识。说实话,人直直地跌在地上还是很痛的,所以现在你牢牢地裹着被子开始移动。
      蛋黄色窗帘真的很奇怪。
      书桌上好多试卷。黑色的字迹乌压压地横在上面,偶尔掺杂着一点红。书桌下的第一个抽屉被拉开,袒露出五颜六色的笔和满满当当的错题本。你抽了一支紫色的笔,在摊着的试卷上随心所欲地画了只王八。第二个抽屉也无法幸免,里面塞满了草稿纸。等会儿用来叠纸飞机吧。抽屉下面是柜子,什么东西也没有装。
      衣柜摸起来依然像大理石,你把手放在上面焐了一会儿,没有发生任何事,它仿佛从不存在,你对它而言只是某些会流动的空气。

      Day 3:
      被子有效果,很好。
      清醒的时间明显增加,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有意识地清醒、昏睡,而不是每次都被突然袭击。
      书桌上已经放不下更多的纸飞机了。屋外昼夜不断的暴雨也在你苏醒之前销声匿迹。被子嘟嘟囔囔地裹在身上,你站在推拉门前,盯着蛋黄色窗帘出神。这几日以来,你可以在你的卧室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除了衣柜不会对你应答,万事万物都会对你有所回应。你尽可能地探索所有地点来填补你的记忆。但每当你想撩开厚厚的帘子,躲在推拉门后对阳台一探究竟之时,你总会劝自己:外面还在下雨。
      现在雨停了,你又劝自己:现在不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还有很多时间。
      可是为什么呢?困惑在你心底扎根,你质疑自己的所有本能想法。截至目前,本能只会限制你,你为什么还要去遵从它?
      你这样想着,猛地伸手去拉窗帘,窗帘却没有如预期般向你敞开。你的手距离它不到半寸,僵持在那里,动弹不得。血液冰冷地流过全身,你的心脏狂跳不止,几近窒息。猛兽的吐息近在颈边,你已经成为恐惧的猎物。
      看来短时间内,你都没法知道阳台上有什么了。

      Day 4:
      灯已经开了四天了。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透过窗帘散进屋内的光几乎全是昏黄的,你既没有测量时间的工具,又没法与外界取得直接联系,只能简单粗暴地把清醒的时间划为日,昏睡的时间记为夜。
      今天也没有下雨,你盯着蛋黄窗帘,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试一次。
      已经第四天了,困惑越来越多,进展约等于没有。你每天的日常就是叠各种各样的纸飞机,看着它们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飞向另一个角落。实在是腻了,看见纸飞机就想吐。你干脆把所有纸飞机全塞进书桌下的柜子里,开始发展另一个爱好——写日记。
      今天是第四天,我只知道自己叫草婴,在自己的卧室里,房间里的东西基本没用,有用的几乎全部不能碰,除此之外一概不知……我的脑海里还有一张模糊的地图,也许明天应该去外面走走。

      Day 5:
      走廊实在是太静了,空气几乎就要凝成实质。
      心脏跳动着抨击胸膛,你依附着墙,缓缓打量四周。洗手间往右都是灰蒙蒙的,你逃也似的向它左边匿去,客厅和厨房在你脚下延展开来。厨房紧挨着洗手间,卧在客厅里,正对着白玉色的餐桌。餐桌旁的墙角横着三角形的壁柜,上面放着精心照顾的吊兰——枝干劲绿,婉转幽长,眼看就要与地面相接。
      久违的生命力顺着吊兰的枝茎托起你的脊骨,你静静地摸索到走廊的另一边,掩住后背,向客厅方向看去。
      血色的黄昏淹没天际,排山倒海般向你涌来。安置在客厅里的鞋架,沙发,电视,靠在窗边的花花草草,全都模糊成你无法理解的图画。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黄昏,无处不在的黄昏,汪洋一般萦绕至你的颈边。
      你呼吸困难,心脏沉闷到发疼。本能在躯体内疯狂拉响警报,它企图同时采取各种措施来挽救你,结果却是指令繁杂,你不明白到底该做出何种反应,就那样僵在原地。
      意识逐渐远去,恍惚间,你又回到了那片汪洋之中。

      Day 6:
      你又回到了卧室里,虽然你无法想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Day 7:
      昨天完全没劲,光是躺在床上呼吸都觉得累。
      说实话,今天也没劲。但是今天爬起来了。
      起来做什么呢?你挠挠头,站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过一会儿,又伸了个懒腰。
      摊开的日记本就在书桌上,一转头就能看见。你拖着脚步挪过去,看着凳子,又开始发呆。
      背痒,抓一下。
      哦,对了,写日记。
      你今天一点儿也不想坐凳子,于是一只腿踩在上面,另一只腿在地上站直,拿起笔在日记本上画下了房间整体的草图。又在客厅的位置打了个叉。
      第五天,探索了客厅。不建议去,可能会死。现在是第七天,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按原计划应该去探索厨房,但是厨房离客厅太近了,还是算了吧。我大概明白为什么本能会制止一些事情了,他可能也还不想死吧。
      昨天的清醒时间又缩短了,今天出去也许会晕在外面,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Day 8:
      暴雨声又开始延续。
      你侧躺在床上,默默地翻了个身,背朝向蛋黄窗帘,脸转向衣柜。这么多天以来,你第一次有了睡醒的感觉。也许再过不久,你就不用通过晕倒的方式入睡了。
      坏消息是,一直亮着的灯熄灭了。但是你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惧。好事不用跑,坏事跑不了,躺着或是出门皆是未知,不如老实躺着。换句话说,你现在颇有一种自暴自弃无所畏惧的感觉。
      你懒散地打哈欠,忽然听见耳边一道清浅的呼吸声。
      ???
      你的动作一顿,试图说服自己只是听错了。不幸的是,这似乎并不是你的错觉——屋外的暴雨声不知何时销声匿迹,四周极静,均匀的呼吸声从衣柜里传来。
      你像是被甩上岸的鱼一样从床上弹跳起来,随即又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你屏住呼吸,手压在心脏上,迫切地希望心跳声能够被这样单薄地捂住。
      不对,老天,不对。
      你压在心脏上的手僵住。为什么心跳声这么平缓?
      “啪嗒”
      屋内的灯毫无征兆地亮起来,你的眼睛不堪重负,猛地闭上。暴雨声几乎同时在你耳边响起。
      四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道突如其来的呼吸声淹没在雨中,微不可闻。你缓缓起身,靠近衣柜——它摸起来还像大理石。你俯身将耳朵贴近,听见和你的心跳一样平缓的呼吸声。

      Day 9:
      ……
      你……
      你无法理解……
      记忆里的常识没法解释这件事,它没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你困惑到几乎麻木。
      也许这是某个童话世界,你即将拥有一个会说话的衣柜。
      好吧,那你许愿拥有一个能打的衣柜,最起码不要像你一样,一点刺激就宕机。
      呼吸声听久了就习惯了,反正什么也没发生。说实话,你也不认为会发生什么,衣柜带给你的恐惧感微乎其微,相较于阳台上的不知名物种,它那丁点儿恐惧感甚至可以称作刺激感。
      你游荡到书桌前,拉开凳子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开始写日记。
      第7日,衣柜出现呼吸声,四周的环境变得和我刚醒来时一样,很快又恢复原状。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但是随便吧。
      “唰啦”
      窗外的暴雨好像有一瞬间下得更大了,你默默想着,猛地扔掉笔站起来。
      什么雨声,有人从你的衣柜里钻出来啦!

      “草婴,好久不见。”
      他的气息是如此熟悉。你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苍白的面容,恐惧逐渐在他的笑容中消散。他看起来好像在期待什么,可你现在根本不记得他。
      你只能略带尴尬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
      他诧异地看着你,很明显他和你很熟,可惜你苦思冥想,也没有想起关于他的半点痕迹。
      “好吧。”
      他没有再等你的回答,而是伸出手,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丹英,你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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