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瞭望》青鱼山

11、第 11 章

　　林姨每天往返医院，照料宋之扬的饮食，小何全权护理他的身体。

　　现在又多了一个宋之野，她暂时将自己的工种定义为打下手外加亲情陪伴的爱心义工。

　　知道她回来，司锦杭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冉羽也来了。他一推门进来就嚷嚷：“宋小野，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哥就变骨架子了。”

　　宋之野自知理亏，被挤兑也不反抗，站起来乖乖跟俩人打了声招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冉羽，一个干练又知性的成熟女性模样，看起来很值得依靠的样子，让人对她有天然的好感。

　　冉羽略微打量她一番，有些意味深长笑道：“终于见到真人了，甚好甚好，幸会呀，小野。”

　　然后大方张开双臂，给了宋之野一个拥抱。

　　宋之扬正好做完雾化，摘掉喷嘴，小何帮着漱了口，抬头喊了声“学姐”，又看着司锦杭，笑得人畜无害：“司总，想必您已经凭借过人的才智突破了技术难关，咳咳…有闲心关心我妹妹。”

　　他还是咳，讲话有气无力的，却也十分气人。

　　司锦杭炸毛：“宋之扬，鬼都比你有良心，怎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

　　“咳咳，不救我，你也活不下去啊。”他半仰着脸看司锦杭，一脸纯真。

　　“啧。”

　　宋之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相爱相杀。

　　行吧，有爱就行。

　　他们今天带着工作来的，宋之扬一生病，另外两个人就忙得跳脚，尤其是司锦杭，本来也是技术出身，只不过后来宋之扬来了，他又是活络性子，就全权负责项目去了，这段时间是技术项目两手抓。今天商量着到医院来三个人碰个头，面对面谈事情效率高。

　　聊了快一个小时，宋之扬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在病房的空气中，戴着鼻氧也止不住深喘，咳得越发频繁，还带着痰音。

　　冉羽及时叫停，拍拍宋之扬手臂说：“差不多了，我们俩回去再斟酌一下，好好养病，早日返岗啊，锦杭，走了。”

　　司锦杭不招惹别人就浑身不舒服的性子，临走前还来一句：“瞧，祖宗该歇下了，我们的一天才刚开始。同样是老板，唉…哎，诶，羽学姐，你别拽我啊！”

　　宋之野笑着跟在后面送两人出门，情真意切说了一句：“羽学姐，锦杭哥，辛苦了。”

　　冉羽大度，潇洒一挥手：“说什么呢，没有之扬，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司锦杭倒是很不客气，朝门内瞟了一眼，酸不溜丢的一句：“不辛苦，命苦。”

　　也不等回答，和冉羽一前一后大步离开了。

　　说起来，在这段云不开月不明的感情里，受伤的一共三个人：心伤女主宋之野，身伤男主宋之扬，和身心俱损工具人司锦杭。

　　司锦杭有多惨呢？他自己的感情经历都饱经风霜。

　　大约是半年前，他长跑了七年，在太平洋东岸读博，原本打算毕业回来就结婚的女友跟人跑了，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越洋电话：“锦杭，我结婚了，对不起。”

　　他回想过去的种种，没能从一万两千公里开外的日常电话中回忆出任何蛛丝马迹，甚至等人都拿到绿卡了才知道的消息。

　　刚分手那段日子浑浑噩噩，整天坐在宋之扬的客厅里鬼哭狼嚎，有时候一嚎嚎到后半夜。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到深夜就情绪泛滥，上下楼的电梯都不用坐，走两步就自己刷密码进来了。

　　没错，两兄弟当时图方便，买了上下楼的房子，此刻宋之扬悔断了肠子。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坚持了小半个月，他苦口婆心，好赖话全说尽了，大坝泄洪都该泄完了，司锦杭还在抱着自己哭，几万块的西装都被哭烂了三套。

　　他这破身体哪里扛得住，心口一阵阵搅着疼。

　　到最后实在不行了，仰头靠在沙发上捯气，在发病的边缘徘徊。他掏出口袋的药，狠心往清理干净的垃圾桶一丢，虚弱无力又气势汹汹说了句：“要么你滚…要么我死。”

　　司锦杭的情绪戛然而止，七手八脚趴过去把药从垃圾桶里掏出来，又三头六臂给他该喂喂，该喷喷，边替人揉胸口边擦着鼻涕说：“我不哭了，你别死啊，我可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滚，我这就滚！”

　　他是个皮糙肉厚的乐天派，那天之后迅速振作起来，以前所未有的饱满热情再次投身工作。

　　只是由于这次波澜壮阔的失恋，三位老板一个罢工一个月，一个白天上班晚上陪着罢工，导致整个公司产力产值直线下降，三人又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赶上原计划进度。

　　然后宋之扬又病了。

　　司锦杭自己伤疗完了，开始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他潜意识里觉得宋之扬这次生病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想来想去，唯一能弥补的方法好像就是把宋之野叫回来。

　　自己尝了爱情的苦果不要紧，至少给好兄弟带来一丝希望吧。

　　送客回来，小何在给宋之扬拍背，他半边身体痛得木了，根本没办法用力咳嗽，只能借着外力自己再努努力，运气好的话，能主动把痰咳出来。

　　看他费尽力气折腾半天，就为了顺畅的咳嗽，宋之野又红了眼睛，怎么可以这么叫人心疼？

　　等重新靠回床头，就看见她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半垂着头眨巴眼睛。

　　宋之扬笑了，攒着力气伸长手去够人鼻子，轻轻一刮：“昨天…大熊猫，今天小白兔…明天扮什么？”

　　宋之野扶着他细瘦的手臂放回去：“扬扬，我舍不得你难受嘛。”

　　“你乖…”

　　他实在没力气讲话了，喘得厉害，小何给他换了氧气面罩，温润如水的眼眸朦胧看了宋之野几眼，然后脑袋一歪，又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