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田埂的萤火》骨嗷天

6、成为春柳，宣告春至

　　勋章，有时熠熠生辉，骄傲的折射着太阳的视线，但有时，它的上面，沾染着鲜血。成为春柳，成为绿水湖边的一棵依依杨柳，这本是我的愿望，却不曾想，炮火轰鸣的无法安息之地，亦会生长出宣告的春柳……

　　“程主，我们真的要应援前线吗？我们这里的年轻人，可都是我们这里最后的火种了啊？”“别再叫我城主了，此地已经解放了，你我只存在上下级关系，不会再有主仆关系了。至于支援前线，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贪生怕死，因畏惧就眼睁睁看着，亡国灭种？火种？要是这场战役最终失败，战败之臣，你认为这些所谓的“火种”是什么下场？如果一定要向死而生，我希望我是死在黎明前夕，而不是，无尽的黄昏……”

　　这次胸前的红花依旧象征着骄傲荣耀，可这巨大城门前却没有如同榆树下的村口般热闹。老人们有些离开了，有些不愿再经历离别，有些则痛斥着战争的无情残忍，但最终，稀稀拉拉的欢送人群，再也没有老一辈的身影。可年轻的二虎却在这朦胧之中，看到了两个同样身着军装的青年温柔的看着自己，可这无情的雨点，不仅遮挡着两人的面庞，还逐渐洗刷了这朦胧的身影。星星看到了城门口母亲正在垂头丧气的抹着眼泪，秧苗的父亲捶打着受伤的断腿，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了明天与希望，让我们携手同行，直到黎明破晓，愿能和诸位身着荣耀与未来，归于故土……”在这队伍的最前方，是两个身经百战的军士，是两个退役多年的英雄，是两个，担忧子女的父亲。

　　队伍就这样奔赴前线，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了这支队伍的足迹，朦胧的雨雾遮盖了他们决绝的背影，就像是回放重播，又像是未来预示，无情又沉默的，宣告了这支队伍的结局。程主此时身着军装，本就与民同乐的和蔼亲和，这下更加融入了这个集体，仿佛与常人无异。可那身后坚定相信他的军士们，却依旧记得他在战场上的耀眼表现，那绝不是布衣就能遮盖的气质，用虎将之称完全不为过，背部那一道道永久的疤痕，足以宣告他的战绩斐然。两个懵懵懂懂的孩童，就在这赶赴战场的路上，听遍了所有关于这位铁血城主的无畏传说，可他们却不仅仅只听到了程主的传奇故事，还有两位极具领导才能的指挥官的事迹也同样让人惊叹。彻底打破了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对三人的看法——和蔼大叔，酒鬼肉贩子，木工小哥。这些话的冲击力太大，让两人暂时无法完全消化，只是麻木的称赞，麻木的鼓掌，头如同小鸡啄米般肯定着三人的丰功伟绩。

　　“可恶，这怎么办，绕过去肯定就耽误军机了！”“可是不绕过去，你让大家去送死吗，大军过独木桥，没有阻碍尚不好快速行军，可这可是防备完整的堡垒，喷射的火舌你猜猜能烫死多少我们这样送上门的虾米？”“那你说怎么办？”一直看着地形图的星星爸却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执行尖刀计划吧。”

　　凭着夜色的掩护下，一只十人小队身着黑衣顺着钩索已经来到了堡垒底下。这十人都是队伍的尖兵，由星星带领指挥。只见他们攀上了城墙，细致的判断了岗哨的人员配置，迅速用战术手势宣布了作战计划，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城墙上移动着，哨岗的士兵正打着瞌睡便被抹了脖子，随着十个探照灯全部熄灭，大门被敞开。二虎爸带着第一梯队迅速进入城中，尖刀小队迅速将自己手中的烟雾弹扔到敌军驻扎地，放下吊桥，大军迅速进入城中，战斗打响却很快结束。烟雾弹形成的雾障让敌军根本没有办法组织反抗。这个如同天堑的要塞就这样被一只新组建的军队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兄弟部队很快来收拾了残局，带走了俘虏收缴了武器。程主则迅速带领队伍机动，前线战事越来越吃紧，分身乏术之余，地方仍旧派出支援，企图围困主力部队。而现在不知道别的集结队伍如何，但程主不得不做最坏打算，做好自己便是那唯一支援的准备，可那样也就意味着，这把稚嫩的尖刀，无法经历磨刀石的试炼就要折断了。可这情况危急，他们无能为力，无法阻止，只得拼尽全力奔赴战场。

　　烧蚀的路面，焦黑的花草树木，堆积的尸体，空气中不断飘散的血腥味和尸体腐烂后的恶臭让这群“娃娃兵”们吓的够呛，呕吐发抖，尖叫者不断出现。这不是战场，这已经是人间炼狱……程主无暇顾及战争的惨烈，他赶到集合点，可这空无一人，这令他越来越担忧。他迅速集结队伍，并告知此次战斗的结局，问有没有想要退出的，他尊重选择。不少人低着头，不敢去对视军官们苛责的眼神，脱去装备，扯去帽檐的徽章，走向队伍的另一方向，或生或死，没有人知道，可所有人都知道，队伍的朝向是一条必死之路，很快，队伍自动补齐不再有人离去。程主这次却没有战前训话了，因为没有时间，没有必要，甚至，没有意义了。那些低头离去的军士们，再鼓起勇气的回头一瞥，却看到的只是慈祥温柔的眼神，没有训斥，没有苛责，却看出了一股，深深的歉意……

　　“这次，还有计划吗？”“或者说，还有机会吗？”所有人都看向指挥官程主和参谋星星爸，可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摇摇头，惨笑道：“或许我们被全部歼灭，都无法拯救总指挥们。兵力悬殊太大，还有就是，战斗力差距……。”他没有再说下去，再说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这次队伍老兵们占的部分很少很少，“大军”也不过是新鲜血液的强行补充。“不过，虽有必死之志，但请各位量力而行，我不希望打到中期，队伍就只剩散兵游勇，指挥，就交给各位了。”说罢，程主鞠了一躬，认真的向众人敬了个军礼。

　　很快，众人赶到了敌人的包围圈周围，那地势险要之地，明显的高打低之势。没有人看不出来总指挥部的危险，也没有人痛斥圈套的上钩，敌人的兵力甚至围了一圈也不见缺口。再来几波扫荡，再紧缩几次包围圈，拿下胜利显然是必然。很快，程主的指挥部已经制定了计划。这些年轻力量虽然稚嫩却文化水准显著提高，不再像以前凭硬实力。这次的战术分层掩护，逐级设防，尖刀小队直戳咽喉。就如同古代战争中，盾兵与枪兵刀兵的配合。队伍推进很快，缺口被成功打开，就在快要接近总指挥部之时。敌人的支援来了，缺口很快被填补，甚至外围的敌人将程主的部队也划入了一个全新的包围圈。火力倾泻在这支年轻的队伍 ，战斗经验匮乏的年轻人们很快被那无情的机枪火舌带走了生命。队伍人数疯狂锐减，此刻不仅仅是总指挥部孤立无援，程主的队伍也将无力回天。

　　“喂喂喂，请问是七杠三支队吗？我们是四杠五支队，汇报你们的位置，我们马上进行炮火支援。”这突然的无线电成了救命的稻草，可是炮火的轰鸣，一直在阻挡着信号的接收，因为物资匮乏，炮火覆盖也只能齐射一轮，究竟是打开缺口还是清除后路。程主果断放弃了生的希望，带领尖刀小队，冲向了还处于占领区的缺口高山，随着炮火的齐射，困境随机被打破，总指挥部转危为安，迅速撤出了包围圈，最大限度的保存了有生力量。而这种刚组建不久的队伍，却彻底陷入的死局，疯狂的敌人迅速开始反扑，队伍甚至人数锐减至无法进行有效抵抗的地步。

　　可突然外圈的敌人不断莫名死去，一群武装力量就这样凭空出现。他们迅速清扫了外围的残余敌军，在包围圈再次合围之时，队伍成功汇合，冲出了包围。而这只凭空出现的武装 ，正是刚刚那群“怕死”的少年们。他们全然换了一副模样，脸上沾染着飞溅的鲜血，眼神死死的盯着敌军，枪火喷溅之处，战士冲锋之地，每个人都英勇善战，没有一个退缩后退的。

　　一颗炮弹精准的落在了这只人数锐减的小队中央，尘土飞扬，“爸爸！”烟尘散去，二虎抱着身体被炸断的“父亲”悲声痛哭，二虎爸颤抖的手努力抬起，拭去他的眼泪，嘴唇微张断断续续的说道。

　　“成为春柳，去宣告春至。”

　　只听砰的一声，敌人冒着火舌的几挺机枪瞬间哑了火，而这只才组建的尖刀小队，全军覆没……

　　二虎与他的父亲，一同死在的这片喧嚣的战场。而在那血泊染红的河流旁，生出了一棵，稚嫩的，柳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