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遁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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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离家出走就在无声无息中，草草结束了。丁香重新回到了那个与世隔绝的院子里，一如既往地过小姐日子。只是，谁也没有发觉，丁家大院千里千篇一律的生活在日复一日起了微妙地变化。
对丁香而言，这日子变得有趣起来，因为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家里，多了一个洛秋陪她。而她也很清楚，对于洛秋而言，在这个围墙里，只有她。
“要出去买衣服？”丁世轩看着站在跟前的女儿，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家里衣服不够穿，让人把布料都送来选了再做就是。”
“可是洛秋的衣服，我们家的裁缝做不好呀。每次做来做去都是那几个款式，一点变化都没有，老气死了……”丁香站在一边解释着。
丁世轩看了看一身衬衫西裤站在她身边的洛秋，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碍于亲戚面子点了点头，看着一旁的保姆：
“吴妈，你多支些钱，陪小姐和表小姐抬轿子去。多带几个家丁护着，别让街上的闲人靠近她们。”
“是，老爷。”
“姨夫，不用坐轿子了，我骑自行车就行。我家里把自行车从上海运过来了，今早到的。”
“哦？”丁世轩有且不高兴地看了看洛秋“好吧，你随意。让吴妈拿上钱，带上几个家丁护着，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冲撞了。这里不比上海，你还是入乡随俗一点，去做几身裙子，别总穿得这么不男不女的。”
“知道了姨父。”洛秋恭敬地点了个头，就带着丁香一起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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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秋，让我骑一下吧，我们换换……”县城熙熙攘攘的街上，丁香坐在微微颤动的轿子里，打起帘子看着外面骑自行车的洛秋，一路不停地央求“洛秋……”
“哎呀，小姐，别人该看见你了……”一路跟在轿子胖的吴妈忙不迭地用手里的帕子挡住她露出的半边脸，拉下轿帘，然后再忧心忡忡地看一眼旁边用脚在地上划拉的洛秋。
洛秋佯装无视地憋着笑，故意放慢了速度，从后面绕到轿子的另一边，看着从另外一边轿窗里偷偷探头的丁香。
“洛秋，我想骑自行车……”
“你没骑过，骑不了的。一会儿我带你……”洛秋没说两句，那侧的吴妈听见声响也跟着跑了过来，再去拉那轿帘，劝告丁香不要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地说话。于是她只好暂时沉默，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着车，跟到了裁缝店。
小城穿洋装的人少，会做洋装的裁缝不多，总共就那么几家，集中在闹街上。丁家派了老妈子跟着，生怕大小姐的模样让人瞧了去，一到地方就把店门口守起来，就让人把店面掩起来，不让闲杂男人进出。待裁缝推了样衣来挑时，吴妈又在边上规劝着，这不能穿，那不能露……罗里吧嗦一堆，就是恨不得将此处所有的洋装都得改成裙袄样式。
洛秋不堪烦躁，百无聊赖地走店门想去买包香烟。自从学生运动被镇压，她被家里送到这个地方以后，就再也没碰过香烟。云烟楼那夜之后，她就一直“关”在丁家，即使今天出来了，仍旧觉得不自由。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戴着无形的镣铐在逛街，实在是需要一根香烟来麻醉自己。
她走到卖香烟的小贩跟前正想掏钱，目光却无意间掠过街角一抹艳丽的身影。那是一个穿高开叉旗袍的年轻女人，浓妆艳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风尘气息。她见到洛秋正在看自己，婀娜地走上前来，用她娴熟的风情勾引着洛秋：
“先生，帮我买包烟吧。”
“好啊”洛秋回头看了一眼裁缝店，偷偷勾了勾嘴角“我可以帮你买这里所有的烟。”
※
裁缝店里，丁香已经挑好了定做的款式，开始试成衣，吴妈趁她背过身去，不厌其烦地叮嘱裁缝将样式改得保守一些。洛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个妓女带进门来，扮成买衣服的在试衣间里进进出出，最后什么也没买地再带出门去，载到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飞快地骑了开去。
“哈……哈哈……”青石板的小巷里，洛秋将丁香圈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带着她飞快地穿梭在青瓦白墙之间，留下一串悠长的车铃声“你说吴妈一会儿发现你不见了，会不会气晕过去？”
“她会吓死，我爹才会气晕过去！”丁香紧张而兴奋地看着前方“再快点儿，再快点儿，别让他们发现了跟上来……”
“那，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出来了，你怎么谢我？”
“嗯……你想要什么？”
“我？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那……那我请你看戏，我们去云烟楼！”丁香两眼发光地抬头看着她。
“好，看戏去！”洛秋弯腰用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用力踩了两下脚蹬子，带着她骑上大街去。
※
就这样，人生地不熟的洛秋带着同样不识路的丁香沿街问路，终于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云烟楼的所在。
当洛秋喘着粗气把自行车停在戏楼外面时，已经将近正午了。那天的天气有些闷，天空是灰色的。云烟楼门前的广场四周，像往常那样聚集了很多卖饭食的摊档，阵阵食物的香味，吸引过往的行人停下用餐。
在一片热闹的人流中，一群学生打扮的年轻男女打着标语和彩旗，缓缓从大路上走来。一来到广场中央，就扯开了横幅，高声宣讲起来：
“本城的各位乡亲父老，请停下脚步听我讲。前天，就在前天，列强又往我们的土地上扔了两枚炮弹。被炸的是上海的学校，死的都是年轻的师生。而政府，却对此忍气吞声。我们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无辜杀害。我们需要大家的支持，乡亲们，请随我们一起向ZF请愿，一起提出抗议——”
“洛秋，你怎么了……”丁香掏出手帕给洛秋擦脸。而洛秋远远地看着游行的队伍，往日白皙的脸上此刻泛着激动地红潮，目光中似乎有火苗在蹿动“洛秋……”
“丁香，我去那边看看，你自己去看戏行吗……”
“你不看戏了吗……”
“先不看了，我一会儿来接你。”说着，洛秋匆匆把她送到了云烟楼门口，就跨上自行车，追着游行的队伍去了。
“嗳……”丁香有些无助地看着她远去消失在人群中，回头看了看云烟楼的门口。那门外，杜光则上妆后的照片，放大地印在《林冲夜奔》的海报上。丁香看着那张脸，像是给自己鼓足勇气一样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白天的云烟楼，空旷而暗淡，偌大的坐席上，一个观众也没有。
丁香的高跟鞋踩在木板的地面上，答答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她看着空荡荡的大厅，不知所措地张望着。
“姑娘，您有什么事吗……”角落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丁香吓了一跳地转过身去，就看见戏台边的鬼道门里走出一个人穿长布衫的人来。丁香定睛看了看，认出是那个演林冲的杜光则。杜杜光则显然也已经认出她来，脸上的线条顿时有些僵硬。他看着丁香此刻穿着的那件俗艳旗袍，生硬地问道：
“怎么是你啊？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戏。”丁香慢慢地走到戏台下看着他“怎么不演戏了？”
“我们这儿白天不唱戏，晚上才唱。”
“为什么白天不唱？”
“这还用问吗”杜光则被她的问题弄得有些不耐烦“你看看这，白天哪有人来看戏？”
“谁说没人，我就是来看戏的人啊”丁香认真地看着他，随后想了想，了然地点点头“哦，我知道了，你不肯为我一个人演。”
杜光则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眼角不自觉地跳了一下，瞪着她不悦地说：
“我为什么要为你一个人演！”
丁香愣了一下，有些无措地回看他：
“你为什么生气？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说的对，我不会为你一个人演的。”杜光则的眉头皱了皱，长衫和脸半掩在幕布的阴影里，教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知道吗，戏楼就跟你那个地方一样，外表富丽堂皇，里面却早已腐朽，你到这里来，跟在那个地方不都是一样的吗，你来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你是说我家吗？我的家外表富丽，里面腐朽？”丁香思索着他的话，颇感兴趣地看着他“你去过我家？”
“没有，我不想去那种地方……”
“也对，我家根本不是个让人舒心的地方，连我自己的都不想回去……”丁香认同的点点头。
“你……”杜光则怀疑地看着她“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咦？这你都知道啊？”丁香愈发感兴趣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真的是偷偷跑出来的？”杜光则用一种震惊神情看着她。这时，大门的屏风外，远远传来喊“小姐”的叫声。丁香听见之后眉头一皱：
“糟了，吴妈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
“是来找你的人吗？”杜光则看着她犹豫的神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弯下腰去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到后台藏起来。”
“真的？好啊。”丁香惊喜地点点头，但要伸手握住他的时候，又犹豫地缩了一下胳膊。就看杜光则焦急地摊着手催促道：
“上来呀，我帮你逃过他们。”
“嗯。”丁香握住他宽宽的手掌。
杜光则弯腰一拽，连拖带拉地把她扯上了戏台，牵着她的手匆匆忙忙地跑过戏台，躲进了鬼道门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遁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