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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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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
“瑶瑶,快醒醒!”
瑶光猛地睁开双眼。
她呆呆地看着单膝跪在自己身旁、眉头紧锁的李遡,突然打了个寒颤,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方才经历的一切,那看不到尽头的满满长夜、那无论她如何嘶声力竭地呐喊都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无边孤寂,原来都只是一场幻觉。
瑶光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自己不是真的一个人。
“我……睡了多久?”
她哑着嗓子问道,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痒,刚坐起身就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李遡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不知道,我来找你,进门就看到你躺在这里。”
他说着,起身给瑶光倒了杯水。
瑶光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浑浑噩噩的脑袋终于勉强清醒了些。
她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被魇住了,”李遡说,“我出去看了其他人家,基本都是你这样的状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瑶光费力地回想着,是从她回家那一刻开始,还是说,早在她和阿诗玛潜伏在阿呷家门外时,她就已经中招了?
对了,阿诗玛!
瑶光挣扎着站起身:“她还在外面,我要去找她!”
“谁?”李遡拦住她,“现在还不能出去,外面——”
“外面怎么了?”瑶光霍然扭头,急道,“是不是寨里发生什么事了?那我更得去找她了,我——”
“嘘。”
李遡忽然捂住她的嘴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向门外。
瑶光睁大眼睛。男人粗粝宽厚的掌心磨蹭过她的唇,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从脸颊传来,她屏住呼吸,心跳猛地错了一拍。
“发生设么事了?”她压低声音,含糊不清地问道。
“有人来了。”
李遡的眼神沉郁,他松开瑶光,冲她比了个靠墙戒备的手势。
虽然形式紧张,瑶光依旧松了口气,但很快她又再度绷紧神经,和李遡一左一右贴在靠门的墙根,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在说话,语气十分焦躁:“那个男人呢?还有他的手下,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屋里没见到有人……”
“去找!”
瑶光听出来了,说话的人是阿呷!
黑暗中,她小声问李遡:“他们想对你动手?”
“不只是我,”李遡摇头,“还有你。”
瑶光一愣,多日以来的困惑终于得到了解释——怪不得她和阿诗玛等了那么久都没见阿呷回家,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究竟谁才是那只黄雀,还尚未可知。
“他们是怎么让我陷入幻觉的?”
瑶光确信,她今天绝对没和毕摩他们碰面。
事实上,直到现在她都没搞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因此十分郁闷。
“你仔细闻。”
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稀薄月光,瑶光看到李遡指了指门外。
她凑过去,动动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非常熟悉的浅淡香气——如果不留神分辨,很容易把这股味道和山涧的花香味弄混。
她闻着这股味道,不知不觉又觉得头有些昏沉。
瑶光赶紧退后两步,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这是那癞子的迷药!
该死的,瑶光咬牙,差一点又中招了。
果然毕摩他们和癞子一直保持着私下联系。
所以现在想要他们命的,究竟是毕摩一家,还是那个癞子?
正当她思考这件事时,忽然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听声音,至少有十几号人。
瑶光下意识绷紧了脊背,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李遡,李遡的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清。
但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微微偏头,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准备好。’他用口型对瑶光说。
瑶光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鱼肠剑,冲李遡勾了勾唇,也用口型回应道:
‘你放心。’
屋外。
阿呷骂骂咧咧地大步走到门前,一脚踹开大门。
“人都跑哪——”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阿呷大叫一声,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等回过神来,喉咙前已经横了一把极细的短剑。
瑶光贴在他身后,笑眯眯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毕摩的孙子,想我了吗?”
李遡一脚把一个护卫踹到对面墙上,咣当发出一声巨响。
那人砸到一堆陶罐上,连声都没吱一声就晕死过去。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瑶光都被他这一脚的怪力吓了一跳。
再看月色下那昏死过去的人,估计连肋骨都断了好几根,瑶光不禁咋舌,也骇然于他实力的深不可测。
但不可否认,李遡的登场非常有震慑效果。
原本握紧武器蠢蠢欲动的一众人立马不敢往前了,尤其是作为首领的阿呷还在瑶光手里,他们更是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这人死了吗?”她问李遡。
李遡冷冷道:“没死,留了个口气。”
远处还有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赶来,瑶光知道,今天这事儿肯定是没办法善了了。
她和李遡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拉近距离,背靠背与周围人对峙。
阿呷自被她俘虏后,就出奇的安静。
这可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性格。
瑶光心中不安,压低声音问身后的李遡:“富贵儿呢?”
李遡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人群中一人朝他们喊道:“放开阿呷!否则你们今天走不出我们南诏部!”
“我们?”瑶光拔高声音问道,“你能代表谁?阿呷又能代表谁?”
“他是毕摩的孙子!”
“那杜罗呢?”瑶光盯着那人质问道,“我和赵傀不是你们寨子的人,自然说不上话,那杜罗总有这个资格吧?叫他过来和我说!”
那人沉默,瑶光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该不会是你们对杜罗哥下了什么黑手,让他没法露面吧?我记得南诏部好像有个规矩,同胞间不得自相残杀,违者必须跪在祖灵面前以死谢罪——这可是你们上几代毕摩定下的规矩,怎么,你不认了?”
“别再和她废话了!”
阿呷突然高声打断她,显然是发现了众人眼神中的动摇。
他猛地挣扎起来,神情狰狞道:“快动手!杀了他们!”
“给我老实点!”
瑶光将刀刃逼近他的喉咙,“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究竟是谁杀谁——”
阿呷安静下来,片刻后,他突然冷笑着吐出一个词:“**。”
李遡瞬间转头,瑶光第一次从他的声音中听到难以遏制的蓬勃怒意:“你再说一遍!?”
不等瑶光询问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沉沉黑夜中,她的余光突然瞥见那癞子正以一种奇怪的姿态站在远处屋顶上。
他静静地看着并肩作战的瑶光和李遡,眼神极为复杂。
注意到瑶光的视线,癞子压低斗篷的帽檐,抬手朝他们掷出了一枚漆黑暗器。
“小心!”
那弹丸样式的暗器落在他们脚边,登时从孔洞里冒出了无数白烟。
瑶光在看清它模样的瞬间,一颗心就彻底沉入了谷底。
趁着他们躲避迷烟的功夫,阿呷挣脱了她的挟持,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人群中,捂着口鼻闷声喊道:“快放箭!”
“你敢!”
瑶光回过神来,怒斥一声,脚尖点地就要冲过去抓他。
阿呷吓得连退两步,赶紧让身边护卫挡在他面前,瑶光骂了一声孬种,丝毫不惧正面迎敌两个成年男性。
她身段犹如游鱼般灵活,身子一软躲开正面挥来的砍刀,一掌敲在其中一人的下巴上,撑着他的肩膀高高跳起,两脚夹住另一人的脑袋反身一扭,两人直到重重摔在地上口吐白沫,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得周围人目瞪口呆。
“后面交给你了!”
瑶光头也不回地说道。
李遡应了一声,锵然拔刀,反手挡下几支羽箭,劲风荡开四下迷烟,瑶光立刻抓紧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神智为之一清。
火光中,围聚过来的寨民越来越多。
有毕摩的人,也有苏醒后不明所以前来查看的普通寨民。
他们把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张张或是仇恨、或是惊恐、或是不知所措的面孔混合在一处,瑶光已经看不见阿呷的身影了。
她不得不一步一步退回包围圈中,再度与李遡背靠着背,心想如果杜罗哥再不来的话,她和李遡今天恐怕都要折在这里了……不过李遡轻功好,说不定他能走得了。
“你怕吗?”她问李遡。
李遡没有回答。
瑶光也不管他,自顾自道:“我不怕,死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等下你机灵点,找准机会就跑,不用管我……”
李遡叹了口气,说:“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你傻吗?”瑶光说,“你是有家室的人,不像我孤家寡人,死了也没人在意。而且你放心,我又不一定会死,我命硬着呢。”
身后男人的呼吸声始终平稳而均匀,仿佛丝毫不为周围外物所动。
他说:“我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