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棺配》艾音

21、第 21 章

　　瑶光第一个响应：“什么东西？”

　　她现在巴不得离赵傀远一点，走到赵富贵身边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双眼：“这是……铜矿？”

　　“红铜矿。”赵富贵补充道。

　　他们面前是一面崎岖不平的山壁，赵富贵蹲下身，伸出手擦了擦附着在石头表面的泥巴灰尘，露出下方裸.露的铜矿。

　　除了红铜外，甚至还有一部分金灿灿的矿石。

　　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这座山里面，不会都是这玩意儿吧？”瑶光张大了嘴巴，呆呆问道，“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金山铜山啊……”

　　赵富贵也不清楚，他兴奋道：“不管是不是，都值老鼻子钱了！而且还不知道这附近是不是只有这一座，这要是开采出来，都能顶朝廷几年税收吧？”

　　李遡也走了过来，瑶光看他盯着那裸.露在外的金铜矿，眉头紧锁，表情十分凝重。

　　她心中暗道一声怪人，收回视线，侧头问赵富贵：“你是怎么发现的？之前没发现吗？”

　　“这不是……”赵富贵瞥了她和李遡一眼，嘿嘿笑了笑，“无聊嘛，就踢了这山壁一脚，石头滚下来才发现不太对劲。没想到我赵富贵也有走狗屎运的一天，一脚踢出来座金山！”

　　瑶光笑道：“看来你这个名字还真没起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开始畅想起了一夜暴富后的生活。

　　瑶光说自己打算在京城买个铺子，做些药材生意；赵富贵立刻表示要在他对面开家酒肆，还要花钱请全京城最漂亮的胡姬招揽客人。

　　美好生活近在眼前，瑶光和赵富贵蹲在角落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然而旁边的李遡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你们有想过，要怎么把这些运出去吗？”

　　瑶光一脸不爽地抬头看他：“还能怎么运？不就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巴。

　　南诏寨地处深山，位置偏僻，想要开采金矿只能使用大量人力，当地人必然不可能同意朝廷派官军驻扎，更何况这里还是他们的祖坟。

　　然而金矿消息一旦传出，必定会引来四面八方的狂蜂浪蝶，南诏部也绝不可能再维持现有的平静。

　　难道说，这就是上辈子朝廷出兵的真正原因？

　　“你打算怎么办？”她谨慎地问李遡，“上报给圣人吗？”

　　李遡摇了摇头。

　　“朝廷不是缺钱，是蠹虫太多，”他说，“再者西南一带本就不太平，小国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如今北方战事未定，不宜再动刀兵。”

　　瑶光放松下来，倒是对李遡刮目相看了。
　　毕竟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在面对金山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思考的。

　　她说：“我还以为，你会掐指一算，说什么‘我与金山有缘’之类的话来呢。”

　　李遡瞥了她一眼。
　　瑶光惊悚地发现他竟然没生气，甚至还微微勾了勾唇角。

　　“赵傀，你今天……”她迟疑地问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赵富贵噗嗤笑出声来，李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赵富贵立马收敛起笑容，接着唉声叹气地看着眼前的金矿，遗憾之色溢于言表。

　　他掏出刀子，想要从上面撬下一块狗头金来。

　　“好歹不能空着手回去。”他振振有词道。

　　瑶光也有些蠢蠢欲动，拔出阿诗玛给她的那柄匕首，刚想对赵富贵说帮她也撬一块下来，突然寒毛直立，在脑袋反应过来前，身体就已经动了起来——

　　“小心！”

　　李遡瞳孔一缩，拎着赵富贵的后颈把他往后一丢，瑶光和他几乎是同时出手，掷出匕首将那条阎王花钉在了山壁上。

　　赵富贵一屁股跌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但他来不及喊疼，只是瞪着那条被钉住脑袋都还在疯狂扭动身子的阎王花，失声叫道：“这金矿里为什么会有蛇！？”

　　瑶光想要上前探查一番，被李遡拦住了。

　　他指了指那条阎王花窜出来的洞口，说：“不用看了，这后面应该都是这样的通道，大半座山都被挖空了。”

　　瑶光咋舌：“怪不得那些耗子不敢过来，原来是因为这里有它们的天敌。”

　　但是不是天敌还不好说，常言道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如今是夏季，自然是蛇占了上风；等到冬季蛇陷入冬眠，就该轮到老鼠反击了。

　　赵富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这座山，其实是由耗子和蛇组成的？”他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道，“那外面那帮乌蛮人把自己祖宗葬进来，不全成了它们的养料了？”

　　瑶光也觉得奇怪，她看向李遡，李遡摇头道：“不对，这些尸鼠是后来出现的，否则毕摩不会特意要求后人下葬时铁链锁棺。”

　　“原来你们也发现了，”瑶光脱口而出，“是不是那个癞子也找过你们了？”

　　“什么癞子！？”“没有，你又遇到他了？”

　　李遡和赵富贵几乎是同时开口。

　　李遡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盯着瑶光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瑶光简单把白天在树林里的事情讲了一下。

　　李遡一开始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在听到后面癞子留下两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周围没留下任何痕迹就原地消失了时，他眼神微动，说：“这人应该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否则不会对这附近如此熟悉，瑶瑶，你离他远些。”

　　“我也觉得。”瑶光先是点头，随后猛地后跳一步，戒备地握着匕首盯着他，“不对，你是谁？居然叫我瑶瑶！”

　　李遡：“…………”

　　赵富贵哈哈一笑，乐了半天，终于在李遡愈发冰冷的神情中走过来为上司解围了：“九爷他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瑶瑶你别介意，之前呢，他是碰到了点儿事，所以看谁都觉得人要害他，这不，现在就正常多了。”

　　瑶光心道明明他这样才叫不正常，尤其是学富贵叫她瑶瑶的时候，别扭死了。

　　她狐疑地打量了李遡一会儿，仍不肯轻易放下戒心。

　　李遡叹了口气，负手道：“你若不信的话，我再给你看看手相？”

　　瑶光立马收起匕首，一本正经道：“这就不必了，我相信你是真的。”

　　李遡轻哼一声。她挠了挠脸颊，干笑着转移话题：“你说，这些尸鼠是后来的，那蛇呢，它们应该是原本就有的吧？”

　　这个话题转移得有些生硬，但还好，无论是李遡还是赵富贵都没戳穿她。

　　见李遡点头，瑶光也彻底死心了：“看来这金矿也不是这么好挖的，不然南诏部早就发达了，还轮得到外人。”

　　李遡道：“是有这种可能。但我还有一种猜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蛇不会挖洞，矿里的洞只可能是人挖出来的。这些蛇在这里，其实是为了守护某种东西，南诏部把祖坟定在这里，也是同样的目的。”

　　瑶光诧异道：“守护什么？”

　　李遡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瑶光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眼里，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壁画，连忙跟他们讲了这件事。

　　赵富贵激动道：“瑶瑶，你果真是咱们的福星！我和九爷来了好几次都没发现那处还有壁画，你一来就看到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看到了瑶光似笑非笑的眼神。

　　“怎么，终于肯承认你们来过好几次了？”瑶光冷笑一声，“要不是我今晚心血来潮夜探悬洞，你俩估计还把我蒙在鼓里呢。”

　　赵富贵支吾着说不出话来，瑶光也懒得再为难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剩下的等出去再说。吊桥已经塌了，我们怎么出去？你那条软索长度应该不够吧。”

　　“走暗道。”李遡说。

　　他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瑶光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的断崖下方是有阶梯的，只不过需要先下后上，绕一个大圈才能到对面。

　　走到中途，瑶光给他们指了指壁画所在的位置。

　　三人举着风灯，仰头观察了一番。

　　这副壁画竟然不止一幅，在巨树的主壁画旁，还绘制着七幅面积稍小一些的壁画。

　　瑶光看着看着，发现它讲的是某个古国祭祀时的画面。

　　他们信奉巨树与蛇，壁画中有很多关于这两者的图腾，为此还专门建造了一个祭坛，每逢祭祀时，会杀死很多奴隶投入蛇池。

　　这些蛇的长相与阎王花很像，但脖颈附近多了一圈羽毛，瑶光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上次在尸鼠洞咬了她一口的毒蛇——难不成，这就是阎王花的老祖宗？

　　她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

　　这些阎王祖宗吃饱喝足后，就会爬上那棵巨树，交.配、产.卵然后死亡，尸体落在树根下慢慢腐烂；

　　紧接着，巨树上开出了红花，人们将它们采摘下来，呈献给那个国家的王。

　　最后一幅壁画上，躺在棺材中的王复活了。
　　他站在高高的祭坛上，举起手中的权杖，下面是无数跪拜的臣民和奴隶。

　　“上界生格树，临到格树枯；腐烂逾三载，枯木起白雾；雾散开红花，其名曰杜桑。”瑶光喃喃念着黑棺上的刻字，“不是说，杜桑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吗？”

　　她脑袋乱糟糟的，这世上真有这样神奇的花朵吗？

　　如果壁画上画的都是真的，那杜桑花，是不是也可以根治她身上的毒瘢？毕竟都能起死回生了……

　　瑶光一面观察着壁画，一面用余光看李遡脸上的表情——她怀疑这副壁画上画着的古国，就是李遡要找的“不死之国”。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李遡那张脸除了比平时更苍白了些许外，再无其他表情。

　　他专注地凝视着那副壁画，注意到瑶光的视线，李遡偏过头来，用眼神示意她有什么事情。

　　瑶光情不自禁地问道：“你怎么看？”

　　李遡道：“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

　　这个“我们”让瑶光心情稍稍好了些，她问：“可你不是已经进去那个洞看过了吗？里面有什么？”

　　“一些陶罐，还有壁画。”李遡道，“加上现在这副壁画，我终于明白他们想表达的意思了。”

　　他略略思考了一会儿，慢慢讲述道：“这个国家流行人祭，他们会用奴隶饲养毒蛇。”

　　瑶光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李遡淡淡道：“但后来，他们与其他国家发生了冲突，战士死伤大半，最后一次祭祀时，奴隶反抗成功，国家四分五裂，就连国王也被人杀死。他们的大祭司将王放进了棺材，希望下一次杜桑花开时，王能够复活，再次带领他们征战四方。”

　　赵富贵立刻说道：“肯定是骗人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那个王要活早就活了，还用等到现在？”

　　瑶光也连连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种国家，还是灭亡了好。”

　　李遡没说话，他似乎又陷入了思考当中。

　　瑶光跟在他身后，也在想着那些壁画的事情。

　　那个洞穴里温度那么低，陶罐里的蛇肯定都处于冬眠状态，怪不得他们能安然无恙的出入。

　　但有一件事，瑶光一直很在意。

　　赵富贵当时说了一句“光看老陆传出来的消息，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之前他也说过，他们来这里的人一共有三位，但那第三人她至今没见过。

　　问起赵傀，也只是说去值守了。
　　具体去了什么地方，这人也是三缄其口，一直不告诉她。

　　瑶光盯着前方李遡瘦削高挑的背影，心想：

　　所以那个叫“老陆”的人，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