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不害怕》seidu

22、重生之我做判官

　　单头花瓣状的吊灯自天花板形单影只地坠下，暖色的灯光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光晕印在黑木桌上只软化了一圈的纹理。
　　当年的仗打着打着，国家就没了。
　　他们不是在重演当年的会议，他们知道自己和乐蒂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乐蒂想，那她的意见又有什么用？
　　1号老师见乐蒂迟疑，放慢说话的速度，柔声道，“你与利益双方皆无关，尽管开口说。”
　　在一众空洞的眼神注视下，乐蒂问道，“我想知道基地里究竟有什么？”
　　众人都是仰身向后的一个动作，只有对面的蓝裙女士温和地看着她，似乎在鼓励乐蒂多问一些。
　　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了解，基地有什么，资源究竟是什么，只知道一方被叮嘱多争取一点，而另一方争取多保留一点。
　　左边的胖红A寻思当时就连一线专家都搞不明白对面究竟在做什么研究，他只得说道，“那基地一直被他们严防死守着，我们怎么会知道有什么资源，反正有个无底洞倒是确认无误，吞了我们那么多架巡查机。”
　　右2优等生将双手叠放在桌，脊背挺得近乎垂直于椅面，“都说了是国家机密，又怎么能放到这种场合来说呢！”
　　“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方都不能确定那里有什么，就发动战争试图夺取，是这个意思吗？”
　　左2代号“B”接话答，“不是，话不能这么说的，难道提出自己的诉求也有错吗？”
　　乐蒂将手指向右边，“你方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拿起武器反抗，这样的事放到哪里来说都错在左方。”
　　胖红A急了，“你刚刚还说你是我们这边的！”
　　“不也是你们说，我是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乐蒂接着说道，“难道你方可以拿出证据证明是为了捍卫国民利益才主张向外扩张的吗？”
　　左三淡然开口，“为己方谋利益福祉，流血牺牲是难免的，古来今往，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位来自未来的小姐，不明白吗？”
　　左将和左三对视片刻，决定让乐蒂闭嘴，B很快了然，“我看这位小姐年纪尚轻，也没有接受过家国教育，无法做中立方，调解员，我申请关闭第三方发言权。”
　　右三的迷糊眼用手扣住自己不断下跌的眼镜，说“你们个个视力够好，也不如一个孩子看得清问题的本质，你们是最没有资格坐在谈判桌上来和我们聊这个问题的人。”
　　右将开口说，“我看这个第三方说得挺好，你们自主发动战争，不仅害人，还害己，口口声声将利民挂在嘴边，其实最先迫害自己国家人民的人就是你们自己。”
　　众说纷纭以后又开始吵了起来，占据上风的右方端坐，冷眼看着左方气急败坏跳到椅子上破口大骂。
　　主位的穿着淡蓝色西装的女士走过他们，来到了乐蒂的面前，打开了右边的立柜，立柜里挂着几套黑色的防护服，她很好心地拿出一套递给了乐蒂，“我看你的袖口有磨损的痕迹。”
　　乐蒂看了看自己邋遢的全身，觉得她说话够客气了，道谢以后接了过来，是连着头盔的一体式衣服，比之前的都要高级。
　　为防有诈，她直接套了进去。
　　乐蒂从内扣上头盔的瞬间，一阵沉闷的声响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像是一个巨大的高压锅气阀在距离屋顶万米的高空之上旋转了几秒，继而整个空间像是进入了真空地带，耳边一如失聪般沉寂。
　　一秒，两秒，三秒，数秒以后，时空仿佛回转到之前，又重复了一遍。
　　不消多久后，乐蒂听见了声音，听到了左将说，“又来了。”
　　饶是骷髅的面庞，乐蒂也能察觉出他们情绪的转变，胖红A典型的红脖子人此刻颓坐在椅子上，“他们让我们谈判究竟是为了什么？”
　　1号老师抱臂靠坐，竟然露出无助的模样，“他们真的是要一个结果吗？”
　　“他们只是要一个借口。”
　　“那我们争论的意义何在？”
　　“缓兵之计。”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们又何尝不是。”
　　八具骷髅在乐蒂面前哭了起来，没有眼泪，只有干嚎，就连左将和右将都别开了脸，将面庞隐在了枯瘦的手骨之下。
　　对面的调解员露出温柔而又诡异的微笑，像是知道这是必然发生的。
　　“欢迎来到白旗屋。”
　　她冷眼旁观，看着他们陷入了情绪里无法自拔，永远成为谈判桌上的话筒，传递着战争的理念和目的。
　　乐蒂问道，“我是第三方，那你属于哪一方？”
　　“我是中立方以外的人，负责控场及记录。”
　　“这真的是两国之间的谈判吗？”
　　“不，你可以认为是两国之间互相签订投降书的一天。”
　　“那刚刚的动静是什么？”
　　“是重演当年的核弹。双方各投掷了一枚核弹，在谈判没有出结果之前。”
　　这是对彼此的警告也是宣告，战争结束了，谁都别想好过。
　　“所以你知道基地里有什么？”
　　“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也有你想要的东西，有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
　　乐蒂觉得自己遇到了第二个Hermione。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第三方问任何问题都不冒昧。”
　　“你是自然人吗？之前也是吗？”
　　她困惑了片刻，“你是想说我们现在都是鬼魂对吗？”
　　“我和他们一样，只是我没有陷入口舌的纷争，腐化的速度慢一点。”
　　乐蒂心想会说话的尸体已经够惊悚了，他们还保持着思绪，有着和人对话的能力，这真的是自然世界吗？不过她在战区遇到的一切已经不能用现实的逻辑来评判了，至少幸运的是这里的“人”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
　　“我们这样的现状是不可控的，是环境的问题，我们没有办法，也许我很快就会和他们一样。”她看出了乐蒂的困惑，主动解释道。
　　“那你是被左方还是右方邀请的？”
　　“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我不属于任何一方，包括你。”
　　“他们这样子多久了。”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椅子的前方一小步的范围。
　　“每三日一循环，你打破了这个循环。”
　　“当年他们谈判了三天，是吗？”
　　“不是，是他们到达战区以后的第三天开始谈判，谈判当天核弹就来了。”
　　“那他们会害我吗？”
　　“应该问你会害他们吗？”
　　“不会。如果我。”
　　乐蒂被打断，她正了正自己的上衣，严肃地说，“我会捍卫他们说话的权利，同样阻止消灭一切制止他们说话的人和物。”
　　“最后一点，外面的军队是守护你们的吗？”
　　“不是。”
　　“那我怎么办？”乐蒂觉着这样的场景已然发生无数次，但估计未来还会发生。
　　“那是屋外的事情，不属于我的调解问题。”
　　“我是第一个中立方吗？”
　　“这算最后一个问题之后的又一个之又一个吗？”她笑了，像是逗小孩一般，语气有些宠溺，“不是。”
　　乐蒂猜前辈们，甚至联想到了皮克，但皮克手书没有提到过白旗屋，应该不是他。
　　她比乐蒂高一点，乐蒂微微仰着头，抬起下巴问她，“你不会告诉我他们是谁的吧。”
　　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都要说未来是没有国家的概念的？”
　　“那么请问，你活在一个国家里，就该享受到它的基础公共设施和便民福利，就该遵循他的法律法规和规章制度，你应该正常从医院出生，接受你应有的教育，从喜欢的专业毕业，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遵循婚姻法和你的爱人结婚，在医院生下你的孩子，待到你年老的时候，能够享受到国家的养老福利，死后葬入由国家统一管理的墓地。你的人生是这样的吗？”
　　“不是。”
　　“你们已经属于无主之人了。”
　　“和你一样。”
　　她弯了弯嘴角，随后点点头，“是的，和我一样。”
　　“那你是怎么成为调解员的？”
　　“想窃取行业机密，”她嘴唇一勾，居然让乐蒂感受到了她的魅力，“不能说，说了也没用，这一行估计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
　　“你去过里达州吗？”
　　“我们出发前往这里的时候，里达州就已经更名为‘十三区’了。”
　　“所以主城是以前的首都？”
　　首都改为主城，以代号称各州，美其名曰是科技的进步，这样更方便管理，这样的变革不是政治层面的，而是是经济和科技层面的霸凌，政府部门成了真正的摆设。
　　她不介意和乐蒂说更多，这明显是她优于Hermione的一点，“我们开始谈判的那一天，他们就达成共识，科技经济层面下的统一，说不上是哪一方胜利还是哪一方失败，总之在座的人从出发的那一刻就失业了。”
　　“那现在所有人都属于无主之人？”
　　“不，我不知道。”
　　“这和BJT有关吗？”
　　她转过头，悄声道，“这是他们的阴谋，别的我都不能说，因为我也没有证据。”
　　“你之前的话是在鼓励我去寻找基地？”
　　“我不会督促任何人做任何事，我有我自己的工作，就是待在这间房子里，管好他们。”
　　“所以你不能离开？”
　　她默认了。
　　“谢谢你。”
　　“没关系，愿好运永伴你身。”
　　乐蒂再次感到了她温柔的洗礼。
　　“我可以离开了吗？”
　　“请自便。”
　　乐蒂将面前的那叠方糖倒进了口袋，径直走到了主位，踮起脚扯下了那面蓝底红星旗，胖红A大叫，试图阻止，却只是在椅子面前跌倒。
　　调解员把他扶到了座位上。
　　左将问，“这是什么意思？调解员不管管吗？”
　　“她的行为并没有触犯调解法例中的任何一条，且她作为第三方有权利做她想做的事。”
　　“你们不是求一个结果吗？不是问中立方什么意见吗？”乐蒂大声说话。
　　“我就这一个意见，主战方退出这场谈判，你们没有资格提要求。”
　　乐蒂将旗帜高举过头顶，披在身后，走了出去。
　　开门的一瞬，那些无目的的红外激光重回她的身上，她来回转了一圈，是赌一把，也是炫耀。
　　她快步跑过那条青褐色的脊背小道，她对它们的运行机制毫无兴趣，她现在只想回家去。
　　绒面的旗帜轻盈地飘了起来，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看清。
　　亡灵军齐刷刷原地抬起左脚踢靠住右脚，发出有力的声音，他们目视着庄严的化身。
　　她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