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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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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以前的“我”
几人来到后厅,大夫人已经等了很久,远远见到周羽临和江凤眠走过来,便招呼道:
“阿久——”
“娘亲。”
“娘亲方才亲自为你二人做了菜,快些尝尝。”
“哇哦——”周羽临激动道。
只见桌上摆着六菜一汤,看起来特别美味。
一旁的博雅介绍道:
“大夫人做了酿茄条、什锦南瓜盏、焖烧白、百宝鳜鱼……还有这芸薹羹。都是小姐和江娘子平日里最爱吃的。”
“娘亲不知我阿久这口味是否还与从前一样,就只是照着平常,随意烹了些小菜,阿久快与凤眠坐下尝尝,看可否合心意呀?”大夫人用慈祥地目光,看着两人。
二人坐到桌前。
周羽临一边品尝一边道:
“娘亲手艺真好,我以前自己一个人,要么点外卖要么煮泡面,偶尔自己做点菜,也都是手机上学着瞎弄的……”
“阿久从前……何为泡面?”
“娘亲,额……我的意思是……嗯……风餐露宿!对!我以前一直都过着风餐露宿卧雪眠霜的生活,没有家的感觉。”
大夫人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周羽临,继续道:
“阿久从前不曾有家?快与娘亲说说,怎我儿如此凄惨?”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周羽临的头。
“虽然我刚才说得有点夸张,但其实也差不多,娘亲,我之前生活在……嗯……这怎么说呢?”周羽临回头看着江凤眠。
“羽临但讲无妨,你将那日与阿姐说的,说与娘亲便好。”
“娘亲听得懂吗?”
“嗯,你说便是。不懂之处,阿姐会帮你。”
“好,这么说吧,娘亲,我这副身体,还是阿久的身体,但灵魂是400年后的灵魂,我被赤凤带到这里,但其实我本来是400年后的一个教书先生。”
“怎竟会如此?”
“嗯,是赤凤带我来的。”
“赤凤?金水赤凤?那岂不就是凤眠?”
“不是,是……是鹤鸣经上的那个赤凤。”
“那阿久从前既为教书先生,那怎会落魄啊?”
“倒也不是什么落魄,我出生没多久,父母就不在人世了,大概三四岁吧,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都相继去世,我有一个和我爹没有血缘关系的姑姑把我养大,差不多16岁,我就开始一边读书一边在外面讲课赚钱了,后来我考了大学,读了研,读了博,前几年留校任教……”
“何为……研?”
“研究生,就是……相当于翰林院学士吧,或者国子监祭酒,就是做学问的,差不多吧。”
“既如此,那这与阿久从前无异啊。”
“好像是,这几天我听大家嘴里说出来的过去的阿久好像也很博学。”
“那阿久可否还有其他亲人?”
“没有了,对,那天见师父,师父说就是因为我是天煞孤星,赤凤才找到我。”
“其他友人可有啊?”
“小时候有个同班同学,算是……我的闺中密友吧,关系很好,后来十几岁的时候,她出了车祸,我姑姑说是因为我是扫把星,谁和我在一起都没好结果,吓得我再也不敢交朋友了,也有再和她联系过。”
“这……那阿久从前的生活岂非十分孤独。”
“还好吧,娘亲。我已经习惯了。”
“那阿久饮食上有哪些喜好啊?娘亲可以平日里叫孙婆婆伺候。”
“没什么特别喜好,以前天天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没有特别在意过饮食。但……我喜欢吃以前我校长包的三鲜馅儿饺子。”
“三鲜饺子?这有何难,明日就唤孙婆婆包。”
“真的吗?太开心了,谢谢娘亲。”
“阿久与娘亲何必这般客套,那阿久从前可曾婚配啊?”
“额……没有。”
“未曾许过人家?你这般年岁何以不嫁啊?”
“嗯……首先呢,就是400年后的制度和现在不太一样,女子20,方才许谈婚论嫁。其次就是,我一直都只顾着生计,没想过婚配的事。”
“二十?”
“嗯。就……反正是制度这样规定的。”
“那400年后,北赵国君何以定了这奇怪制度?”
“额……400年后……”(我也不能说北赵亡国了吧?这会杀头的吧?那这要怎么说呢?)周羽临犹豫起来。
“阿久有何顾虑?”
“没有,娘亲,这个问题有点不太知道怎么回答……”
“不便讲,倒也无妨,那阿久此番可曾想过以后?”
“以后?我还真没太想好,但至少目前,我只想和眠眠好好相处,想陪着娘亲,想完成师父所说的使命。”
“道长可曾说过阿久日后是一直留在娘亲身边?还是……”
“没说,对哦,当时应该问问来着。”
“还有一事。”
“娘亲要问什么?”
“那你与凤眠这般……可会不愿……?”
周羽临看了看身边的江凤眠,疯狂点头,微笑道:
“愿!愿愿愿!非常愿!娘亲,我实话跟您说吧,我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谈过……咳咳……没有意中人。但那天我第一眼见到眠眠,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果然是天命啊……”
“嗯?娘亲是怕我亏待了眠眠吗?”
“唉……你与凤眠都是我儿,娘是担心你如今这性子,恐与凤眠性情不合,若整日鸡同鸭讲,这时日久了,怕是要貌合神离啊。”
“娘亲所言极是。”江凤眠接话道,“敢问娘亲有何高见?”
大夫人拿起调羹,为二人盛了汤羹,继续道:
“过些日子,便是阿久生辰,凤眠怕是要忙,不如这几日阿久可陪陪娘亲,也让娘亲好多与阿久熟络一些,凤眠可否愿意啊?”
“嗯,娘亲高见,那……那凤眠这几日可先到西厢小住,待羽临生辰……”
“等会儿——眠眠,你刚才答应我了,怎么这会儿又反悔了?”
大夫人看着她俩,问道:
“凤眠近日可是……月信?”
江凤眠羞涩地点了点头。
“娘亲连这都知道?”周羽临诧异道。
“算日子,吾儿确是这几日,那阿久何故这般惶恐啊?”大夫人疑惑道。
“娘亲,我不知道您之前为什么这么安排,但是阿久有件事想跟娘亲说明白。”
“阿久但讲无妨。”
“虽然您是我的娘亲,我也知道您对我好,但……对于我来说,确实是改变了从前的生活,所以,突然一个人来到这里,成了周家的三小姐,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很没有安全感。希望我这么说,娘亲能够理解。”
“哎,好孩子……难为吾儿阿久……。”
大夫人眼含着泪,心疼道。
“在我心里,眠眠和您都是我最亲的亲人,这几天我每天和眠眠同吃同住,如果她和我分开,我会更加没有安全感,您能理解吗?”
“嗯,阿久啊……是娘亲思虑不周。”
“娘亲千万别多心,但我这个人……可能暂时确实还有点不太习惯北赵的生活,我接受不了三妻四妾,更接受不了通房丫鬟。所以,希望娘亲能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慢慢适应,或者……让自己能成为娘亲心目中更希望成为的那个周羽临。”
“娘亲知道了。那这些时日,还是让凤眠多陪你些。这生辰之事,我来安排。”
“谢谢娘亲。”
“看来凤眠真需花些心思了。”大夫人看着江凤眠,说道。
“凤眠任凭娘亲安排。那明日……”
“哦,看娘亲这记性,许是上了年纪,竟把大事忘个干净,明日皇后娘娘宴请,周家女眷悉数要到宫里赴宴。”
“皇后娘娘?五哥的娘亲?”
“正是。阿久不需前往,皇后娘娘知你大病未愈,特拟了旨意,许你在府中养病,明日便叫凤眠陪你便好。”
“眠眠不用去吗?”
“糊涂阿久,凤眠在外并非周府女眷,无需前往。”
“哦哦哦,对对对。”
……
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二人与大夫人道别后,回到房间。
博雅和黛翠帮她们烧了水,泡好茶。
站在一旁。
“羽临。”江凤眠道。
“怎么了眠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给你煮点姜茶。”
“不必,唤黛翠伺候便可。”
黛翠听到自家小姐叫她,赶忙离开,去厨房准备姜茶。
“那我帮你……”周羽临打算伸出手帮江凤眠暖暖肚子,被江凤眠一把按下。
“无需劳烦羽临,你好生休息。”
“眠眠……”
“嗯?”
“我有个问题。”
“问。”
“我好像摸到你脉门了。”
“脉门?羽临是说……天枢?”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每次叫你江大小姐,你都会生气!这算不算你的弱点?”
江凤眠看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
“或许……是。”
“嘿,我观察可真敏锐,我就说嘛。”
江凤眠没有说话,起身来到书案前,摊开宣纸,开始磨墨。
周羽临疑惑道:
“眠眠,你是要给谁写信吗?”
“并非写信。”
周羽临跟到她身后,博雅帮她搬了一把椅子,周羽临坐在旁边静静看着。
只见江凤眠拿起笔,写了起来: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几行娟秀的字,就像龙蛇一般游走在纸上,黑白之间,周羽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写字能这么好看,这没有几十年的手上功夫根本不可能做到。她惊叹道:
“这是……眠眠,你……你写字这么好看的吗?”
“嗯?”
“没人说过你写字好看吗?这……”
周羽临拿起江凤眠写好的诗句,仔细端详着。
“江娘子自幼便习书法了。”博雅在一旁说道。
“我去!!这搁拍卖行,不得卖个好几亿!!”
“拍卖……行?凤眠只知车马行,鲜鱼行,未曾听闻拍卖行。”
“那是……就是把东西拿出来,一堆人坐在那里出价,价高者得的那么一种地方。”
“那倒也是有的。”
“北赵也有拍卖行吗?”
“嗯,就在观茶轩。”
“茶楼吗?”
“嗯,观茶轩是这皇城内最大的一家正店酒楼,平日里饮茶吟诗,把酒言欢者甚多。每月初五,会有官府唱卖,就如羽临这般所说。”
“哦……那下月咱们去看看。”
“下月初五,正是小姐生辰,如何去?”博雅提醒道。
“也对哦,那就六月初五,咱们去。”
“嗯。不过……”
“怎么了?眠眠。”
“羽临为何懂这唱卖?”
“不懂。我只是说你写的字超级棒,很值钱。”
江凤眠笑了笑。
“没人夸你写字好看吗难道?”
一旁的博雅也笑着,回话道:
“江娘子的书法名动京城,这达官贵人们日日上门相求,上月,江娘子给大夫写的药方,都被拿到观茶轩卖了二十两金呢。”
“啊?这么厉害的吗?”
“江娘子平日里练字的废纸,黛翠姐姐若随意丢弃,都会被府外的小厮挑了去换酒钱。”
“这也太夸张了。王羲之,赵孟頫也就这样了。”
“莫要听博雅胡言。”江凤眠说道。
“奴没有胡言!”
周羽临仔细看着江凤眠写的这几行诗句。
问道:
“眠眠写的这是……范成大先生的……”
“羽临也曾读过?”
“以前读书的时候看过。那写这个,是有什么典故吗?”
“你方才问,为何我紧张你唤我江大小姐。”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呢?”
江凤眠拿起刚刚写好的诗句,缓缓道:
“从前……”
江凤眠讲述了曾经她与周羽临相处时的过往:
千利三十五年,那时两人十八岁的样子。江凤眠在案前认真练字,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周羽临在一旁读书,安静地陪伴着她。
那天她也同样写下了范成大的《车遥遥篇》。
江凤眠拿起写好的诗句,问道:
“羽临认为如何?”
“嗯。”周羽临没有抬头,平淡道。
“那凤眠重新写过。”
周羽临依旧平淡,没有理会,继续读着书。
江凤眠刚刚动笔,仅仅写了两三个字,此时周羽临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说道:
“要赠与何人?”
江凤眠看着她,说道:
“羽临以为要赠何人?”
周羽临没有继续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今日午后,我与五哥有要事商议,若凤眠姐姐得闲,可一同前往。”
“好。羽临……”
“嗯?”
“这字……”
“字很好。”周羽临平淡道。
“那明日我差黛翠找人装裱……”
“嗯。”周羽临面无表情,冷漠道。
“羽临……”
“羽临还要读书,凤眠姐姐自便。”
“可是……”
“阿姐还有何事?”
“羽临可是不喜欢?”江凤眠拿着写好的诗句,问道。
此时周羽临突然一把掐住江凤眠的脖颈,将她按到墙上,咬着牙,恶狠狠道:
“你既是我周羽临之妻,便不可有任何非分之想,无论赠与何人,你怎可写这情爱之言?是我不曾满足你?还是你本就是个□□之妇?”
江凤眠被锁得喘不过气来,微张着嘴,说不出话,她紧紧攥着周羽临的手腕,用尽全力想要挣脱。
周羽临见她快要窒息了,才缓缓松开手。
江凤眠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颤抖道:
“羽临……不要走,阿姐并非……”
周羽临俯视着眼前的江凤眠,冷漠道:“阿姐请自便,羽临告辞。”
江凤眠一把拉住周羽临的脚踝,解释道:
“阿姐不曾有任何非分之想……”
周羽临走到案前,拿起刚写好的字,用力撕得粉碎。
江凤眠着急道:
“羽临……不要……”
“江大小姐!”周羽临大声道,“请自重!”
周羽临甩开她,径直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