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难》zzk

3、第 3 章

　　阳光透过栏杆溜进这个严肃且冷酷的地界，将一群违反法律道德的人们与俗世隔绝开来。
　　那是一张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面容，太过娇贵，太过柔弱。柔顺的笔墨描绘出古典雅致的眉眼，苍白的皮肤更添几分鬼魅精怪般的灵动。江载阳只是虚虚看着，便觉得魂魄都被那双幽暗深邃的黑眸勾去。
　　“说话啊，傻愣着干嘛。”身边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回过神来。
　　“呃……你好，谢青，我是张载阳。”
　　场面实在诡异，昨晚她阴差阳错地接了一个外地号码，电话那头是个熟悉的沙哑女声，叫莫千春，细问才知道是医院那个怪女人。对话没有寒暄，她直白了当地问了要不要去见个人，江载阳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直至在校外坐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她才发现自己这个行为太过大胆鲁莽，一时间各种新闻头条，刑事惨案争相涌现，正犹豫找个理由借机下车，主驾驶位上带着墨镜的女人就抛了个手机过来，上面迷你小车正按着规划路线行驶着，其下的蜿蜒蓝线直指边海第一看守所。
　　她当时上车有多果断，现在就有多尴尬。此时她只想逃避，放下电话直接走人还能留个潇洒的背影。
　　江载阳就是这么个懦弱的人，上不了战场，做不了勇士，她一辈子没有什么大抱负，不会嫌贫爱富，没有宏韬伟略，她是社会结构中最稳定的那一层，是人山人海中最不被注意的那一个，她这一生以不出风头为标准，以本本分分为守则。
　　当下这种情况属实超过了江载阳的应对能力范畴，相比之下，一直立在旁边看乐子的莫千春则更有久经沙场的游刃有余。无措激发了恼羞成怒的火焰，燎不着对面那个该记恨的人，反而朝着旁边人发威。
　　江载阳闷闷不乐地想到“为什么她还站在这里，探望时不就应该被拦在外面吗？”
　　举着电话良久，她一直在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所恼怒，却不敢像个战士一样真正的发威。
　　终于，线圈起到了它传递语言的能力，这声音像是从老旧电视机里传来，带着黑白花闪烁，和魔幻的失真，稀里糊涂地被江载阳的耳朵捕捉到。
　　“对不起……”没说完又是一阵沉默，谢青牙关紧锁，好像这三个用尽了全身力气般。
　　这种时候说没关系是不是虚伪了点，江载阳扶额苦笑，半响对面又开口。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晃过神来就跟着你了。我不知道那刀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手里的，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敢杀人的，我不知道……这不是我本意，我只想看看你，我经常看你的，你可能不知道，你长得跟我妈妈有点像，你们两个都有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真的很像。自那天起我就经常想，是不是妈妈跑到你身体里活下来了，可是活下来又为什么不去找我呢？我这么孤单，她走了，没人帮我梳头，没人喂我吃饭，没人给我讲故事……你为什么占着活下来的名额不去找我，却躲着我呢……”
　　江载阳目瞪口呆，天哪妈妈，我碰上真变态啦！
　　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错愕，诧异，无语，反正哪种情绪都大过于气愤。对于这么个精神状态堪忧的人来说，江载阳只能怪自己太迷人，好不容易活下来了这条小命还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野生孩子所惦记。她低头有些憋不住地发笑，这都是哪门子的事啊！
　　“你在里面多干点活，少寻思这些事。”这回没再犹豫，直接挂断起身走了出去。
　　莫千春歪头抱肩看着果断离去的身影，没急着跟上，反而转身看着自从江载阳离开时就一直盯着其后背看的谢青，敲了敲玻璃，做出口型“安分点。”这才甩手离去。
　　江载阳不知道身后的暗潮涌动，走到大门外看着绿化带出神。
　　“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是里面那人有意思啊。”莫千春迈着长腿跟上来，颇为熟稔地拦过比她小半个头的江载阳。
　　怎么偏偏是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人，江载阳逮着拇指盖大小的叶片蹂躏着。
　　看她低头不说话，莫千春直接带着她向停车场走去“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用了，这么大恩情该我请客才是。”
　　“那也行，你说上哪？”
　　“啊……那就去我们学校边上的宏兴饭馆吧。”
　　“好啊，那就走起吧！”

　　车窗外，景色轮转，从遍野的高粱米到大厦林立，不过短短半小时。在这三十分钟里，人流变多，车流密集，现代化的繁荣淋漓尽致地展现。江载阳抚着摇下的车窗，任性地不去顾及身边人的感受，她抬起头，微阖着眼，感受着猛烈的气流洗刷着面孔，让微冷的寒气带走繁琐思绪。
　　宏兴饭馆面积不大，好在干净卫生，物美价廉，学校里的社团常在这里聚餐。
　　走上台阶进了店门，刚坐下就有个半大小孩递上来菜单和一壶热水。莫千春将菜单推向对面，又自然地将江载阳面前的餐具拖过去，拆开塑封膜用冒着蒸汽的热水烫着碗筷。
　　她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接过菜单点了两样招牌菜递了回去。
　　“你要来点什么？”
　　“你请客你点，我吃就行了。”莫千春没抬头。
　　发黄的墙纸上挂着木质圆盘时钟，指向数字五时，发出响亮的当当声。
　　正值饭点，店里人不少，上菜速度自然也慢了些。江载阳接过壶给两人都倒了杯水，想了想，又起身“你要喝点什么吗，可乐？雪碧？芬达？”
　　“什么都不用，我这把年纪该克制一下啦。”
　　江载阳闻言只拿了一瓶汽水回来，扭开瓶盖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是学什么的啊？”她端起杯子问道。
　　“生化工程的。”
　　“挺好的，有前途啊”
　　“也就那么回事吧。你呢。”
　　“我啊，算公务员吧。”
　　“哇，姐你是公务员啊，铁饭碗啊，不用愁啊。”
　　“你才多大怎么就跟我大爷口气一样。”莫千春放下杯子笑道。
　　“那可是我最理想的工作了，稳定，踏实，多好啊。”
　　“你们快放假了吧，想好上哪玩玩去了吗？”
　　“回家帮我爸妈忙活，顺便赚点零花钱什么的。”
　　莫千春点点头，又端起杯来，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父母干什么的，还要个小孩去帮忙。”
　　“我们家开烧烤店的，现在不忙，其实就是找个借口攒点钱。”
　　“哦~好孩子啊。”
　　“哈哈……”江载阳干笑，眼睛不时地瞥向后厨。
　　“你喜欢公务员？那毕业来我们这吧，我给你走后门。”莫千春语出惊人，话题转变得突兀。
　　“啊……别开玩笑啊姐，你说这话不会有影响吗？”
　　菜终于上齐了，刚刚还懒散倚着椅背的人立刻弹跳了起来，十分不矜持地举着筷子就冲着浓油赤酱的红烧猪蹄去了，边吃边说到。
　　“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啊，有点真本事，让我这个后门走得理所应当一点。”
　　江载阳干笑两声，也就着米饭吃了起来。
　　或许是饭菜真的太过美味，之后的过程中两人鲜少有交流，这是张载阳最熟悉的相处模式。最后两人在店门口分开，上卫生间时莫千春还是顺道结了账，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答应下次一定要请回来。女人只是摆摆手上了车，举着电话探出个脑袋说“再约啊。”
　　江载阳目送轿车转出道口，转身向学校走去，低声咕念着“唉，又得重新订票了。”

　　黑色轿车在女人脚下仿佛没有慢下来的时候，呼啸着驶入市中心，最终在一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建筑下停住。
　　莫千春熟悉地走进带着木质调香气的气派大厅，乘着电梯来到最顶层。这里似乎是私人住宅，屋里没开顶灯，穿过走廊才能看到一点暗黄光源，拉长了椅子上半躺着人的黑影。
　　“见着人了？”暗哑的声音传来。
　　“要睡滚回屋里去睡，别没长骨头似的瘫着。”她没好气地呛声回道。
　　“哎呀，姐。就你说那个有天赋的女孩，她怎么样啊，能进来不？”
　　“怎么？你很关心人家啊。我告诉你，别搞小动作，这人是师父看好的。”莫千春脱着外套，从里兜拿出半截黄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这符是你给她的吧。”
　　“她自己要的，关我什么事。”
　　“她要你就给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心。得亏我路过发现气流异常，要不然下一秒那刀就捅上去了。”
　　“不能啊，我给的是幻符，起不了实质性伤害啊。”真皮椅子上的男人站了起来，一头红毛格外扎眼，俊俏的脸上此刻正闪烁着迷茫。
　　莫千春斜看了他一眼，倚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不是很想接话的样子。“真蠢。”
　　红发男靠近坐在女人身边，收放自如地问道：“谢青？”
　　莫千春轻哼一声。“说你蠢你还不相信，那条巷子里还出现第三个人了吗？”
　　“不对……她怎么能……你跟师父说了吗？”
　　“当然，他老人家说要带两人一起上山。起开，烦着呢，我还得把人捞出来。你看你自己干得好事。”
　　男人默不作声，若有所思地翻动着手指，低声道：“这事我来办。”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我写文真的是很拖沓，第三章了还没到主线，唉呀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