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沦陷》钟降

1、第一章

　　钟降/文

　　夜晚寂静，居民楼偶有几声虫鸣划破安静的气氛，月光透过窗纱轻柔地撒进来，与室内的灯光交织，营造出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氛围。

　　喻晚打开好久没登录的短视频APP准备今天的美食直播，上一次直播还是两月前。
　　算起来，她已经很不负责任地鸽了粉丝两个多月了。

　　起初是隔壁401装修滋滋啦啦工作的声音，扰得她无法安心进行直播，后来撞上家里出了点事，只能搁浅了两个月。

　　喻晚将直播设备调试好，放在合适的位置，随后点开软件的直播功能，直播刚开始没多长时间，一大波人涌入直播间，卡了十几秒才缓过来。
　　她调整好摄像头，微笑着对镜头说：“大家好呀，欢迎来到鱼丸的美食直播间。”

　　【甜啦啦：啊啊啊，我没看错吧，时隔两个月没出现的博主直播了？（揉眼睛.gif）】
　　【芝士不是知识：奶奶，您关注的美食博主直播啦！】
　　【对方正在输入：晚晚怎么才出现，想死你了呜呜呜】

　　喻晚将食材一一放好，粉丝太热情，一溜的弹幕刷过去，她只来得及捕捉其中几句，都是在关心她为什么不声不响消失两个月。
　　是几个很熟悉的id，她柔声解释：“家里出了点事，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啦。”

　　【芝士面包：呜呜呜呜，没事就好，我们晚晚依旧这么迷人】
　　【奶黄包：晚晚笑起来好美，这一刻我原谅这个世界一秒钟】
　　【巧克力：咦，今天晚晚是要做家常菜吗?】

　　喻晚把切好的鸡翅尽数放进锅里，撒进葱姜料酒，等待煮沸的时间里盯着屏幕回复粉丝：“对的，今天做几道家常菜。”

　　【奶茶鉴定家：是可乐鸡翅吗，我最喜欢吃了】
　　她垂眸盯着屏幕，轻声回答：“是呀。”
　　她皮肤白皙细腻，长发柔顺地贴在脑后，说话声音也很柔和，粉丝很喜欢听她讲话。

　　一开始，喻晚小火出圈就是因为长相。公司那段时间想趁热打铁抓住这波热度给她立人设翻红，可惜撞上娱乐圈大佬出事，热搜榜登了足足好几天，公司给她买的热搜也被压下来。

　　不过喻晚本人很佛系，依旧正常直播正常营业，出圈的视频被营销号传播也吸了不少新粉。

　　【甜甜圈：见过博主本人，现实中其实没礼貌的，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进我心里/飞吻~/飞吻~】
　　【年糕：都让让都让让，我要用毕生所学的英文来撩博主，Hello,I love you】

　　鸡翅煮熟后喻晚关火捞出来沥干水分，她将锅里的水倒掉，将油热好之后，放入几块冰糖，小火慢慢炒至冰糖融化，变成金黄色。
　　她低着头煎鸡翅，没注意直播间粉丝悄悄换了话题：
　　【甜甜圈：你们发现没，今天[XH]大佬竟然还没来唉？】
　　【年糕：你这样一说，好像是的】

　　……

　　【bhshsjskj：切，一个小主播搞这么大动静】
　　【bhshsjskj：这么长时间，人家金主肯定早就忘了】

　　渐渐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出现，喻晚垂眸处理手中的肉，没搭理。那人却像是疯狂刷存在感一样，各种谩骂不好听的话突突突往外冒。

　　【巧克力：瑟瑟发抖，楼上是不是疯了，在这找什么存在感呢】
　　【年糕：抱紧我们晚晚，不与**论长短】
　　【bhshsjskj：一群没脑子的废物】
　　……

　　喻晚停下动作，直接联系了直播间的房管，把这人号封了。骂她可以，但是不能骂她的粉丝。

　　刚清净一会儿，突然屏幕卡了下，屏幕上突然爆发出无数颗闪烁的星星，它们像烟花一样四散开来，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氛围。
　　礼物特效占据直播间，这一波操作喻晚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XH]送浪漫马车*50】
　　【[XH]送万象烟花*20】
　　【[XH]送月下玫瑰*100】
　　……

　　【对方正在输入中：哈哈哈哈哈这波叫说曹操曹操到】
　　【米饭团：哎，那谁你脸疼么】
　　【奶黄包：刚才骂人骂那么狠，这会儿怎么不吭声了】
　　【XH：谁骂人了？】

　　喻晚将可乐鸡翅腾出锅盛进盘子，瞥见那人的昵称和问题，顿了下柔声开口感谢XH送的礼物。

　　【米饭团：[XH]大佬可以翻翻上面那个一堆字母的id，刚刚骂人可难听了】

　　【XH：知道了】

　　喻晚捏着番茄在上方划十字，撕掉外面那层皮，配合小葱放进煮得沸腾的锅里翻搅小炒，她尾音上扬:“现在做的是我喜欢喝的番茄菌菇汤，大家喜欢喝吗?”
　　【米饭团：喜欢，超喜欢】
　　【米饭团：喝完胃里暖呼呼的】

　　公寓里很安静，只剩下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喻晚自认一直是个挺无趣的人，所以她在直播时尽量不多说话，偶尔抬眼瞥一眼屏幕，和粉丝交流互动一会，但大部分时间都很专注投入做饭。

　　【年糕：看晚晚直播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有木有】
　　【年糕：话说晚晚有男朋友吗】
　　【年糕：没有的话我这声老婆先叫上了嘿嘿嘿】
　　【甜甜圈：有吗有吗】
　　……
　　话题逐渐被带偏，喻晚轻咳一声，盛出一碗米饭，避开这个话题:“好啦，今天直播就到这里了，大家拜拜啦。”
　　【米饭团：晚晚再见】
　　【年糕：晚晚再见】
　　【巧克力：晚晚再见】
　　……
　　结束直播，喻晚脱下身上的围裙，她把汗湿的黏在额上的碎发拨拉开，然后背靠流理台，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大学毕业后喻晚顺利入职自己肖想了四年的公司，每个月按时完成公司安排的直播任务，知名度太低所以几乎没什么人看，她也坚持直播，差不多那段时间都是在自言自语。

　　直到某天。
　　那个黑色头像出现。
　　从她一年前还是个小透明糊糊，就一直给她打榜送礼物。
　　每次都是一掷千金的那种。

　　甚至因为这件事，还被同时期一起进入公司的同事阴阳过，后来两人闹掰，那人也跳槽到了其他公司。

　　那是喻晚第一次收到礼物，因为这个榜一出手太豪气，她很惶恐甚至还私联这位榜一大哥要退还钱，结果对面很潇洒地回了句不用，并说希望她以后能够多多直播。

　　喻晚甚至联系过平台，可平台跟她打哈哈，甚至反过来劝阻她接受大佬的打赏，毕竟打赏的钱平台也能得到一半。
　　还是小透明的喻晚叹出一口气，只好作罢。

　　嗡嗡嗡。
　　私信里收到几条消息，是一串乱码数字，喻晚点进去看，各种侮辱谩骂的话猝不及防地呈现在她眼前。

　　【bhshsjskj：你有点本事啊，又傍上个金主】
　　【bhshsjskj：是不是早被人睡过了】
　　【bhshsjskj：我这里有你几张照片，想看看吗】
　　……
　　她每天都能收到无数这样的私信，喻晚轻车熟路地点进这人的主页，直接按了举报，那边又发过来两张照片。

　　【bhshsjskj：图片/】
　　【bhshsjskj：图片/】
　　【bhshsjskj：微笑.jpg】

　　她本意是想划掉，却不小心点了进去。照片很模糊，甚至有意识地将周围的景暗化，中间的人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
　　熟悉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闪现，冰凉的水从头顶浇灌下来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刺骨的冷。
　　喻晚大脑瞬间宕机，手脚冰凉，她控制不住手抖，输入一行字：
　　【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谁发给你的】
　　那头发了个表情包后就没再回复。

　　喻晚原本轻松的心情此刻乱成一团，她机械地收拾好桌上的残余，不小心碰倒了玻璃花瓶，水滴滴哒哒流下，花瓶也顺着滚到了桌沿。

　　啪嗒一声，清脆地响声将她理智唤醒。

　　喻晚连忙蹲下处理地面的玻璃碎渣，嗡嗡，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几声，她以为是那人回消息，着急起身查看，没注意有一小片玻璃不小心被刺了一下手心。

　　顾不上冒血的手，喻晚解锁手机查看消息，是工作群里发来的，要求她们转发招聘公告。

　　【星拓大家庭】

　　【赵姐：大家，微博上线转发一下公司发的招聘公告】
　　【赵姐：动动手指头的事，速速】
　　【赵姐：红包】

　　【小甜：好嘞姐~】
　　【壮壮：转发了姐~~】
　　【酒酒：OK】
　　……
　　【赵姐：@鱼丸，人呢，领红包都不积极】

　　喻晚下意识摁了摁冒血的手，鲜红色的血液沾染到了食指上，她抽出纸巾擦了下勉强平复心情回复消息。

　　【鱼丸：在呢姐】
　　【鱼丸：马上转发】

　　她双手颤抖地厉害，翻找软件花了会儿功夫，微博账号几乎没什么日常分享，一溜下来几乎都是些工作内容，曾一度被粉丝戏称工作狂。

　　喻晚找到公司发的那条微博，直接转了，并配文：【欢迎你的加入~//@星拓传媒：2024星拓传媒7月社会招聘公告】

　　赵晓京这边直接发了条语音消息私聊她，长达二十几秒，喻晚抿抿唇摁语音条，她爽朗的声音充斥在狭小的房间里。

　　“哎呦看我这记性，忘了你刚直播完，我听小糖说了那个黑粉的事了，不用管它，真是有病。”
　　赵晓京接连发了好多语音条安慰她，喻晚安静地听完每条后一一回复。

　　心情莫名轻松了点儿，喻晚嘴角轻扯了扯，慢吞吞打字回复。
　　【鱼丸：好，还是谢谢赵姐关心啦。】

　　她当时之所以拒绝了多家公司的offer，选择进入星拓传媒工作，一方面是一直以来梦想的公司，另一方面是这里氛围实在太好。

　　-
　　深夜。
　　喻晚从噩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是身处在一条无尽的黑暗巷子里，那些照片劈头盖脸地从头上撒下来，她转头朝着巷口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后来好像有人拉了她一把，是个男生。
　　梦中他的声音很模糊。

　　男生握着她的手腕，抓着她往前跑，喻晚偏头去看只能看见男生模糊的侧脸，等到气喘吁吁到了巷口，她转头一看男生已经消失了。

　　醒来后，喻晚全身汗涔涔的，额头冒冷汗。
　　她忍着不适，摸索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昏暗的环境下唯一的光源刺眼睛，喻晚微眯着眼，将床头灯打开。

　　喻晚再次点进短视频软件，那人依旧没回复。心仿佛被一把抓住，悬在半空中，她一直盯着聊天框等待，焦虑地迟迟无法入眠。

　　手指不小心误触了屏幕，等反应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直播间，主播没有露脸，迎面而来的是一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

　　他一只手放在一个很大的麦上面，另一只手拿着东西在摩挲着，声音很催眠。

　　喻晚了解过这个领域，asmr助眠能够帮助那些晚上失眠的人放松身心，更好入睡。她高中有段时间失眠，也关注过类似的博主，只是后来那个博主卷了钱销号跑路了。

　　也许是因为新人第一次直播，人特别的少，只有零星十几个人点赞，期间还有人退出。见她进来之后，博主小声地喊了一句她的ID，并表示非常感谢。
　　这个操作直接把喻晚控住了。

　　博主的嗓音偏少年音，气音喊她的名字时平静而舒缓，每个字都从他的声带里过一遍后发出来，莫名得好听。

　　如果喻晚仔细听，能察觉到声音里细微的颤抖，但她此时只觉得尴尬。
　　还有什么比直接披着大号进别人直播间然后被硬控这么尴尬的事吗。

　　喻晚再三思考，还是没退出去。
　　她也是从新人走过来的，深知每一个粉丝的喜爱有多么珍贵，于是就这么留下了。
　　即使只有这么一点儿人观看，唯几个粉丝却很活跃。
　　她瞥见底下的弹幕，有个ID叫霖霖的非常活跃。

　　【支持支持！】
　　【感觉不错诶，怎么粉丝这么少啊】

　　……

　　手上包扎好的伤口隐隐作痛，喻晚垂眸盯着看，眼神黯淡下来，一旁的声音将思绪拉回到现在，她听着听着，竟然有些困了。

　　因为不好意思退出来，喻晚将手机放在床头，手机连接上耳机听着直播的声音安稳入睡了。

　　-

　　谢珩下播之后，已经将近三点，客厅的灯是暖色调，整体温馨而让人放松。他起身，踱步到厨房冰箱拿出瓶可乐。
　　单手拉开环扣的一瞬，手机屏幕亮了，最上面跳出一条醒目提醒，他意外得手指一颤。

　　【您关注500天的鱼丸，回关了你！】

　　空白的界面，多了一个聊天框，谢珩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仿佛再确认般点进去，只有一条公式化的消息：
　　【嗨，我是鱼丸，聊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