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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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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撕下一小块面包,用叉子铲起几块被炸得金黄、流着热油的煎蘑菇放到上面,送进嘴里慢慢品尝。有些咸了,但配上手边的红葡萄酒刚刚好。
“所以星期日我们去参加审判,我要作为证人出庭,让我想想谁能陪你坐着……我有一种他们要弄一整天的预感,不过我想他们也不想拖太久,毕竟我手里捏着小矮星彼得的‘手铐钥匙’呢。雇佣我可是很贵的。海格要做证人,亚瑟也是,邓布利多在威森加摩……我怕你出什么差池。”埃德加咽下嘴里的食物,说。
“我没关系的。”哈利轻轻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哈利。”埃德加挺直了背,严肃地看着哈利,“我总是忘了你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年轻人,其实有时候你不必这么……成熟。这件事和你关系不大,你如果不想看审判也不用来,只是有时我总忍不住帮别人做决定,邓布利多前天还说我老是去担别人的责任嘞。”
哈利摇摇头。
“虽然有的时候你让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懂,但是你……”哈利皱着眉头,盯着埃德加的酒杯看,“总是对的。”
“这样不好的,哈利。”埃德加用手撑着脸,向窗外看去。一阵风吹起大片的落叶,在路灯的照耀下旋舞,最后飘到埃德加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哈利只是一枚棋子。埃德加甚至有些不敢去看他那绿色的、和莉莉一样的眼睛。虽然知道哈利只要和伏地魔建立足够的纽带他就能在死咒下存活,但埃德加心里仍有恐惧,那是对灵魂魔法的恐惧。他太了解灵魂魔法了。
他曾想复活伊芙琳。不可一世的魔法天才在一片烧焦的废墟上分拣着碎肉块、骨片和布料的灰烬,和疯子一样几月闭门不出,潜入霍格沃茨翻遍所有禁书,求过邓布利多,还去了德姆斯特朗交流学习,但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心惊胆颤。想要复活一个人,就要将灵魂从死者的世界拖出来,再安到一具躯壳上,施法者要承担灵魂分裂之刑并贡献出一人活祭以欺骗死神,再用黑魔法杀死一个年龄、身形相仿的人类作为躯体,但被复活者的灵魂也不一定完整。在埃德加向德姆斯特朗最厉害的教授询问那个黑魔法时,那名银发的老人用蹩脚的口音对他叫嚷着:
“不要欺骗死神!”老教授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狰狞地喊着,“如果你爱她,就不要折磨一个死人了!有些疯子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了两片,最后求着我让他去死!还有个傻瓜——蠢猪——把一块,你没听错,是一块,那个女人被我弄出来的时候只有半边身子,像被老鼠啃过一样——放到了自己脑子里!那个女人把他逼疯了!你有脑子的话,就别研究灵魂魔法!”
服务生将博洛尼亚酱千层面端到了埃德加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埃德加抱歉地向哈利笑笑。
“我太累了,这几天一直在忙前忙后。我被审了得有四五次吧,还得一直用大脑封闭术——就是不让别人读我的心的魔法——还要陪着他们审小矮星彼得,抽空去看了几趟小天狼星,还要设计小矮星彼得的专属牢房……事情太多了,抱歉,哈利。明天我带你去对角巷玩一天吧,罗恩和珀西明天要接受调查,他们大概是最后两个证人了。威森加摩竟然弄到了周日开庭,也是……估计是要避开魔法部其他人,怕发生意外。”埃德加絮絮叨叨地说,“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下周一就要回霍格沃茨了,啊,人生……”
哈利安静地听着,慢慢切着盘子里的千层面。埃德加又感到愧疚了。
“你在学校怎么样了?今天一直都是我在说话,还没听你说发生了什么事呢。”埃德加问。
哈利在他的引导下打开了话闸子。他又提到了西弗勒斯。
“埃德加,你应该和斯内普很熟悉吧。”哈利说,“我总是觉得他恨我。”
埃德加有点头疼,他总不能说哈利长得像西弗勒斯的情敌吧。他尴尬地一笑,说:“不会的,他只是讨厌不是斯莱特林的学生,而且他讨厌有名的人,因为他总会觉得一些有名的巫师……德不配位吧。哈利,如果你向他展示你的魔药天分,他会对你好些的。”
哈利有些怀疑地看着埃德加。
“埃德加,斯内普和我的父母认识吧?”
“当然,英国巫师界本来就没几个人,认识那是肯定的。”埃德加笑着,手指玩弄着耳边的一缕头发,“就是我不清楚他们的私交,我和你母亲还有西弗勒斯更熟悉一些,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一起玩,但是我和你父亲是工作了才混熟了的。”
他隐瞒了一半事实。
“西弗!”埃德加睁开眼睛,看见旁边像鬼魂一样坐着的西弗勒斯。他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埃德加挣扎着坐起身,看着西弗勒斯的脸。
“*,怎么了?没考好?不应该啊?”埃德加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早告诉你考完试别看试卷,我已经把它扔进湖里了。”
西弗勒斯没有开口。埃德加朝四周看看,发现似乎有几个同年级的学生在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他瞬间想通了一些事。
“他们对你干了什么?”埃德加低声说,“谁?掠夺者?如果你希望我揍他们一顿,我能帮你做。”
西弗勒斯摇了摇头。他用嘶哑的声音开口。
“我……我叫了莉莉……莉莉·伊万斯……泥巴种。”
埃德加也沉默了。
“你……你不是喜欢她吗?”良久后,埃德加斟酌着说,“怎么能这样呢?哥们,你对着我叫声泥巴种试试?肯定说不出来吧?对喜欢的女人怎么就说的出来了?就算你想把波特千刀万剐,对着女人发火算什么男人?”
“喜欢?我怎么会喜欢她?”西弗勒斯低吼。
“说实话,西弗,我现在真想把你扔进湖里冷静一下。不然你现在就给我下去游一圈泳,上来之后再和我说话。”埃德加皱着眉头说。
实际上埃德加也这么做了,他给西弗勒斯施了个泡头咒,又以温和的力道把他扔进了黑湖里。第二天他躲在树丛后面把格兰芬多捣蛋四人组用凶猛的力道反复抛向黑湖,直到他们拼了命地逃进城堡。
自那以后他和西弗勒斯之间的友谊就多了道看不见的隔阂,但莉莉和西弗勒斯的确是不再说话了,莉莉也闭口不谈西弗勒斯的事。埃德加想自己很难对着莉莉说那句“泥巴种”只是句气话,只能在莉莉耳边说詹姆的坏话。不过当詹姆结束叛逆期,开始像一个男人一样做事情时,埃德加也勉勉强强地把他当成了一个朋友——人的青春里总有一些傻x的时候,不是吗?
他和西弗勒斯的决裂是毕业那天,他们沿着黑湖散步,随意地说着对未来的规划。
“埃德加,你有没有想过,去追寻真正强大的力量?”西弗勒斯说。
埃德加疑惑地看着他。“说话模棱两可,不是你的风格。”
“呃……你先听我说完,黑魔王是现在最强大的黑巫师——”
“西弗勒斯,你在侮辱我吗?”埃德加冷冷地打断他,“我研究黑魔法,不是为了给一个没鼻子没头发的恶心老头当仆人的。我要改进现今的防御术方法,你一直知道。”
“但是研究黑魔法只会被所有人唾弃!只有跟随黑魔王,才能进行你的那些研究——”
“统统石化!”
埃德加粗暴地喊道。他狠狠掐住西弗勒斯的脖子。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让我恶心。”埃德加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胆敢为那个没鼻子蝙蝠怪效力,我会把你碎尸万段。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就不修改你的记忆了,希望你还有点良知,不把我卖给那个****丑老头。”
再一次见到西弗勒斯是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邓布利多把埃德加用魔法捆在椅子上,才让他面目狰狞地听完了西弗勒斯泄露预言、最后当双面间谍的故事。邓布利多一解除魔法,他就用无声咒折断了西弗勒斯的四肢。
“你怎么敢!你***要是还爱莉莉·伊万斯——不,你这个懦夫,你不敢承认,贱人、胆小鬼——你告诉伏地魔的时候自己不会去查一下吗?那个老疯子说的话有什么信用可言?就用你这条贱命为莉莉赎罪去吧!你还觉得伏地魔会留她一条命?让她恨你一辈子?还是用魔药搞坏她脑子?你知道莉莉·伊万斯不是这种人!”
埃德加那天用尽了自己最恶毒的言辞咒骂西弗勒斯·斯内普,但碍于邓布利多在场,埃德加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抱着飞过来贴在他膝上的福克斯痛哭。
“**,**,我要你活得比谁都痛苦——我诅咒你在死后也见不到莉莉·伊万斯!西弗勒斯·斯内普——我诅咒你永远爱她——我不会原谅你,但我会做你的朋友,让你被你那点仅存的良知折磨!”
这些情绪已经离埃德加很远了。他快记不得那些对西弗勒斯的恨意和愤怒,现在也能平和地把他当朋友对待,但埃德加没有忘记那天在校长办公室里发生的事。西弗勒斯倒是不记得了,埃德加修改了他的记忆,让他想不起那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埃德加想救的人也有西弗勒斯,但只是为了用愧疚折磨他。但他又能对西弗勒斯苛责什么呢?他也是犯了巨大错误的人,他也要在悔恨里赎罪。
甜点是酒味浓厚的提拉米苏,哈利吃完之后脸有点红。
“埃德加,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样在一起的吗?”在埃德加跟哈利分享了麦格教授和他去麻瓜世界办事的故事后,哈利冷不丁地问。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埃德加和颜悦色地说,“我知道你爸爸一直在追你妈妈,她和我说过好多次呢,她觉得他太爱出风头了,老是想引起女孩子注意,不过有一天他们突然就在一起了,我也挺意外的。青春期的女孩子就是不太好懂呢,可能你父亲这种类型就是容易吸引女孩子?”
哈利点点头。“那……小天狼星布莱克是什么样的人?”
“很酷。”埃德加思索着说,“你会喜欢他的。唔……我觉得他会把你教坏。没关系,我可以纠正他。他跟你爸爸是同一种人,你看到他就懂了。”
哈利沉默了一会,慢慢吃着他的提拉米苏。
“马上带我走。”埃德加懒洋洋地说,“提拉米苏的意思。碰到愿意给你做蛋糕的姑娘就娶了吧。”
莉莉给他做过好几次小蛋糕,给伊芙琳做的更多。在她死前的几天,埃德加还收到了她烤的小饼干和哈利扯着詹姆头发的照片。他当时在回信里写了什么?“如果你要在对角巷开面包店,我会全力支持”?还是“詹姆可能需要生发魔药”?
埃德加想,和莉莉·伊万斯结合的人必定幸福无比。
马上带我走……
哈利几乎要把这句话当成一种暗示,但当他发现埃德加只是在晃着酒杯看窗外的汽车来来往往,心里有些怪异的空。埃德加太神秘了,就算他总是在讲自己的故事,但哈利从未看懂他。
带我走……
埃德加带他离开了麻瓜的世界,来到了他所爱的魔法世界,又在他身边的事件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像是一场戏里的灯光师一样,引导着他在舞台上用青涩的演技说着台词。
我想依靠埃德加。
伊芙琳。她永远美丽。她对着我微笑。
她最喜欢小雏菊。
她喜欢画画。
她养了一只小鸽子。
她总是给我挑好看的衣服。
她很会做饭。最会做烤松饼。
她会把屋子里插满鲜花。
她爱我。我也爱她。
但是现在我只记得她在油画里的模样了。
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要让我们分离?
埃德加真的不记得了。他不记得那场葬礼,他扑在父亲的棺材前痛哭,又在母亲的棺材前流泪,到了伊芙琳的遗像前时他已经没有眼泪了。他模糊地记得莉莉在身旁默默流泪,抱了埃德加很久。
“我带了……很多很多小雏菊。”莉莉哽咽着说,“伊芙不会怪你的,埃德加,振作起来。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以为只要不回家,几个保护魔法就能让家人安然无恙。谁能想到他们偏偏成了魔法史里两句话带过的“麻瓜袭击”呢?
“我们都在,埃德。”莉莉低声说,就拉着其他人离开了。
但是伊芙琳不在了。莉莉也不在了。
父亲。对哈利来说是一个遥远的概念。弗农姨夫不是个好姨夫,不是个好男人,但是个好父亲。自己的父亲只在照片和故事里见过。
思维的连接只是一瞬,但结论会被烙印在心中。
哈利不喜欢这个结论。他或许从未有过这个结论。太令人厌恶了。十一岁小孩的心里只觉得埃德加叔叔是个可靠的、神秘的、偶尔让人恼火的厉害巫师。
但哈利的潜意识记住了它。这也是一部悲喜剧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