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二个男孩（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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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马车下来，进了左边那栋歪歪斜斜的木屋。这屋子比看上去宽敞舒适得多，汤姆敏锐地注意到，两种鲜明个人风格在其中不分你我地交杂着：客厅摆满了各种新奇的物件，一个巨大的地球仪上边站着一只木雕的凤凰，不断地扑腾着翅膀，旁边靠墙放着黑色的陈列柜，里边陈展着一看就价值连城的雕像、红酒和宝物；书架上，学术杂志与甜点菜谱和漆黑的咒语书、闪着幽光的骷髅头放在一起；那封信上的奇怪三角形标志也四处可见，它作为重复元素出现在项链、雕塑、书本的封皮等等地方。至此，这个聪明的小孩已完全心领神会——他得想想两位父亲该怎么称呼合适了。
对于汤姆来说，被格林德沃收养就像一笔飞来之财，落到他这个原本一无所有的孤儿头上。随着时间推移，他会越来越深地认识到这点，认识到他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但在他开始挖掘并震撼于养父们的伟大事迹之前，还有一件他始料未及的事。
他不是这个家庭收养的第一个孩子。
汤姆几乎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哈利的场景了。
他坐在沙发上，穿着从孤儿院匆匆出走的睡衣，裹着毛绒毯子，小口嘬饮巴沙特冲的热巧克力，面前还摆着一大盘他不想吃也吃不下的苹果派，活像一只被捡回家后过度照顾的黑猫——这都是拜巴希达·巴沙特，他未来的太姑姥所赐。这个心善的老太太应了门，看到外边站着这么个风尘仆仆的漂亮小孩，简直心都要碎了。人生第一次，小汤姆感觉自己实打实地成了抱抱熊，教他怀疑了两秒是不是留在伦敦更好。
这不是玩笑话。他非常讨厌被人碰到。但是他不傻；他总归见过那些领养人会选择什么样的孩子。极其罕见地，他允许自己暂时处于被动位，满脸写着“不论你给我什么，我都会接过来；不论你告诉我什么，我都会信”。
他就这样伪装成乖巧的样子，无聊至极、但装作耐心地回答着名字，岁数，伦敦的天气...直到阿不思催促着年事已高的巴沙特快回去睡觉，亲自动身把她送回隔壁的老屋子去。
他前脚刚走，楼梯的老木头就忽然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
男孩警觉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绿色的、噙着睡意的大眼睛。那眼睛看到他，立刻睁大了。
“梅林的头发！父亲，他都到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盖勒特从餐柜里取出一瓶果醋，哼笑着说：“要是再把你叫起来，你太姑姥能再烤两大份苹果派，我们明天就得吃一天苹果派了——汤姆，这是哈利。”
哈利“嗒嗒嗒”地跑到了他面前，好奇地看着他：“你好，汤姆。”
汤姆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速地打量了他突如其来的便宜兄弟一眼。他的个头和他差不多，也许稍微高一丁点儿；长相很白净，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一双罕见的、绿色的眼睛。
这确实叫他始料未及了。他要怎么处理这个呢？他是答应了格林德沃，但并没打算跟谁共享这一切。
男孩那满是坏水的小脑瓜立即找出了最糟糕的答案。但是，还是那句话，他不傻。他想这件事应当从长计议，从现在开始，他的时间还多。起码，哈利不像孤儿院那些又吵闹又长得歪瓜裂枣的小孩那样，教他一看就烦。
他礼貌地说：“你好，哈——”
话音未落，苦冬青味的风就突然闯进了他的社交距离。他几乎要恼了，把别人当抱抱熊难道是这个家庭的某种传统吗？他被哈利的胳膊勒得够呛——也许不要从长计议了，他想立刻把这家伙赶出去。
“梅林啊，我听父亲说了，伦敦最近乱的很。你能平安到家真是太好了。”哈利感慨道。
“你是十二月底出生的，对吧？——别那么看着我，我和你们那个院长‘愉快’地聊过几句。”盖勒特在另一边儿的餐厅里，边往他和阿尔的杯子里倒苹果醋边对汤姆说，“那么，他就是你哥了。”
“是的，父亲。”汤姆有样学样地叫道，谢天谢地，他们现在都坐下了。他希望这老房子不要冒出第三个孩子来，不然他就连夜赶回伦敦去。
他看着哈利，以一种非人的自制力露出友善的微笑，从盘子里拿起两块饼干，递给他一块：
“挺好吃的，试试吗？”
“谢谢！”哈利愉快地接过来，一边嚼一边问他：“你从伦敦来的？我听说在你们那，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房间，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出去玩儿。”
汤姆把杯子拿得近了一点儿，挡住眼神里划过的阴冷：“你听说的没错，哈利。”
他对春秋游没有好印象。他们出去玩儿的时候，那迂腐的女人会把他送去见心理医生；她不依不饶，他吓跑了一个，她就再找一个——要不是这孤儿院属于科尔夫人，他发誓东伦敦是要添一桩失踪案的。
“噢，那还不错。”哈利的绿眼睛竟然涌起了一点儿羡慕，“你可能不知道，我原来住在橱柜里，现在想起来真是糟透了。”
“橱柜？”汤姆看着一整盘坚果朝哈利平稳地飘过来，眉毛一皱，“你也有这种...你明明也能用魔法，却允许孤儿院这么对你？”
“不是孤儿院，我表哥家。他要住一个屋子，玩具堆满一个屋子，就没我的位子了。”哈利耸了耸肩，“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爸爸？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到家？”
“喔，哈利，你醒了？没什么，把你热情过头的太姑姥安顿好。”阿不思关上门，忽然看见玄关处的手提箱，奇怪地问：“汤姆，你就这么点儿行李？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这手提箱里，四季的衣服各一套都不够。”
“没来得及带全，先生。不过确实也没几件。”小汤姆看着盖勒特，用眼神告诉他‘这可不是我主动说的’——那一柜子衣服要是知道它们要遭此横祸，估计能连夜长腿跑了！
阿不思好像明白了什么，把质问的眼神投向盖勒特。
盖勒特正在往阿不思的那杯果醋里加大量的蜂蜜，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感慨：“没想到麻瓜孤儿院这么吝啬！——不碍事，明天我带孩子们去买就是了，正好，哈利也长个儿了。”
“是的，爸爸，我比去年长了五公分了！”小哈利骄傲地说，仔细一想，却又犹豫了：“但我还有好几件新衣服没穿呢，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你们给汤姆买吧，也许我可以穿二手的。”
“不浪费，哈利。”阿不思的心被狠狠触动了一下子，他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哈利的小脑袋：“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不值得，你配得上最好的，要是有人再像以前你姨夫姨妈那样说你不配…”
“你就动手揍他们，要是他们不服，你就把我的名字搬出来，就是魔法部长也会闭嘴。”盖勒特接话道，小哈利听得认真，正准备点头，阿不思就把盖勒特的下文一记眼刀刮回去了——他到底每天都在教孩子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了，都去睡觉！”阿不思转向两个孩子：“哈利，你带汤姆上楼吧。”
“好的，爸爸！”哈利转过头，对汤姆说：“我帮你拿行李，你拿着你的热巧克力吧。”
说完，他眨了眨绿眼睛，门口的手提箱就飞到了他的手里。小汤姆从沙发上站起来，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用的这个魔法，任由哈利拉着他上了楼梯。
“多完美啊。准确、干净的无声飞来咒。”在他们走后，盖勒特把混合好蜂蜜的果醋递给阿不思，“哈利才十岁，已经能把魔法控制到这个地步了。我想他的天赋丝毫不输你我。”
“我一点都不惊讶，盖尔，他可是莉莉的孩子。”阿不思接过来啜饮了一口，望着两个小小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怅然若失，“要不是他一岁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魔法事故，她和詹姆本可以看着他长大的。”
“你还记得清他父母的样子吗？”盖勒特已经把他那杯喝完了，冷不防地问。蓝眼睛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阿不思奇怪地答道：“当然记得，盖尔——我还没老呢，怎么了？”
“没什么。”盖勒特说着，忽然叹了口气，把空杯子撂在一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从阿不思身后凑上来了，“亲爱的，你兢兢业业了半个晚上的车夫有点困了。”
阿不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喜欢盖勒特身上的气息，在他的爱人表现出那种几乎只有他能见到的平静时，就像是被包裹在虫鸣与繁星点缀的黑夜重，令人沉静和安全。每当这时，他总会不自觉地放下他那种锋利的敏锐和理性，舒适地沉浸其中。
他侧过头，鼻尖贴到了盖尔的脸颊上，并非亲吻，却亲昵胜似一个吻。他轻轻地说：
“谢谢你把汤姆带回来，盖尔。”
“不客气，只是为了你。”盖勒特说，他那总是威严、低沉的声音很少这样慵懒含糊，“我真希望我们能早点儿退休。”
阿不思笑了：“然后就天天喝苹果醋，看着孩子们长大？”
盖勒特模糊地应了一声。他闭上了眼睛，阿不思衣物上乌木香气的贴着他的鼻息。他们就这么沉默着，享受着这个从背后的拥抱，感受着彼此的气息。直到窗外戈德里克山谷的最后一盏灯熄灭，谁都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二个男孩（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