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橙叶前调》与灯灯灯灯

2、雪里

　　陈向笙合同签得太快，从进会客厅到出来不到半个钟。 　　 　　“丹总，您找我。”房门被敲响，走进来一位身穿正装的职员，乍一看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那天时间实在紧凑，丹容整理完所有工作，后来才想起来那个小助理。 　　“坐。”丹容看着边回着消息，招呼助理坐。 　　 　　助理还没来得及坐下，丹容的声音就已经传进耳朵里。 　　 　　“采访不到一个星期了——我还是蛮好奇的。” 　　 　　“沈记者那天出去签合同，只用了不到一个钟。”她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期间偷摸看了眼女孩胸前的工牌。 　　 　　“迟助理，陈先生这合同签得很快啊。”丹容短暂的沉默后接自己的话“你们谈了些什么内容呢？” 　　 　　迟鸢顿住，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迟鸢：坏了，套我话呢。 　　 　　“陈先生没说话。” 　　“没说话？” 　　 　　她张口就来。 　　 　　“拿起笔就签了合同，很快。” 　　 　　 　　“……” 　　“……” 　　 　　 　　 “……嗯。”丹容看着女孩的眼睛。 　　 　　女孩声音虽然闷闷的，但是眼神真诚的不能再真诚。 　　过了几分钟，迟鸢做贼心虚般地从丹容半信半疑的注视下窜出办公室。 　　 　　那天回去后，迟鸢复盘了好一会。 　　 　　这个陈先生是认识沈记者，才能说出这样两句暧昧不清的话，迟鸢深吸一口气，脑补了一出大戏。 　　 　　丹容办公室门前，助理盯着这个待转正的实习工牌，把想法咽在肚子里，什么也不敢说。 　　云粹开的霸王条款，陈向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签合同。 　　“疯子。”迟鸢皱眉，低声骂了句，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 　　 　　 　　 　　沈言霜那晚睡得并不好。 　　 　　她不想把公司一贯的套路用在陈向笙身上。 　　 　　自醒来后沈言霜就一直窝在床上边看项目文件，翻到50%的主美专访，她皱眉。 　　 　　出差回来丹容就给沈言霜开了居家办公，一直到采访那天结束，相当于假期。 　　 　　沈言霜在家度过一阵算不上日子的日子。 　　 　　再回到公司项目组已经开始交代现场分工。 　　 　　 　　杭城的雪从开始就没有停过，此时路面已经积满一定深度的雪，一群人踩过去，留下乱七八糟的脚印。 　　街道上逐渐有了年味，工人们将中国结一排排挂在路灯上。路上结冰，早高峰的车流缓慢前行。 　　 　　明天录节目，沈言霜跟在一行人屁股后面，心不在焉的听着负责人讲话。 　　 　　到了午后，终于熟悉完现场，沈言霜在演播厅角落落座。 　　大衣里的暖宫贴已经不热了，褪去温度后，她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记者小姐，这是采访的问题列表，您看看，画圈的部分是必须要问到的，其他的您可以看情况安排。” 　　 　　负责人走到她面前，递来一份文件，她顺手接过去，文件里夹着记者证。 　　 　　翻开第一页，沈言霜啧了一声。尽管里面的内容大差不差，但一想到这些套话用在陈向笙身上，沈言霜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陈向笙为什么会接下云粹的采访。 　　 　　沈言霜想到什么，又迅速摇摇头，快速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曾经喜欢陈向笙，但走到陈向笙面前时，时机已经不大成熟了。 　　 　　陈向笙没有时间喜欢她的。 　　 　　她也没有时间喜欢陈向笙。 　　但是…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觉得烦呢。 　　 　　她又啧了一声，暴躁的点了根烟。 　　 　　刚吸上第一口，胃就疯狂抗议起来，她吃痛的捂住胃，掐灭了烟。 　　 　　 　　更烦了。 　　 　　 　　出门画了淡妆，但跟着项目组逛了一上午，口红早就掉了，沈言霜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死死攥着手，等着通知下班。 　　 　　 　　项目组的人忙着第二天的节目，都没有注意到沈言霜。 　　 　　有病的公司，简直不是人。好不容易熬到天都暖黄黄时，所有设备调试完美，负责人才招呼大家下班。 　　 　　灯灭下好几盏，黄昏打在沈言霜的身上。碎发在光影下飘。 　　 　　沈言霜站不起身，扶着胃点看打车软件。 　　 　　五分钟，十分钟，根本打不上车。 　　 　　她扛着越来越难受的身体，不知道拨通谁的电话。 　　 　　 　　暖气用尽，空气变得稀薄。 　　 　　出差回来，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望着最后一丝黄昏落下去，她靠在墙边闭上眼。 　　全身重心不稳，她频频呼吸，怎么都缓不过来，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了。 　　 　　暖气早就停了。 　　 　　很冷。 　　 　　她晕乎乎的，茫然中听见走廊外很轻的脚步声，正朝着演播厅靠近。 　　 　　以为是巡逻的安保来赶人，沈言霜扶着纸箱缓缓起身。 　　 　　那个声音停在演播室门口，她望见一个身影驻足。 　　 　　熟悉的香水味涌进鼻腔。 　　 　　心脏猛地跳一下，口落落的心立即被填满，沈言霜瞳孔放大，吃力的抬头，朝着门口方向望过去。 　　 　　她努力想看清那个人。同时，那个人也撩起眼帘盯着她。 　　 　　陈向笙及肩长发湿答答的搭在黑色大衣的肩膀上，他手里握着手机，肩上还残留着未融化完全的雪。 　　 　　 　　视线交汇，相对无言。 　　 　　 　　沈言霜手一直搭在纸箱上，只觉得一根线从左耳穿过右耳，发出嗡的耳鸣声。 　　 　　过去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动作，她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 　　 　　走廊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每一次声响都震得沈言霜头疼不已。 　　 　　真安保大叔一手插兜，一手套着棉手套的手握着手电筒。冻的呼出一口白气，确定演播厅里有人，用粗糙的嗓门冲里边喊。 　　 　　“还不走，关门嘞。” 　　 　　沈言霜把包往肩上拎了拎。 　　 　　陈向笙面无表情的朝她迈步，在安保走进门前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拉着她走出门去。 　　沈言霜见他撇了一眼角落只抽了一口的烟。 　　 　　…… 　　 　　陈向笙歉意地朝安保大叔笑笑。 　　 　　被拉着手腕急迫地向前走，沈言霜望着这个宽大的背影，一时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牵挂，想念，委屈。复杂的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她缩缩手，没有挣开，反而是陈向笙更用力的握住她。 　　 　　感受到这份力，沈言霜低头看着陈向笙骨节分明的手。 　　 　　“陈先生，你怎么来了。”沈言霜打破这份尴尬，或许合同那天已经见过一面，又或许是她的胃疼让她没法作出更大的反应。现在见到陈向笙，沈言霜没有太激动。 　　 　　“不想我来吗？” 　　 　　身前人没回头，拉着她的手腕，依旧急迫地朝着出口走，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沈言霜的喉间被卡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摇头，陈向笙的气味依旧弥漫在周围。 　　 　　“我不来，你怎么走？” 　　 　　到演播厅门口，陈向笙转头淡淡看着她，语气有丝颤抖，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陈向笙的声音很清润，听着很舒服。只是他不喜欢开口，沈言霜高中时期只能在年级大会上好好听听陈向笙的声音。 　　 　　被路灯照着，陈向笙的细微的碎发被风吹起，在风中显得凌乱。 　　 　　沈言霜抬头仰望他的脸，见他眼尾染上了红。 　　 　　签合同那天只是匆匆一面，沈言霜现在才看清陈向笙的脸。 　　比初见时成熟，这轮廓依旧是她熟悉的陈向笙。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陈向笙现在的眼神不一样。 　　 　　“好了，都这样了。”说着掏出车钥匙，拉着她就向前走，不想让沈言霜再多吹一风。“我带你去医院。” 　　 　　黑色的卡宴在大雪中闪了闪。 　　 　　“……” 　　 　　自己本来就是打算去医院的，但真的打不上车，既然他要搭她，她没有拒绝。 　　 　　陈向笙紧握的手直到她坐上副驾驶才松开。 　　 　　本来她觉得气氛很尴尬。直到真的坐在陈向笙的副驾驶上，陈向笙的言行都没有她想象的夸张。 　　 　　陈向笙把暖气开得很大。 　　 　　沈言霜苍白的脸缓和下来，因为不习惯暖气带来的闷热，她的脸颊被热的红彤彤。 　　 　　陈向笙注意到了，打开车窗。 　　 　　“谢谢。”沈言霜道谢，今天的信息量很大，碰上胃病，她没有力气再想任何事情。 　　 　　 　　在陈向笙的车上歇一阵。到了医院就被他拉着做检查，一直折腾到凌晨。沈言霜坐在病床上，胃里的疼痛褪去，陈向笙拿着单子坐到她身边。 　　 　　熟悉的香水味弥漫开，盖过医院的消毒水味，陈向笙拉开病床边上的陪护椅坐下。 　　 　　他垂眼看着报告单，紧接着从袋子里拿药，合着热水递到沈言霜面前。 　　 　　“这么严重的胃炎，为什么还在上班。”陈向笙语气认真起来。 　　 　　沈言霜冷笑。“领导跟我说。甲方指定我出席这次独家采访。” 　　 　　陈向笙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 　　 　　“那加个甲方WeChat。” 　　 　　“好。” 　　 　　陈向笙没想到沈言霜会这么轻松的答应，意外地挑了挑眉。 　　 　　沈言霜翻开包找手机，在上面划拉几下，点开个二维码递到陈向笙面前。 　　随后，看清屏幕的陈向笙的嘴角抽了抽。 　　 　　沈言霜的手机屏幕显示： 　　企业WeChat：沈言霜@云粹集团。下面接了一个二维码。 　　 　　沈言霜举着手机，耐心等陈向笙扫码。 　　 　　“沈记者。” 　　陈向笙黑着脸。 　　 　　突然被这样称呼，沈言霜别扭地抬头，对上了陈向笙漆黑如墨的瞳孔。 　　 　　陈向笙喃喃：“企业微信…？” 　　 　　“嗯。”沈言霜眨眨眼，见陈向笙长了张嘴。 　　 　　好一会，才听见他沮丧地问。 　　 　　“甲方不能加沈小姐的私人微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