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清清》陆瑶珊

8、第八章

　　当天晚上，叶清回来的时候，余飞白已经离开了，她看到程小烨一个人在摆弄相机。不得不说，程小烨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这一点连叶清也不得不服，所以叶清从来不反对程小烨拍来拍去，反而找了很多摄影方面的书和资料给他。
　　看到叶清回来，程小烨对姐姐笑着说道：
　　“姐，你已经连续学习好几天了，这么拼不是办法，累坏了怎么办，咱明天能不能休息一下，出去玩啊，而且我整体闷在家里，你让我这个摄影师拍什么呀，拍你厚厚的书吗，一点也没有灵感了。”
　　叶清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问他：
　　“那你想去哪啊，我们明天一起去啊。”
　　程小烨想了想，说道：
　　“我想去公园儿，拍一下春意盎然”。
　　叶清笑了一下，说道：
　　“可是现在很冷，哪里来的春意盎然。”
　　程小烨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那我就拍一下草木凋零，总之我真的得出门玩了”。
　　叶清也觉得对他有点抱歉，马上答应道：
　　“好啊，那我们明天出去玩一天，吃点好吃的，放松一下。”
　　程小烨马上欢欣鼓舞，兴奋不已：
　　“姐，那我现在进屋去睡了啊，你也早点休息，咱明天一早就出发。”
　　进了屋的程小烨马上给余飞白通风报信，让他一起去。
　　而这边的余飞白也没闲着，马上给大哥打了电话，约定好路线，余飞时表示他会挑一个非常恰当的时机出现，装作偶遇，请他们吃饭。
　　一切安排妥当，程小烨导演的这场大戏就要拉开帷幕。
　　叶清跟程小烨早早来到公园。公园很大，程小烨拿着巨大的相机拍个不停，非常兴奋，并不时抓拍一些叶清的照片。
　　刚逛了不久，叶清回头就看到了余飞白走了过来，她疑惑地看着程小烨，程小烨瘪了瘪嘴，尴尬地说道：
　　“我还叫了飞白哥，做我的模特，忘记跟你说了。”
　　叶清有些生气地看着程小烨，说道：
　　“那你们两个来就好了，还叫我干嘛。”
　　程小烨拉叶清往前走，说道：
　　“你学习太久了，我也想你出来放松放松嘛。而且飞白哥也不是什么外人。”
　　叶清停住，认真地跟程小烨说道：
　　“以后你们两个玩就好了，知道吗？”
　　程小烨没有答应，只是没有说话。
　　余飞白穿着黑色的牛仔裤，显得他的腿更加修长，他还穿了黑色的卫衣，映衬得精致的脸多了几分白皙，他两个手很自然地搭在牛仔裤口袋，微笑着向程小烨打招呼，说道：
　　“说吧，你要拍什么，先说好啊，把我拍丑了，我可是再也不会跟你打游戏了啊”。
　　程小烨走近他，说到：
　　“放心吧，只会比本人更帅100倍。只是今天这衣服的色彩，有点太单一了吧。”
　　飞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程小烨摄影师大摇大摆地走了，余飞白也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唱一和，完全没有理叶清。
　　叶清找了个台阶坐下，远远看着远处被指挥的有点手足无措的余飞白，与摄影师范十足的程小烨。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观察余飞白，她不得不承认余飞白真的长得很好，她学了一个学期的专业课，虽然只接触了点皮毛，但是已经开始从人体结构的角度分析了。余飞白的身材比例，头骨比例应该都是恰到好处，他的肌肉和皮肤也分布的很均匀，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灿烂，偏偏他又那么爱笑，到底脸部的骨骼和肌肉是什么样子的呢？叶清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有点心跳加速，她马上收了视线。过了一会，叶清听到程小烨喊自己，要去其他地方，她不得不站起来跟了上去。
　　叶清走在公园的路上，程小烨和余飞白一路拍来拍去，落到了后面，叶清不管他们，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思考。过了一会，余飞白赶上来，跟叶清肩并肩走着，叶清并没有发现他，直到他用肩膀推了一下叶清，说了一句：
　　“想什么呢？”
　　叶清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子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此时的余飞白正带着甜蜜地微笑，手插口袋，微探下身子想听她讲什么，两个人的距离拉近，程小烨在第一时间完美抓拍，女孩的微惊，男孩的甜笑，再加上背景中略来未来感宏大银色建筑折射出的光影，构成一张非常有视觉冲击的照片，而且余飞白修长的身材，完美的侧脸，甜甜的微笑更是给这张照片大大加分。程小烨十分满意。
　　叶清恢复了神情，摇了摇头，并不回答余飞白。而是继续往前走着，余飞白只能跟在她身后。
　　走了很久，已经走出了公园，到了一家酒店门口，余飞白走上去，站到叶清对面，问她到：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心事重重，到底有什么事让你一个小女孩儿整天愁眉苦脸，而且这么不愿意说话。连出来玩都不开心吗？对了，你知道吗，你这次考试除了体育，其他的都是你们年级第一。”
　　叶清继续耍沉默。余飞白急了：
　　“不是说你最关心学习的吗？怎么我跟你说成绩你也没反应啊，那你到底喜欢聊些什么呢？”
　　叶清想了半天，决定跟他进行一场对话：
　　“学校里的人都说，你不喜欢跟女生说话，可你为什么一直要在我旁边说个不停呢？”
　　叶清突然跟他说这么长一句话，让余飞白吓了一跳，他顿了顿说道：
　　“因为我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叶清继续有点针锋相对地说道：
　　“对，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不喜欢跟别人说话，不喜欢跟陌生人走太近，你因为我的这点不一样，非要逼我，不是很奇怪吗？”
　　这个问题真叫余飞白猝不及防，他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叶清会突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让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在原地。
　　叶清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跟小烨一个小孩子玩在一起，如果你是单纯地喜欢跟他相处，我没意见，但是，如果你是因为我，你的感情不会在我这里得到任何回应，只会给我增加很多困扰。”
　　余飞白等了这么长时间，希望叶清跟他多说说话，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上来就封死了自己的路。他盯着叶清，脸气得红红的，有点嘶哑地说道：
　　“叶清，原来你不是话不多，而只是不喜欢跟我说话而已，我曾经多么期待你可以跟我多说说话，只是没想到，今天你对我说了这么多，却这么伤人。”
　　这次轮到叶清有点慌，她今天之所以这么直截了当跟余飞白说话，主要是这段时间来，她感受到了余飞白对她特别的照顾。余飞白作为校园明星，他的事情叶清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就这么一个备受关注的人，一直绕在叶清身边，让喜欢低调的叶清感到很大压力。而且，对于爱情，叶清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期待过，她连朋友都不想交，何况是男朋友了，因此叶清觉得自己应该尽快跟余飞白说清楚，让他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但是她看到余飞白生气和委屈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残忍。看到他受伤，不知为什么，叶清自己也有点难过。她低下头，看别处，不再说话。
　　就这这时，在酒店大厅隔着玻璃观察他俩已久的余飞时在这个“恰当”的时刻不期而至，打破了沉默：
　　“飞白，你怎么在这里？这位是？”
　　余飞时很配合地礼貌问道，可是哪里知道此时的余飞白早就没有了让大哥见叶清的心情，叶清那么决绝，即使有大哥在，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余飞白望着她，一边后退着，一边置气似得对大哥说：
　　“这位是谁，这位是世界上最讨厌我的人。”
　　说完，余飞白扭头大步走进了酒店。
　　余飞时望着留在原地的叶清和不远处的程小烨，笑笑说：
　　“我是飞白的大哥余飞时，你应该就是飞白的同学叶清吧，那个是你弟弟？”
　　叶清抬头望着余飞时，觉得他有点似曾相识，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只是她此时情绪有些乱，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余飞时看着面前的叶清，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倔强和清冷，还有着超脱这个年纪的成熟。也许是余飞白喜欢的人关系，让他也格外上心，把疼爱弟弟的习惯自动带入到了叶清身上，像家长似地说道：
　　“你们放假了出来玩，累了吗？刚好在这个酒店门口遇到了，我带你们去吃个饭吧。”
　　叶清看着余飞时，觉得他非常亲切，似乎自己已经认识了他很久，她愣愣地盯着余飞时，让余飞时有点错愕。程小烨上来拉了拉叶清，说道：
　　“姐，我也饿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叶清回了回神，跟小烨说到：
　　“不要了吧。”
　　程小烨拼命跟她使眼色，还悄悄地说道：
　　“姐，这样走掉不礼貌吧。”
　　说完就拉着叶清往里面走，余飞时笑了笑，赶紧给他们带路。
　　余飞时把他俩带进一个包间，奇怪的是，余飞白在大堂坐着，并没有进来。余飞时让程小烨点了几个他爱吃的菜，然后对叶清说：
　　“你喜欢吃什么呢？”
　　叶清回答说：
　　“我都可以的”。
　　余飞时继续问了程小烨的耳蜗情况，问他会不会有戴着不舒服的情况，叮嘱他好好注意，并表示如果有需要，随时找他，他会找最好的医生帮程小烨看看。余飞时像家长一样照顾着两个小孩，嘘寒问暖。
　　饭菜很快上来，程小烨正在长身体，当然是一顿狼吞虎咽，余飞时也给叶清夹了几次菜，让她多吃点，顺带问叶清为什么报考医学专业，将来想做哪一科的医生。
　　报考医学专业的原因，叶清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余飞时是第一个问她的，她不想多说，只是简单地回答说是因为小烨生病才想做医生的。程小烨听到这个答案一时噎住了，他之前从没听叶清说起过。程小烨今天听到原来叶清学医这么辛苦是为了治疗他，感动得不行。叶清平时虽然照顾他，但是感情不外放，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走心的话，都是自己不断向叶清表达赞美和敬佩之情。
　　余飞时听到这个答案，他琢磨着这个答案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他感觉这不是叶清学医的根本原因，于是接着问道：
　　“那你学了一个学期，觉得自己当初的这个选择正确吗？”
　　叶清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回答到：
　　“我觉得非常正确，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虽然很难很费时，但我刚好没什么事。”
　　余飞时心想，余飞白跟他说过叶清性格孤僻，不喜交际，喜欢学习，今天又听叶清这么说，余飞时琢磨着叶清是不是有点自虐型人格啊，想要挑战一个非常难学的专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才是她报考医学专业的根本原因吧。
　　余飞白觉得叶清和余飞白的性格差得有点大啊。叶清应该是一个不怕困难且十分坚定的人，她非常有耐心有毅力去学习纷繁复杂的知识，在这一点上，她跟余飞白不同，所以余飞白已经快被折磨地读不下去了，而叶清却很享受这种征服困难的感觉。但是，那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让余飞时心头一紧，这句话让他觉得跟学习比起来，叶清对生活倒是没什么热情，没有什么情趣。
　　余飞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憋了这么多年，喜欢上这么一个十分有特点的姑娘。他承认，自己交过各种各样的女朋友，但是从来没敢挑战理工科学霸型的，他就是想帮弟弟，也觉得不知从何下手。
　　程小烨吃得七七八八了，他看出飞时与叶清有话要说，就故意说道：
　　“姐，这个酒店可真漂亮，我去外面拍拍照好吗？”
　　叶清点点头，程小烨就出去了。只剩他们两个，叶清有点尴尬，继续沉默不语。
　　余飞时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帮飞白挽回一下：
　　“我呢，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飞白的母亲是我父亲第二任太太，在飞白7岁的时候也因为意外去世了，我懂得没有母亲的苦，所以我从小就对飞白比较宠爱，有点把他给惯坏了。如果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你见谅，多给他一个机会。”
　　叶清听着余飞时的话，满满都是对余飞白的关爱，叶清心里说不清楚是羡慕还委屈，压抑着情绪说道：
　　“他有你这个大哥，应该也还是一样幸福吧。”
　　余飞时笑道：
　　“这怎么能一样，兄长的关爱和母亲的关爱哪里能比。飞白的母亲是一个医生，所以他当时也想当医生，报考了医学专业。你可能无法体会，不管家庭条件多么优渥，从小失去母亲对他而言，都是心灵上无法弥补的伤痛。所以他执着地追随母亲的专业。我这个大哥，无论多宠他，多爱他，都无法补足缺失的那份爱。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飞白母亲的早逝和我对他过度的溺爱，导致他在面对感情时非常不成熟，我希望你还是可以多体谅包容他一些，多给他一些时间和机会。”
　　叶清抬头看着余飞时，心头突然涌上一阵苦涩，这是她十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情绪。叶清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她有记忆以来，一直跟随奶奶生活，而奶奶为了不耽误父亲重新结婚，更是跟所有人说叶清不是他儿子亲生的，是好心收养的，也不让叶清叫爸爸。奶奶在她上小学前也去世了。她不得不跟父亲和后妈以及他们的孩子一起生活。叶清始终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做客的外人，于是提出要去读寄宿学校，这让后妈松了一大口气，马上欢天喜地地把她送走。她从小学就开始了一个人的求学之路，小学和初中时放寒暑假还会回去住几天，到了高中后，她就再也没回去过了。还好叶清足够聪明，有着强烈的求知欲，与知识作伴，知识和成绩给了她最大的底气和自信。其实，一路走来，叶清并不觉得自己多孤独，多委屈，她也不怨恨任何人，甚至对不怎么爱自己的奶奶和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心怀感激，连对那个对自己冷言冷语，白眼不断的后妈都没有怨恨。不是叶清有多善良，多单纯，而是对她而言，这些人本来都是跟自己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可是他们尽管一万个不情愿，还是出钱出力地帮助自己长大了。她虽然长期住在寄宿学校，但是“父亲”和阿姨还是给足了生活费。她还能要求他们什么呢，她知道，这是他们可以给她的最大的善意了，叶清对此非常感激。而且，叶清觉得自己成长得很自由，从小学到现在，她当然见过无数同学的父母给他们的无限关爱，可是叶清并没有沉浸在羡慕或者失落的情绪里，而是一个人坚强地撑到了现在。
　　可是，今天，她第一次看到余飞时，她觉得这个男人好亲切，她觉得他就是她想象中家人应该有的样子，听着余飞时不断地表达对余飞白的宠爱，自己作为大哥尽力弥补他失去母亲的遗憾，叶清人生中第一次特别羡慕别人可以有家人，也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人生中跟别人相比少了的那份家人的关爱，原来这么美好。
　　叶清静静地听着余飞时说话，但是她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觉得有一丝委屈，如同明明别人家小孩做错了，自己家大人不护着自己反而替别人说话一样的委屈。叶清很想离开，她觉得这个房间好压抑，好局促，于是突然站起来，说道：
　　“对不起，人世间的很多感情恕我无法体会，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包容和体谅您弟弟，您弟弟的错爱我更是无法承受，如果您真的那么疼爱弟弟，就不该让他靠近我。我要走了。”
　　说完，叶清走了出去，余飞时愣在原地，他不明白叶清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感觉突然生气了，他是说错了什么吗，于是赶紧追出去，拉住叶清，说：
　　“叶清，如果我说错什么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叶清已经恢复了平静，把程小烨叫到身边，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对着余飞时说道：
　　“对不起，是我不好，谢谢你请我们吃饭，我们回去了。”
　　说罢就要离开，余飞时赶紧拦了一下说道：
　　“好，我让司机送你们，好吗？”
　　叶清强硬地说道：
　　“不用了，我不想要。”
　　说完拉着程小烨离开，余飞时也没有继续阻拦。
　　大厅另一头沙发里坐着的余飞白看到叶清和大哥似乎吵架了，更是急匆匆地跑过来，看着叶清要走，刚想去追，飞时把拉住了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去。
　　兄弟二人回到餐厅的包房，余飞白忍不住马上问道：
　　“大哥，怎么回事，你们说什么了啊？”
　　余飞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一时间，他觉得叶清对飞白而言，绝对不是一个理想的恋爱对象，两个人都太不成熟，这样下去除了互相伤害，不会有别的结果。余飞白更需要的是一个成熟的另一半，包容他，爱护他。他实在不忍心飞白受太多伤，于是希望趁着飞白还没有陷得太深，让他及时收手。但是余飞时回想起叶清离开的背影，他有些心疼，甚至有种很想保护她的冲动。余飞白看着愁眉不展的大哥，心更是揪了起来，催促道：
　　“大哥你快说啊。”
　　余飞时抬了抬下巴，示意余飞白坐下，说道：
　　“飞白，大哥刚刚跟叶清谈了谈，觉得她似乎并不适合你，虽然现在这么说早了点，但是，大哥很担心，如果你继续陷下去，会受很多伤害。”
　　余飞白紧皱着眉头望着余飞时，余飞时继续说下去：
　　“一方面叶清年龄太小，感情上非常不成熟，另一方面你确定想要找一个对生活没有什么热情的另一半吗？”
　　余飞白疑惑地问大哥：
　　“叶清怎么没有生活热情了，她虽然不爱交朋友，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她爱学习啊，很有热情啊。”
　　余飞时一时无语，他本来就不懂理工科少女在想什么了，被飞白这么一搅和，他不想多说什么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支持飞白跟叶清继续发展感情了。余飞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飞白，听大哥话，她不希望你去打扰她，而她也不适合你，勉强就没有意思了。对了，父亲念叨你好多次了，而且你都已经放假了，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