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来了郁金香》周郁禾

12、理性的偏执，平静的疯狂

　　翌日，林清平回到学校，交博士生答辩的材料给教授。

　　年轻漂亮的教授扶了一下衣领，言笑晏晏的看着她。

　　“好久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博士了。”

　　“教授您谬赞了。”

　　“其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你看，你太优秀了。”

　　教授将挡住视线的金色头发收拢到脑后，浅褐色的瞳孔难掩欣赏。

　　“如果你能在这条路走下去，肯定会取得巨大成就。”

　　她将自己的推荐信寄给林清平，上面赫然写着安妮·吕利耶的名字。

　　“清平，如果你以后有想法，随时欢迎参加我们的项目组。”

　　言罢，她伸手揉了揉林清平的脑袋“你也可以拿着推荐信去找安妮教授，如果是你，她肯定会同意的。”

　　林清平受宠若惊。

　　“谢谢您，劳拉教授。”

　　“你的论文检查我可能需要安妮教授的帮助，你不介意吧，清平。”

　　“不介意的，劳烦教授了。”

　　劳拉·沃勒教授半蹲，手顺下来，帮林清平整理裙子，之后轻轻抱住她。

　　“年纪轻轻，不要这么拘谨，有困难的话，随时联系我。”

　　林清平心头一暖：“谢谢劳拉姐姐。”

　　清明，初候，桐华始；二候，鼠化駕

　　；三侯，虹方见。

　　谷雨，初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

　　七彩虹桥挂云端，花瓣翩翩落心头；杏花微雨，春分过，清明谷雨，桃花半面羞。林清平伸手，接过一片粉白淡黄。雀儿声声啼，南燕盘旋飞。

　　“嘘~”一声冒昧无礼的口哨声打破了沉浸许久的美好，林清平抬头，夕阳已经西下。

　　三个打扮时髦的男青年轻佻的看着她，一个用发胶箍起来刘海，胳膊上纹着奇怪的纹身；一个戴着墨镜，口中不知道吊了个什么东西，穿着黑色七分紧身裤；中间那个烫了一头卷毛，上衣微敞，露出八块结实的胸肌腹肌，看起来很是潮流。

　　林清平将杏花瓣吹起，它随风飘扬，阳光散开撒满校园，向彩虹飞去。

　　她淡然拂开衣袖，微微一笑。

　　“有什么事吗？”

　　中间那名男子向前走一步，大概是领头的。

　　“跟我们走一趟。”

　　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嚣张？

　　有意思。

　　“好啊！”

　　林清平笑的更开心了。

　　让三个人摸不到头脑，转而对视两眼，面露玩味之色。

　　走到巷口，拐过最后一个摄像头，领头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疯狂上扬。

　　女孩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却被后面两位男子拦住。

　　“快走。”

　　“你们，你们要干嘛？”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瑟瑟发抖。

　　三人哈哈大笑。

　　————

　　“薇薇安，怎么了？”

　　奥莉维亚一口将可乐灌下，不解的看着好友。

　　五人刚刚运动完，两个男人正用毛巾擦着额头和脖颈上的汗。

　　薇薇安放下了手上的运动香水，面露凝重。

　　四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马注意到了被三个身形不善的男人胁迫的女孩。

　　“fuck他大爷的！”本杰明跳脚暴怒，直接将毛巾甩在杰克的脸上。

　　不过杰克现在没时间找他算账。

　　“薇薇安，怎么办？”

　　莱拉轻轻喘息，低头沉思，忙道。

　　“我去报警，奥莉维亚，你去找保安，顺便通知教授。”

　　“必须要快！”

　　“我们三人去追他们，以防万一。”

　　薇薇安和另外两个男人互相点头致意，之后急不可耐的先一步冲出去。

　　这边，领头男子伸手将女孩拽到身边，拉扯间错过了她一闪而过的笑容。再抬头，只看见女孩眼中含着恐惧的泪光。

　　“你乖一点，我们不会怎么样的。”

　　他随意潇洒的迈步，得意洋洋，满面春风，未料女孩突然发难，膝击领头男子腹部，顺势狠狠踢击其脚踝，男子痛的弯腰，脚腕传来的酸胀，使之被迫跪下，直视少女平淡的眼神。

　　“啊！”悲戚的惨叫声让人颤栗，所有人都被震的停下了动作，像木头一样呆立在原地。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林清平一个bug还在行动。

　　大家眼睁睁看着她踩踏男子脚掌，借力飞跃，趁着他因吃疼丧失身体平衡，勾住其颈部，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两人摔倒在地，“咔嚓”，空气中好像传来了骨骼碎裂的清脆声音，惨叫未及喊出，接着女孩一个干脆利落的裸绞，男子脸色瞬间一片青紫。

　　林清平的衣摆无风自动。

　　薇薇安一行还差两分钟就能赶到，她抬头确认目标，心中一颤。

　　自己担忧的女孩就在远处，目光中，她发丝凌乱，汗珠顺脸颊滑落，眸色淡淡，无悲无喜，平静温雅却好似带着歃血的疯狂。

　　“咔”，寂静中，扳机扣动的声音响起。同行的两个男子大惊失色，颤巍巍的蹲下，双手抱住头部，不敢再看女孩一眼。

　　领头男子最终因缺氧而眩晕。林清平将男子踢倒在一边，扑打沾灰的衣裳，一下又一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到薇薇安一行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刚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其实没用太多时间，小跑而至的薇薇安等人，微微喘着气，而林清平连呼吸都是平稳的。

　　她就静静坐在那里，睫毛湿润，泪水悄悄打湿了发丝，脸颊被风皴的微红，孱弱的身材让缩窄的袖口都显得有些宽大，流露出一种脆弱的美感。浑然忘记正是她让大家一时瑟瑟发抖。

　　眼睁睁看着她缓缓抽出男子别在腰间的刀，反应过来时，刀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少女眼眸中凝出清晰的狠意，不需要犹豫血水就顺着白刃缓缓滴落。

　　薇薇安眼神示意，几人瞬间发难，将两个男子制服。

　　这时，另一行人已经到来。

　　里面有警察，有老师，还有一个“衣着普通”的女人。

　　剩下的几个学生，则是和薇薇安吃过饭的熟人，她知道那些是林清平的朋友。

　　江卓按住安娜，两个人之间眼波流转，闪过精光。詹姆斯和保罗则怒气冲冲的上前，一人一个狠狠的踹了剩下两个男人几脚，踹的两个人哀嚎连连，伏地求饶。

　　直到警察将他们拉住。

　　劳拉教授想要向前却被一个秃头大肚子男教授拦住。

　　“别去，她手上有刀。”

　　“你什么意思？”安娜不善的看着男教授。

　　“在学校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校方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江卓顺势向前一步，面色镇定的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副校长。

　　“呵呵，这种事等警方调查完再说吧。”

　　“是吗？”安娜不屑的笑了笑，面带嘲讽。

　　劳拉教授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扔了外套，焦急的向前走去。

　　却看见一个阳光明媚，正气凛然的女孩向自己的爱徒走去。

　　她愣了一下，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不知所措。

　　这时，几个FBI警察逮住三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直接开车拉走。

　　FBI？这种事请FBI？谁请的FBI？

　　副校长余光不禁向“衣着普通”的女人望去，却好巧不巧收获了一个蔑视的眼神。

　　副校长深吸一口气，不知不觉流下一片冷汗。

　　完了！

　　“清平，相信我！”

　　不论是最初纷杂的混乱，还是现在诡异的安静。

　　薇薇安眼中始终只有林清平一个人。

　　她眉目温柔神色坚定，俯身，轻轻捋起女孩的乱发，浑然不怕女孩会因为应激反应伤害到自己。

　　“把刀扔了吧，有我在，没事了。”

　　“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女孩身体还在颤抖，泪水顺着脸庞打湿了衣襟。她轻声呜咽着，根本拿不稳手中的刀。

　　薇薇安蹲下，伸手擦掉女孩脸颊的泪水。

　　另外两名男子不知为何吓得魂飞魄散，两人慌忙举起手，大叫道

　　“冷静，小姐，请冷静。”

　　林清平感受着身前之人的温度，慢慢放下了戒备。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一切后路，可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你们问，我来说。”

　　薇薇安将林清平护在怀里，目光锐利的看向众人。

　　在压力下，副校长硬着头皮问：“请问，是谁动手打的人？”

　　“我们打的，怎么，看见女孩子被欺负，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本杰明冷笑，杰克则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满脸不屑。

　　这时一个打扮妖艳的助教嗤了一声：“哎呦，人家副校长问的是，是谁打的那个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

　　两个遍体鳞伤的跪地男子好像想起来什么，瞬间自信了起来。他们争相指责，伸出手指指着林清平。“是她，那个女人，可怕的女人！别被她的外表骗了！”

　　“是我们打的，所以呢？”不用薇薇安示意，杰克就默契的回答了。

　　“谁信啊！你们怎么解释刀在那个女孩手上？”

　　秃头男教授直接指着林清平，脸上流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副校长面色发白，瞪大了眼看着没脑子的几个蠢货，心里凉了半截。

　　他大喊：“都给我闭嘴！”

　　一群蠢货！

　　所有人都懵了，只有“衣着普通”的女人还是一脸淡然，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薇薇安紧紧抱住女孩，坦然的说：“如果是你，被歹徒劫持，九死一生后，还能保持现在这般冷静？”

　　她认真的整理着林清平凌乱的衣裙。“如果你能，那只能说明，你跟歹徒是一伙的。”

　　“住口，小鬼！别胡说八道！”一个戴眼镜的男教授满脸涨得通红，莫名其妙的破防了。

　　“别急，我还没说完，她只是一个柔弱的东方女孩，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又受到一些“外国人”迫害，她不知道该相信谁，哪怕被我们所救，也只敢靠可以拿到手的武器保护自己。”

　　“各位，作为美国的高等院校，兼收并蓄，包容开放，自由平等，任何歧视欺凌，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你们有义务也有责任保护学生的安全，并且及时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

　　“事实证明，你们没做到。其一，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让几位强壮的男子挟持一位柔弱的女孩，在校园里行凶，却毫无反应。如果不是我们到来，她早已身故。其二，为什么她在被救之后，并不相信我们，百事必有因，是什么让她失去了对美国社会的安全感？为什么学校没有及时进行心理疏导？其三，在事故发生后，你们不但不快速安抚受害者，惩处罪犯，反而着急指责受害者，是何居心？”

　　“总上所述，作为一名善良正义的成年人，我认为这件事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我们法院见！”

　　众人神色各异，一部分知道真相的人敢怒不敢言。哪怕是一开始犯蠢的几位也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衣着普通”的女人则不动声色的将一切收入眼底。

　　争吵中，步履蹒跚的校长姗姗来迟，“衣着普通”的女人让出半个身位，以示尊重。

　　校长看着在薇薇安怀中抽泣的女孩，勃然大怒。

　　“混账，你们说这些都是一个柔弱的东亚女孩打的？我还没老糊涂！”

　　所有人都低下头。

　　江卓神色复杂的看了薇薇安一眼，安娜上前一步，目光如剑。

　　“请校长明察秋毫，在法庭上保持公平公正，为我们学生讨回该有的权利。”

　　一直沉默的陌生女子突然插话。

　　“她都被吓坏了，你们确定要在现在为难一个柔弱的东方女孩吗？”

　　副校长的身体抖了抖，退后道：“威尔逊女士说得对，我的错，改日一定上门赔礼道歉。”

　　如果再纠缠下去，出手的就不是FBI了，而是美国国家安全局……

　　“校长，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她受伤了，我需要带她去医务室。”

　　薇薇安适时插话。

　　“快去，快去，这里我们大人来处理就好了。”

　　校长慈爱的看着林清平，心中满是懊悔。

　　莱拉和奥莉维亚在一旁角落里目送薇薇安离去，奥莉维亚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看着站在一旁边缘的保安，教授们是不是来的快了些？

　　莱拉沉下眼眸，小心翼翼望了神秘女人一眼，想到比警察提前到达的FBI，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