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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憋屈的穿越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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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起轿——”
紧锣密鼓声中,喜轿从陆家大门缓缓升起,由迎亲队伍送往陈县令家。
此时浓云密布,月黑风高,本该在傍晚开始举行的“昏礼”,因为某些不可说的缘故,愣是推迟到了深夜。
一桩喜事办得比白事还冷清。
眼看长长的队伍逐渐消弭在夜色中,陆老爷子强挤的笑容立马垂下去,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面色严肃地冲身后一众人使了眼色。
陆家人即刻意会,悄无声息地缩回府里,关紧大门,只留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在门口放风。
仿佛不是在嫁女儿,而是在泼祸水。
另一边。
迎亲队伍走得热热闹闹,刺耳的锣鼓声打破黑夜的宁静,唯独轿子中间坐着个冷冷清清的人影,身边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
她不是陈县令指名道姓要迎娶的陆家小姐,而是被迫顶包的倒霉蛋何忧,身为陆小姐身边的粗使丫鬟,她来代替自家主子嫁过去再适合不过。
至于为什么要代嫁,当然是因为这桩婚事不是什么美事,而是九死一生的送命局!
外界皆传言县令家的公子不小心撞了邪,前后娶进门冲喜的四任新娘子皆被他克死,这次陈家请来的道长算出来祛除晦气的办法在他们陆家,陈县令便马不停蹄下了婚贴。
可惜陆家小姐陆婉宁先天不足,自打生下来便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有几位新娘子的前车之鉴,她嫁过去结果可想而知。
陆老爷子不忍心让千金白白去死,便想了这么一招偷梁换柱的法子,从陆小姐身边挑个命硬的下人代她嫁过去。
陆婉宁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界知晓她容貌的人少之又少,因而此法虽险,却也不是行不通。
至少从这次接亲的结果来看,陈家显然是被瞒过去了。
摊上这等飞来横祸,喜轿中的何忧倒是没有多伤心难过,她是现代穿越而来的人,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名节和未见过面的夫君。
何况嫁进县令家未必全是坏处,至少对她而言,这是一个脱离陆家的好机会。
说起来,她这个穿越者当得那叫一个憋屈。
开局成为粗使丫鬟,给人家当了半年的牛马,牛马也就罢了,总好过穿成食不饱腹无家可归的流民。
可等她好不容易觉醒金手指,居然还是个屁用没有的鸡肋识物系统!
天知道她刚得到金手指那时候有多激动,还以为自己能开辟慧眼识天下宝物,结果系统只会傻乎乎地提示她:
这是人,这是石头,这是房子……
低脂程度不亚于三岁小孩学前教育,碰上稍微复杂一点的东西还会卡壳宕机。
何忧人都麻了。
而现在,识物系统正锁定何忧面前突如其来的一团黑雾,因其形状太过抽象,她脑海中的系统不停地滋滋作响,迟迟加载不出结果。
何忧都有点担心它会把CPU烧坏,一时半会倒是顾不上惊吓了。
就在刚才,他们穿过林道时猛然刮起一阵阴森大风,把迎亲队伍吹得人仰马翻,喜轿摇摇欲坠,轿中的何忧也被晃得险些摔倒。
等她稳住身体,掀起盖头查看情况时,就发现轿子里多了一团阴冷诡异的黑雾。
如同毒蛇缠绕般冰冷的触感将她的四肢禁锢,连脆弱的脖颈都落入它人掌控中,何忧如今能动的唯有一双眼珠子,好在系统这时候依然可以正常使用。
虽然也没什么用处就是了……
何忧直愣愣盯着黑雾看,显然让对方瞧出了端倪,它呼啦一声凑了上来,伸出类似于五爪的触手,捏住她绷紧的下巴。
“你看得见吾。”
对视间,何忧耳边响起了嘶哑的嗓音,那音色听不出男女老少,无比锐利刺耳,好似某种野兽生硬模仿出来的类人音。
何忧心凉了半截。
她一个现代人,原本不信中邪这类迷信说法,可玄幻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何忧甚至还没嫁进陈府,在半路就要步陈家新娘子们的后尘。
下一刻,系统发出“叮”一声轻响,熟知它尿性的何忧立刻睁大双眼,看到识物系统面板上明晃晃多了几个大字。
黑雾的识别结果——妖修怨魂!
“妖?”
她下意识呢喃出声。
不是鬼或者其他不可名状之物,而是让何忧心神一震的结果,妖修?难道这个世界还有修仙一说?
“哈哈哈哈,吾果然没有看错人!”
妖修自顾自大笑起来,癫狂的笑声一遍遍在她耳边回荡,以至于何忧居然从中听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意味。
她绷紧的心弦顿时有所松缓,看来一时半会内对方应该不会朝自己痛下杀手。
系统给出的提示是妖修怨魂,那它恐怕是含冤而死的,如果自己能帮它查清事实,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转瞬间何忧便作出了决断,然而还没等她开口,面前妖修率先发话了。
“小姑娘,同吾做一笔交易如何?”
何忧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什么交易?”
“你助吾降服藏匿于陈家的妖物,事成之后,吾赐你灵骨灵根,从此你便可以凡人之躯入道,成为一名半妖修士,摆脱凡人的轮回与生老病死。”
黑雾盯着她,循循善诱:“如何?”
“成为修士么……”
得道成仙,长生不老,这样的诱惑相当迷人眼,何忧不可能不动心。
但她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毕竟她对这位画大饼的妖修一无所知,万一被诓了怎么办?
何忧谨慎道:“前辈,我倒是很想帮你,可我只是一介凡人,还是个没什么武力的弱女子,只怕靠自己的力量没法帮你对付那妖物。”
言下之意,想交易就得拿出点诚意,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陈家找妖物干架吧。
那玩意手上可是沾了好几条人命,何忧就算有几下子三脚猫功夫,也不敢保证能成功拿下,她只是个凡人,如何对付得了妖物。
“自然不会让你动手,你只需帮吾找出它的真身,逼它现形,剩下的交给吾便是。”妖修也没指望让何忧动手,它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妖骨被它镇压占据,吾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何忧听完后若有所思,妖修看出她的踌躇,有些焦躁地收回爪子,作出双爪抱臂的姿态,冷声开口。
“不答应也成。”它阴恻恻道,“不过这样一来,你进入陈家必死无疑,那妖物此时已经磨好爪牙恭候你了。”
何忧:“……”
行吧,她也没得选。
“我答应你。”
其实何忧也没想过拒绝,她就是想拖延一下时间,看看能不能从妖修这里捞点利器傍身,比如什么符咒法器的。
让她以身试险,她心里真没什么底啊。
何忧作出一副屈服于它凶相的模样,弱声弱气地说:“那……前辈,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我不会逃走的。”
她手脚都快被黑雾冻僵了,阴冷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妖修见她格外乖巧听话,犹豫片刻便松开了何忧。
何忧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透过轿帷望一眼外边,周围的人对里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该抬轿的抬轿,该鸣乐的鸣乐,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她无奈轻叹,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妖修身上:“前辈,怎么称呼?”
“随你。”
目的达成,妖修变得惜字如金,尽管它如今只是一团形状诡异的黑雾,可何忧莫名从它身上看出了闭目养神的姿态。
“那我就叫你妖修前辈了。”
何忧其实还想套近乎叫一声妖修姐姐,尽管对方没透露过性别,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何忧觉得对方起码有百分之八十几率跟她同性。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何忧有心多打探一些消息,见它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惶恐褪去之余,话也不觉间多了起来。
“前辈能告诉我陈家那只妖物什么来头吗?居然连你也对付不了。”
“谁说吾对付不了它。”还没等何忧说完,妖修便嗤声打断她,冷哼道,“只不过它霸占了吾的妖骨,让吾没法接近那栋宅子,不然吾定叫它魂飞魄散!”
闻言,何忧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她好奇追问道:“前辈的妖骨很厉害吗?怎么会落到它手里。”
妖修难得沉默,对此似乎不愿多谈,良久才语焉不详地转移话题:“那妖物……是从吾妖骨中滋生出来的邪祟,按理说本该在三年前死绝。”
“奈何弥留之际,它无意间得了具单一天灵根尸身,从此秽土转生修成怨灵,盘踞整个陈府,以噬人惊魂续命。”
“三年前?”何忧打起精神,“难道是陈公子迎娶的第一任新娘子?我听说她不甘受辱,在陈家祖堂内悬梁自尽了。”
“没错。”妖修道,“那女子是凡间少有的天灵根资质,若生在上界便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各大宗门抢破脑袋的存在,可惜生在凡人堆里,无法入道修行,一身灵骨被妖祟炼化。”
何忧愣了一下:“凡人就算有灵根,也很难入道修行么……”
难怪她穿越过来这么久,都没发现这个世界还有修仙者的存在,若不是系统的存在,她差点以为自己穿过来的地方是平平无奇的古代。
妖修慢条斯理道:“没有灵气,没有修行功法,没有世家和宗门的底蕴,再厉害的资质放在凡间,至多比旁人多一副好身子骨。”
“即便是吾和那妖物,如今也被凡界蹉跎了大半力量,再晚百年恐怕会就此消散人间。”
听它这么一说,何忧对它原来所呆的地方更好奇了,但她也明白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看轿子逐渐逼近陈府,她心中不免打起鼓。
“前辈的意思是,那妖物如今法力受损,应该……不难对付吧?”
她手里的底牌可就只有这么一个识货系统,只能看不能用,武力值基本等同于无。
“自然。”妖修道,“它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连陈府里的人都对付不了,只敢朝羸弱的女子下手。”
妖修特地叮嘱她:“那妖物七日之内不会杀你,只是进入陈府免不了要受一番惊吓,除了自尽的那位,里边出事的人都是被它活活吓死的,你稳住神魂便可无忧。”
何忧点点头,对方要吃人惊魂,肯定会不择手段把人三魂七魄吓出来,但只要不是直接动手,她就有希望。
她还想多问几句,突然发现妖修的情况不太对劲。
黑雾躁动不安地扭曲起来,何忧这时才发现它原本爪子的部位多出了几缕红光,悬在半空中,璀璨如鲜血。
“伸手。”
妖修气息不稳,但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何忧几乎不受控制地张开手掌。
只见那团黑雾迅速钻入她手心,好似在外边多呆几秒就会遭遇不测,只在她掌中留下一张狐狸形状纸片,如同胎记牢牢贴紧她的皮肉。
“此物名为镇魂符,里面存有吾的一滴精血,等你遇上那妖物,只需将符咒贴在它身上。”妖修的声音听上去相当虚弱,“靠近陈府后,吾将在此敛息沉睡,直到你催动此物。”
说罢,它便没了动静。
何忧的脑海就此宁寂,可她的情绪却在瞬间变得激动起来,特别是在妖修进入她身体之后。
在她的视线中,系统正源源不断地从她手掌汲取妖修溢出来的力量,原本朴实无华的界面也隐约散发出金光,提示她是否进行升级。
何忧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默默选了是。
没过多久,喜轿晃晃悠悠地进了陈府大门,锣鼓声逐渐停歇,何忧也被陈家下人领出喜轿。
刚一落地她就察觉到不对劲,里边太安静了,丝毫没有办喜事的氛围,不远处隐约还传来缥缈的哭声,倒是跟办丧事差不多。
盖头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能低头看着地面判断周围的情况,这么冷清的大宅,她身边居然有无数双脚!
有人匆忙赶来,在她面前低语。
“道长,是她吗?”
听到这话,何忧心里一紧,这劳什子道长可别把她拆穿了。
后者安静半晌,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就在何忧冷汗都快滴下来,脑子里疯狂想对策的时候,对方慢吞吞地回了一句。
“是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