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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姜云来的信 07 ...

  •   给不知何处的朋友:
      姜云去放学后迟迟没有回家,妈妈担心他出事,想去找一找,我让她好好休息,这活儿被我揽下了。
      北区我不太熟,只能顺着路一边摸索一边喊姜云去的名字。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在一个院子里,看见了背对着我蹲在地上的姜云去。
      他裤子上破破烂烂的两个洞很快地映入我的眼帘,我的怒火还没来得及窜上天灵盖,发现他对面居然坐着林有川。
      他的侧脸在月色下显得冷冷淡淡,却耐心地听姜云去说些琐事,还给他擦眼泪鼻涕。
      我来不及去想他们怎么会认识,因为我看见林有川家的小狗被姜云去抓在怀里,不由得着急起来,担心他再次过敏肿成猪头。
      结果姜云去告诉我动物毛发从不曾让他过敏。那他小时候那次过敏,过敏源到底是什么?
      那时姜云去他爸带他去医院医治,回来就把我的小猫扔掉,疾言厉色地告诉我,姜云去是因为碰了小猫才引发严重的过敏,差点休克。
      我并不想再追究陈年往事,只想弄清楚姜云来的过敏源,盘算着找个时间带他去检查检查。这狗崽子果然嫌命太长,之前对他无数次耳提面命,告诉他不要随便去摸带毛的小动物,都被他当成了耳边风。
      我训姜云去的时候,林有川微微地笑。他很快地侧头掩饰,可还是被我看见了。
      我有点懊恼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他面前失了态。
      姜云去拉着我的手,默默地缩着脖子流眼泪,我气他考了个个位数,气他不回家想瞒天过海,可感受到他小手的温度蔓延到我手里,又慢慢地蔓延到我心里,我就又心软了。
      “跟我回家,”我说,“这次先不收拾你。”
      姜云去耷拉着个脑袋不动弹,把眼珠转过来偷偷看我,可能是看我脸色缓和了,他马上好了伤疤忘了疼,把眼泪一抹,热情似火地邀请林有川:“林哥,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妈做饭天下第一好吃!”
      这个时间点吃什么饭啊,我品出来了,姜云去小算盘打得响,这是怕回家我跟他继续算账,拉他林哥垫背呢。
      姜云去的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林有川被他逗乐了,胡乱在他头上揉了几下,婉拒了他的邀请。
      姜云去失望地瘪嘴巴,手指还在不安分地捏小狗的耳朵。小狗也不生气,扭头去舔他的手心。
      林有川看着小狗,忽然想起了什么,进屋拿了一个纸袋子出来。
      “给你。”他微微的笑,额前的头发被夜风吹起来一点。他的眼睛很安静,却莫名地让我心头发慌。
      “林哥,这是什么?”姜云去扒着纸袋子往里瞧。
      “是淘淘要送的。”林有川把袋子放进我的手里,很有耐心地解释,“那天把你的鞋踩脏了,很抱歉。”
      我应该落落大方地道谢然后和他说拜拜,可我做不到,我似乎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于是牵着姜云去落荒而逃了。
      路上姜云去不安分地挠我的手心,一直在念经:“姐姐你紧张什么呀?林哥人可好了,你不用怕他。”
      我轻轻捏他的脸蛋:“我哪里紧张了?”
      “你的脸红了呀,”姜云去仰脸看我,“你们两个认识吗?是同学吗?”
      我点头,问他和林有川是怎么认识的。
      姜云去说,这是个秘密。
      好一个秘密,我去挠他肚皮上的痒痒肉,他跳出去很远,笑得很响亮。
      我指着突然亮起来的路灯说:“你把路灯都吵醒了。”
      “星星都醒了,它也该醒了。那我小声一点,我们继续玩好不好?”姜云去闹出一脑袋汗,又跑过来靠在我的腿上,眼神像小狗一样专注。
      我给他擦了擦汗,戳着他的肚皮和他一起笑,刚刚面对林有川时突如其来的慌张也一并消失掉了。
      姜云去总是这么神奇,有着让人又爱又恨的能力。

      阳光把草地晒得很松软,妈妈常用的洗衣粉味道也蓬松地散落在空气中,不远处姜云去抓着一个猪头篮球,和小朋友们翻来覆去地玩,满头大汗,乐此不疲。
      唐小朝咬着笔头,问我完形填空第四题为什么选A而不是C,明明意思都一样。
      我觉得他很粗心,affect和effect差了一个字母,就总也分不清,比沈乐乐还要粗心。
      自从在我家正面撞上林有川后,沈乐乐停止了对我的轰炸——不再半夜醉醺醺地来敲我门,也不再无休止地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我的黑眼圈也随之销声匿迹。
      我很无奈地一遍一遍告诉沈乐乐,我真的没有林有川的联系方式,她每次听都会觉得我在放屁,出言警告我一番,然后下次还来。
      我真的没有在涮她。林有川一直在我可以看到的地方,他可能找不着我,但我总有莫名的自信能找到他。
      绿皮小邮筒,我应该和你说过,我是个内向的人。我和沈乐乐性格南辕北辙,却一直很羡慕她的直率和勇气,那是我不曾拥有的东西。她做事风风火火,想要什么就去行动,不像我,总得被赶鸭子上架,才能短暂地鼓起为数不多的勇气。
      就比如,我无数次有很多矫情的话想对林有川讲,从心里酝酿到嘴里,慢慢地就酝酿没了,可能被太阳晒蒸发了,也可能被大风大雨刮走了,说不清。
      讲完题了唐小朝还在喊我,问我病好了没,什么时候再回北区陪他玩。
      我说:“似乎好不了了。”
      他停笔看我。
      我继续说:“你又不是姜云去,都这么大了还用人陪吗?我顶多和今天一样,放假偶尔来给你讲讲题,友情价,不收费。”
      姜云去闻声大喊:“你俩没人陪不要拉上我,我可是有人陪的。”
      唐小朝一听这话偏要和姜云去玩,蹲在小孩子堆儿里叽叽喳喳,比写作业的时候鲜活得多。
      我不是很懂唐小朝这个人。
      只要不犯蠢,学习对他来说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做作业却拖拖拉拉,痛苦得活像上断头台,在这一点上他和姜云去简直就是亲兄弟。
      ……好吧,我也那样,写作业真的很烦啊!
      星期一,对于这些小孩子和唐小朝这个伪小孩来说,是检验狂补作业成果的日子;对于我来说,是光明正大、无需任何理由,又能和林有川并肩穿过每一条街区的日子。
      但一大早上,遇上此情此景,让我所有的期待都变得乏味起来。
      林有川面无表情地挎着黑色单肩包,重新和那些头发五颜六色的人走在一起,还有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很亲密地拉着他的胳膊。
      他好像又看不到我了。
      我看着他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走进游戏厅,想的却是林有川指定要迟到了,会不会又被罚站。
      不对,他这直接就是翘课啊。
      此时此刻我应该冲进去,指着林有川的脑门儿,质问他为什么放我鸽子,又为什么翘课。
      245路慢吞吞地挡住那群热闹的万花筒,闯入我的视野。我捏了捏兜里的硬币,硬币没一会儿就被我的体温捂得温热,又很快被放入投币箱里。
      我说过好多次了,我是一个社恐,对密密麻麻的人群过敏,对在密密麻麻人群里的林有川也过敏。
      我比谁都希望他被人簇拥,只是别像以前一样在人群中一身孤寂就行,只要他觉得好,没有我也没关系。
      下了公交车,我低头往学校的方向走,脚下的沥青路被阳光烤得直冒热气。我路过和林有川一起买书的书刊亭,闻到小摊上我们吃过的红豆饼香气,余光扫过脚上崭新的小白鞋。
      这双鞋是林有川送我的,说是替他的小狗赔礼道歉。
      我越想越不明白,他明明和我玩得很开心,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
      啊,说起来这个,我们总是忘记互换联系方式,想打招呼也不太方便。
      可是他也没说要天天和你一起上学呀,人家凭什么一直陪着你呀,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
      这很正常呀,林有川的朋友又不只你一个,他有他的自由,你不要去多管闲事!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像鼓点一样敲碎我为数不多的勇气。
      走得再慢,大理石花纹的校门还是出现在我眼前,迟到了的同学脚底下像是踩了风火轮,精准地闪避着保安大爷和教导主任的追捕。
      我放慢了脚步,像是吞了一百只蝴蝶,它们在我胃里飞来飞去,搅得我心也跟着忐忑不安。
      于是我在烈日下开始剖析自己,想想过去的岁月,我逃避时、胆怯时、不得不面对讨厌的事情时,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拿数不清的顾虑来说服自己,不要有所行动。
      那最后的结局呢?
      我按部就班地行走在自己的轨道,平稳安定,没有意外。相对的,每段旅程也留下了数不清的懊悔和遗憾。
      犹豫了一路,挣扎了一路,我还是遵从了我内心最初的选择。
      去找林有川,问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放我鸽子还翘课。
      我给老师发去请假的消息,背上书包,选择踏上一条前路未知的轨道。不管会怎么样,请勇敢一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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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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