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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林有川的信 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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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绿皮小邮筒:
沈乐乐离开后,我默不作声把姜云来手机拿过来,把通话记录中刚打过来的那串号码拉黑。
再找到贺榆生微信,拉黑。
怎么阴魂不散。
一个唐小朝都够烦了,他比唐小朝更烦。
姜云来任我施为,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短短几个月,白净的脸瘦成一把瓜子,肉都没了。
“不喜欢那儿的白人饭,”她恹恹地垂下眼睫,“我想吃炒饭。”
我去炒。
鸡蛋炒成肉松状,要放很多小银鱼。
我记得她喜欢的料。
姜云来吃完睡了会儿,没多久醒了,睁着懵懵的圆眼看我。
“怎么了?”我偏头看她。
她突然起身跪坐在床上,从身后抱住我,轻轻地用额头抵着我的背。
这是第一次,她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对我的依赖。
“夏夏爸爸那边……都结束了吗?”她忐忑不安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给她盖上被子,耐心地把事情从头讲到尾。
“我到了后,发现你离开了,”我说,“沿着你的脚印找到海边,也没看到你。”
满心期待落空,我甚至烦躁得想立刻把贺榆生从医院拽出来摁海里。
“还好……找到你了。”我摸她的脸。
姜云来还在消化我所说的集团权力倾轧,投过来的目光专注温软:“很辛苦吧。”
我避重就轻道:“不辛苦。”
“莫莫不在了?”她刚睡醒,有些迷糊,琢磨了几分钟想明白了,“……莫莫死而复生?”
“不许提那个名字,”我捏住姜云来的嘴,“他不知道夏远还活着。”
我已将贺榆生的现况和电话住址告知夏远,至于去不去找,是她自己的事了。
“向日葵胸针丢了,”姜云来想起来这事儿很郁闷,“怎么都找不到。”
我让她闭眼,把那枚失而复得的小东西放在她掌心。
二航把寄养在他那儿的狗送回来,姜云来摸了会儿狗,心疼地说:“淘淘怎么瘦了呀!”
“天地良心不是我干的啊,”二航立马往我身上一指,抱怨道,“赖他,心情不好天天带狗跑步,狗都遛瘦了。”
“健康。”我说。
他们太溺爱了,那狗都胖成球了,现在瘦了,还是一条胖狗。
姜云来白天遛了狗,运动量不少,晚上仍然和前些天一样,睡得不甚安稳。
好多次她夜里惊醒,不甚清醒时感知到身边有人,第一反应是恐惧,身体细细地抖。
我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告诉她这是向前市,她身边是我。
后面她情况好些了,我们避开十一长假高峰,出去转了几圈,然后回来准备返校。
我和姜云来一起收拾行李,她忙忙碌碌勤勤恳恳,挑拣着要带走的东西。
“我们走了淘淘怎么办?吴亚航也快回新澳了,”她忽然抬眼问我,“能不能把它也带走啊?”
“宿舍不能养。”我故意逗她。
她非常失望,圆眼一下子耷拉下去。
“要不,”我试探着问,“咱不住宿舍?”
姜云来咬着嘴唇没吭声。
“那小狗只能自生自灭了,”我忍住笑,叹了口气,“跟刚捡到它时一样,住草堆,翻垃圾桶找吃的……”
“你离开了还惦记着和贺榆生养的狗,对家里的狗不管不顾。”我故意说。
“谁和他养狗了!那是我自己捡的!为了寄信出来!林有川!”姜云来气得捶我,“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骗我跟你在校外住!”
“这招不好使么?”我乐得不行,捏着她手腕把她拉到怀里,“你就说行不行吧。”
“……行。”姜云来小声说,对我怒目而视,“买房子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想好了!”
“嗯,你是房东,我交房租,”我坦然承认,“求求你收留我。”
我从绿皮邮筒那儿拿到了姜云来跨洋寄出来的信,她不让我看。
“写得很丢人,”她有些窘迫,“要看你就趁我不在的时候看,不要当着我面看。”
我依言照做,把它和之前的信放在一处。
我们带上狗,提前搬到大学城的房子。几个学校离得近,我有时会陪姜云来上课。
“你这看得也太紧了,”沈乐乐拿着方向的专业书写写画画装模作样,吐槽我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私人空间?”
我无语地看着她。
方向同样考了Z大,沈乐乐来的频率跟我不相上下。
我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小姜痊愈出院,我们周末一蜂窝地涌回向前市看他。
他瘦了,躺得太久肌肉有些萎缩,好在没有别的后遗症。
姜云来拉着他的手不放,小姜没事人一样嘿嘿笑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很亮。
“我做了个梦,”他悄悄和我说,“梦见我变成了淘淘。”
孟平看着他瘦巴巴的胳膊心疼得要命,强迫我跟他回家找他爸炖老母鸡汤。
“他刚好,不能吃这么油。”我说,“买点别的。”
来回折腾大半天,天色已晚,孟平妈留我俩吃饭。回程途中,车载音响播报晚间新闻,一名中年男子越狱了。
嫌犯沙武浩,因侵占职务罪被捕。
我不安地皱眉,打电话问姜云来她在哪儿。
“出门买菜呢。”姜云来说。
我嘱咐她早些回家,别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
姜云来答应得好好的,我还是不放心,直接转了方向去找她。
姜云来刚买完东西,拎着兜子往家走。
没等我叫住她,她突然停下来,打了个很短的电话,急速朝着公园那边跑过去。
她家附近的市场和公园中间有大片空地,此时停了辆车,夏远挣扎着被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拖拽下车,那男人手里握着把明晃晃的刀。
是老沙,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过去。
姜云来离得更近,她把分量不轻的土豆西瓜劈头盖脸地往老沙身上猛砸,然后大声呼救。
市场上的人被吸引过来,远方警笛声若隐若现。
老沙被砸得有些懵,反应过来后骂了一句,挟持着夏远就要跑。
我咬牙加快速度,从他背后一脚蹬了上去,把他的刀踹飞。
夏远迅速矮身捡起刀,刀尖抵在老沙肚子上。我脚步未停,过去制服老沙,等着警察来。
姜云来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捡散落一地的土豆,夏远帮她一起捡。
“操,真他娘的晦气!”老沙不断怒骂挣扎,盯着我和姜云来,眼神如同跗骨之蛆。
警察押走老沙时,他脸色灰败,这下子是真没出来的机会了。
“你们给老子等着,”他还在放狠话,“出来弄不死你们!”
“你还能出得来?”夏远捡起最后一个土豆,冷声道,“知道为什么没人去看你么?你那些人,现在和你一个下场。”
老沙喘着粗气怒目而视,看上去非常想杀了夏远。警察不耐烦地呵斥他老实点,把他塞进押运车。
“谢谢你,”夏远目光转向姜云来,变得柔和起来,“你是来来吧。”
姜云来点头,脸色好了些,好奇地打量着夏远。
“你没事吧?”她问。
夏远摇摇头,她虽狼狈了点,身上看着并无大碍。
简单寒暄了几句,我按着姜云来往家走。
“你是不是傻?”我眼角直跳,心里仍不住地后怕,“那么危险你直接往上冲?”
“老沙身手算不得好,加上这次目标不是你,所以没出事,”我语气不由得重了些,“万一他冲着你来伤了你呢?”
姜云来蔫头蔫脑地不作声,也不辩解。
“你认出夏远,不要命地救她,是不是为了贺榆生?”我气得火往天灵盖上涌,口不择言道。
说完我就后悔了,即便那不是夏远,是不知名的路人,姜云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她胆小也勇敢,坚定又赤忱。
“你怎么会那样想?”姜云来有些委屈,“这有什么关系?刚开始我都没看清是谁啊。”
我闭了闭眼睛,使劲抱住她。
“对不起,”我诚恳地向她道歉,“我不该这么说,别往心里去。”
姜云来推开我,怀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我心中酸涩难言。
“林有川。”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贺榆生?”她没生气,看了我一会儿,很是耐心地轻声问,“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真的。”
“你对他不大一样。”我说。
贺榆生和我说过他和姜云来的很多细节,譬如他生病了姜云来照顾他,给他做饭煮粥。
我并不全信,清楚他不痛快故意挑拨离间,然而心底还是有些介怀。
我知道姜云来坚定不移地爱着我,然而越这样就攥得越紧,怕她发觉我没那么好,收走这份爱。
原来我一样会在感情里患得患失,她对别的男人好一点,我都在意得要命。
“他说那些半真半假吧,煮粥是有的,其他的都不是他说的那样。”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做那些是为了打动他,也是想麻痹他,好找机会逃走,并不是对他有别的感情。”
姜云来拿出手机给我看贺榆生的好友申请和短信。好友申请她一条也没通过,短信全是未读。
她努力踮起脚摸我的脸,怎么也够不到,我低下头任她触摸,正好撞到她眼底的情绪起伏。
“林有川,不要怕,”姜云来学着我的语气,缓缓笑起来,眼里都是眷恋和依赖,“我会一直爱你。”
“谁来了也不好使。”她想逗我开心,又补了一句,用的是从孟平那儿学来的口音。
“那你抱抱我。”我说。
姜云来毫不犹豫地抱过来,整个人又软又暖。
我的心也随之踏实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天天和姜云来在一起的缘故,大学生活挺有意思的,至少比我预想中要好。
等寒假临近,和她乍一分开,我又觉得很不习惯。
“你有完没完,”孟平用肩膀撞我一下,“以前怎么没他妈发现你这么粘人?”
他眼珠子转了转,偷摸问我:“你俩,有没有那个?”
“没有。”我说。
孟平死活不信,说我这么黏糊不可能忍到现在。
“真没有,”我无奈道,“你以为都像你一样?”
“出来吃饭了!”孟平他爸在厨房喊。
孟平啧了一声,还想挤兑我两句,突然想起个事儿。
他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不?皮准那孙子出事了,死因和夏远当年一模一样。”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并不意外。
不过这事儿不像夏远干的,手法更像贺榆生,他那人一向闷声放大屁。
“别打听了,咱是三好公民,”我说,“祖国马上要开的花骨朵。”
“这事儿给李凯旋那孙子高兴坏了,跟我说什么……不战而胜,善之善者。”
“我看那小子都他妈让复读整魔怔了。”
孟平撇了撇嘴,没把皮准的死讯当回事儿,转身跟我说起要拍全家福。
“今年咱们多拍两张,”他说,“我爸妈说要洗出来挂墙上。”
“好。”我握拳跟他对碰,“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