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铛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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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柊刚认识常奕的时候，后者还在念初中——她认定四舍五入这算是“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交情，因此并不太想跟常奕将话题拉扯到怪味成人笑话上。
何况这个十分见效的午觉把她的心态调整好了大半，颜柊既已打起精神来，想着常奕之前闲谈间提过身边有人状况不太对，顺便关心一下也好，遂力挽狂澜地转换了话题：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你那个室友怎么样了？】
可惜常奕同学全然没有察觉到颜柊的良苦用心，仍在解梦这事儿上打转：
【梦到的谁啊？】
【让我猜猜，是不是凌梧姐姐？】
还补了一句：【毕竟这么多年了颜柊姐你还是第一次带人来家里。】
颜柊眼看着常奕的剧本从解梦神棍、心理学大师急转弯成了“霸总的管家”，没忍住顺势吐了槽：【停！我要老带人去你爷家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像话？】
常奕如梦初醒：【……也是。】
然后这小妮子终于想起来回答颜柊前头的提问：
【之后又被我碰到一两次。】
【不过……】
颜柊等了三十秒没等到下文，干脆起身去倒了杯茶，还溜达到工作桌那边给凌梧的杯子也续上了。凌梧还在专心致志地捣鼓着她的键盘，眉毛都没动一下地道了谢。
颜柊：“……”
很难评价此人到底是真就这么心无旁骛，还是对“睡觉治百病”这偏方抱持着非一般的信心。
她把梦境和常奕的“诊断”都在心里按下，理不直气也壮地质问：“你都不关心我一下的吗！”
“比起去年有进步，”凌梧从善如流地抬头，上下打量她几眼后说，“至少我不用随时准备给你递纸巾。”
颜柊被这毫无依据的指控震惊了。
她发誓就算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也从来没有七情上面到那种程度：“呔！不要捏造不存在的记忆。”
凌梧冷笑一声，把视线投回手边的键盘上：“嗯嗯嗯，是是是，我记岔了。”
很好，不仅不关心，她甚至还要敷衍自己。
颜柊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气哼哼地要窝回沙发上。
转身的时候，她听到凌梧带着一点安抚般的笑意轻声说：“别颓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姑姑要是回来知道你每年都要忧郁上这么一阵，肯定要心疼死了。”
一时间颜柊觉得喉头有点发酸，她用力眨了眨眼，头也不回道：“……哼，我就知道我是云姨最喜欢的小孩。”
凌梧：“啧。我才是。”
颜柊扭头对她怒目而视。
到底是不是来安慰人的，哪来这么强的竞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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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颜柊和常奕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围绕的都是常奕室友的话题。
常奕是个兴趣爱好广泛的人，隔三岔五就沉迷于不同的手工艺和乐器，虽然基本都是半桶水，但据其供述，“水平可能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本人的热爱货真价实”。
这份热爱的其中一个表现，是差生文具多。
而常奕毕竟是个常识和公德心都符合一般社会标准的新生，自知把心爱的家当们堆在宿舍大概率会给舍友们添麻烦、常年在宿舍吹拉弹唱也很可能会导致出现冲突，因此她入学后，在学校附近与另外一个女生合租了一个房子。
这位室友是常奕的同校学姐，入住时还是她带着常奕去购置日用品的，两人颇处得来。
至于常奕察觉不对劲，是在某个晚上。
当晚常奕兴起玩拼豆玩得入了迷，回过神来已经半夜两点，她想着上个厕所就睡，结果一出房门却看见室友攀在阳台栏杆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常奕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冲过去把人扯回屋里。室友很不耐烦地挣了两下，忽然定定地盯住常奕，幽幽地问：
“你听到了吗？”
她的声音有点古怪，像刚睡醒的人还没开嗓，喉间有种低哑粘稠的格格声。
客厅没开灯，只有常奕房间门口透出的亮光映在室友眼里，显得晦暗不明。
常奕实在没有捕捉到任何值得留意的声响，僵硬地摇了摇头。
室友发出一串欢快的笑声——这位学姐平日里温和稳重，不说笑不露齿，至少常奕没听过她发出这种石破天惊的动静。
近乎刺耳。
随后她兴奋道：“你认真听呀。越来越近了！”
常奕的后背已经炸出了一层冷汗，愣是靠着一点家学渊源作为倚仗，没有落荒而逃——常平山给她傍身的护身符就挂在她的脖子上，而护身符此时并没有异动。
她调动着发麻的舌头试探着说：“那，那也先回房吧，阳台多危险呐。”
也不知道这段话里的哪部分起了效果，室友瑟缩了一下，又点点头，笑容满面地回房去了。
常奕站在黑乎乎的客厅里，看着室友紧闭的房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要颜柊说，常奕也是心大。
这小妮子当时吓得牙关打战，却因为担心室友再去扒阳台栏杆、第二天多出一桩“梦游失足坠楼”的社会新闻，居然还是留在了屋里。
常奕初时跟颜柊提及这事时轻描淡写：【哇颜柊姐我跟你说！昨晚我室友吓死我了！】
而其对自己心路历程进行解析的原话是：【护身符没发烫，铜钱串也没响，应该就是梦游吧……】
那晚为了“盯梢”，常奕在客厅小沙发窝了一宿，最后是被室友摇醒的。
“常奕，起床了——你第二堂不是有课吗？天，怎么在客厅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室友的神情和语气都一如往常，全然没有昨晚那种莫名其妙的亢奋模样了。
常奕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想要旁敲侧击地问下昨晚的事，于是半开玩笑道：“你倒是昨儿夜里就把我叫醒呀，哎呦我脖子都疼了。”
“我昨晚早睡下啦。”果不其然，室友轻巧地否认了昨晚的事，还顺着常奕的话调侃了句，“我要是半夜看见沙发有个人估计能吓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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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常奕所说，那之后她又有两次碰上室友半夜出了阳台，室友则依然声称自己按照作息习惯早早睡下，并且从无起夜的习惯。
常奕尚在发愁要不要告诉室友她好像有梦游的毛病，还没琢磨出个章程呢，倒是室友的状态有些萎靡起来。常奕一问，室友才告诉她自己近来做梦做得厉害，醒时比睡前还困倦。
这就有点微妙了。
理论上，梦游——或者说发生“睡行现象”的人确实可以自如行走、避开障碍物，甚至跟旁人进行一定程度的对话。
——但应该不包括会让人变得憔悴。
常奕的最新一条消息是这天早上发的，字里行间的焦急简直要溢出屏幕：
【怎么办啊啊荆姐黑眼圈越来越重了我是不是该直接陪她去看心理医生啊？？】
“荆姐就是常奕的室友，叫谭绘荆。”颜柊把手机递到凌梧手里，“就是之前跟你提过一嘴的，那个梦游的事。”
距离颜柊的“颓废期”已经过了近一周，她肉眼可见地重新生龙活虎起来，摩拳擦掌地要给自己找活儿干。
凌梧顺着聊天记录往上翻，很快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评价道：
“梦游的人不该在那个睡眠阶段会做梦才对……但常奕大概也不能确定谭绘荆的梦游和做梦是同个时段发生的事。”
她抬眼去看颜柊：“你怎么想？”
颜柊翘着二郎腿，悬空的脚尖很闲不住地一点一点：“有点像被魇住了……可能是‘附身’。”
凌梧含糊地“唔”了声，继续在聊天界面里划拉。
然后她猝不及防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前后相连的对话里还出现了“馋女人”之类的虎狼之词，不由得眉头和指尖同时一抽，差点把颜柊这台本就伤痕累累的手机摔到地上。
“……”
她故作镇定地翻看了更前面的内容，随后基于常奕最初作出梦游这一推测的那段，对颜柊方才的发言作出了回应：
“我以为‘附身’这个选项，在常老爷子的法宝没有动静时就被排除了？”
说着，凌梧见再往前的聊天内容似乎是与此事无关的闲谈了，于是把手机递还给了颜柊。此人接过的同时，好像也反应过来聊天记录里有少量不太适合公之于众的对话，默默把脚放了下来。
凌梧反倒被这个小动作给逗乐了。能把人从尴尬中抽离出来的方法，是发现有人比自己更尴尬——她推了推眼镜，轻飘飘道：
“咳，你俩聊得还挺荤素不忌的……悠着点，人常奕毕竟才刚成年。”
“别管。”颜柊绷着脸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把话带回正轨上：
“常奕不乐意学老常头那些‘手艺’，老头也就没逼她。既然不走这条路，那就没必要把孙女惹得一惊一乍——老常头给常奕傍身的东西，都是扛‘恶鬼’的。
“但会附身的，不一定只有‘恶鬼’。”
凌梧也就没有追着聊天记录的事穷追猛打，只对颜柊的解释点了点头：“你去看一眼吧，感觉常奕挺慌的，你过去一趟她也能安心些。”
“订了明早的票了。”颜柊图穷匕见，“两张。”
凌梧：“……”
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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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柊从工作室出去之后却没急着走。她背对着工作室关上的木门，站在门口地垫上无意识地蹭着鞋底。
——她在反省自己居然忘了聊天记录那茬的事。
虽然那段聊天记录里最离谱的发言来自常奕，虽然严格来讲颜柊自己并没有讲什么限制级的内容……
而且归根结底那段对话也没有多么不堪入目。
但颜柊非常诚实地，在当时那段对话发生时，并没有对常奕提出的“梦到了凌梧”这个推测进行反驳和否认。
常奕同学心大得被她一句吐槽就带跑了，而凌梧嘛……大概率读懂了。
凌梧应该也猜得到、颜柊会意识到她能读懂。
……唉。
颜柊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心里擅自给常奕添了一笔人情账。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铛铛”（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