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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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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序的脸迎接了这场猝不及防的“茶水”,茶水从他额前发丝滑落,沿着脸颊蜿蜒而下,最终汇聚到唇角,滴落到衣襟,留下一道道水痕。
夏霁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可不可。”
沈淮序抬手一抹脸上水渍,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烫的还是因为愤怒,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他齿缝中咬出一句:“你想出宫,本王给你寻个机会,你还不愿意么?”
夏霁拿起锦帕,在他脸上擦了擦,被沈淮序扯了过去,擦脸上的水。
夏霁已经嫁过人了,虽然她并不同意她和裴凝的婚事,如今沈淮序竟又找她做戏,她已被父皇坑骗过一次,不能再坑骗别人了。
夏霁郑重说道:“婚姻大事还是不要儿戏为好,皇室娶亲更不是小事,你还是另谋他人吧,我当你未来夫人的陪嫁丫鬟溜出去就好。”
“本王不过是同你说笑罢了,看你吓得,何况本王怎么会娶你这连规矩都不懂的小宫女,如此不堪重任,以后出去莫说你是本王宫里的人,胆小如鼠。”沈淮序擦着自己的脸,不屑说道。
夏霁可不敢招惹他:“是,殿下说的都对,您玉树临风,我自是配不上您,您若无事,我先行告退了。”
沈淮序摆摆手,夏霁一溜烟儿跑了。
夏霁走后,沈淮序一脚踢开脚凳:“来人,把茶撤了,给本王更衣。”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跑进来,躬身端起茶杯就走,生怕触他霉头,沈淮序说:“直接拿去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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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皇宫内每逢十五会操办宫宴。
赵巡会让所有妃嫔、皇子以及重臣和世家子弟赴宴,凡能参加此宴的皆是北齐名门,沈淮序被封王之前参加过一次,甚是无聊,后来宫里再邀他也不去。
今月宫宴,是他以皇子身份第一次参加。
他随手把帖子掷到墙角:“不去。”
与其参与如此阿谀奉承的无聊宴席,听赵巡论家国伟业、佛学礼法,还不如他在宫内自在快乐一夜。
况且每次宫宴都是唱曲、听戏、歌舞、喝酒、相互逢迎...他看腻了。
赵荣烁走进承乾宫,看到扔在地上的帖子,走上前捡起:“何事生这么大气?”
沈淮序起身相迎:“今夜宫宴,懒得去,要不我们出去转转?”
他知道赵荣烁尊卑有序,定不会忤逆赵巡的的任何决定,更莫要提这每月一次的宫宴,只是随口一说。
赵荣烁和他志趣相投,但在礼法秩序面前,向来说一不二,从不逾矩。
他开口劝沈淮序:“今晚宫宴,是你封王后第一次参加,父皇格外重视,怕你不去,特让我前来相邀。”
“我知你不喜宫中俗事,但既处在这个位置上便有你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我和三弟都去,宫内也无人和你作伴。”
沈淮序很坚决:“不去。”
殿内无人,只余他们俩。
赵荣烁一撩衣服,席地而坐:“那你不去我便也不去了,咱们二人今夜就在此候着。”
赵荣烁这计谋用过多次,屡试不爽,但沈淮序此次铁了心,他独自回了寝殿:“你既不嫌地上湿冷,那就在此好好坐着,我先回榻上躺会。”
说罢果然昂首阔步进了寝殿,头也不回。
赵荣烁带来的人见沈淮序走了,自己主子迟迟未出,偷偷看向殿内,赵荣烁独自坐在地上。
他吓得赶忙跑回去,拿了软垫、披风和手炉,又端上热茶,生怕冻着他。
两人各在各殿内耗着,互不理睬,天色渐渐暗下。
赵荣烁心中有些慌乱,不时往外张望,沈淮序一向不喜参加宫宴,但是自己每次都在,若今日去得晚了,受父皇责备该如何办。
但他又磨不开面子灰溜溜自己回去。
参加宫宴的戏班子们已提前准备好了,脸上画着脸谱,头戴盔帽,红色的丝绒球装饰其中,珍珠配了满头,头顶的戟头和红缨威风凛凛,背后小披风迎风招展。
唱曲的姑娘们穿的一水青色衣衫,在一旁拨弄琴弦调音。
众大臣早早进宫,殿内已经座无虚席。
待众人坐好后,顺喜才会请赵巡落座,但此刻赵巡身侧留给赵荣烁和沈淮序的位置仍是空的。
顺喜找了两个太监:“你们快去请两位殿下。”
赵荣烁越坐越热,头上已微微发汗,索性把手炉放在一旁。
来寻沈淮序的太监见他也在此,急忙上前请安:“殿下,宫宴马上要开始了,顺喜公公让我来请您二位快点入座,皇上马上就到了。”
赵荣烁刚想开口,沈淮序踱步进来,见他着急的样子,鬓角都被汗打湿,淡淡笑了:“既如此,那皇兄我们走吧。”
赵荣烁白他一眼,知道他故意逗弄自己,还以“皇兄”相称,他们之间何时如此生分了。
他气得毫无风度,一甩衣袂:“走吧。”沈淮序跟在他身后同去。
“乐绫,你再输下个月的活都要包圆了。”夏霁开心的声音在整个承乾宫飘荡。
沈淮序在太监旁边叮嘱几句。
不出多时,夏霁垂头丧气地跟在他俩身后,嘴里怨声不止。
下次她打叶子牌时,一定要小声些,切莫再让他听到了。
沈淮序一行匆忙赶到时,赵巡已经坐在高位上,他阴沉着脸,忍着怒气,当着些臣子的面没有发火。
赵荣烁拜见过他,还想解释却被赵巡一句:“既来得晚了,就先入座。”给堵了回去。
沈淮序随赵荣烁也拜了一礼,大方坐下。
沈淮序虽然不知礼数,但念在他父、兄为国尽忠的份上,赵巡并不想把场面弄得不堪。
加之他愿意出质,赵巡心里多少存些感激心思,有意让他和其他大臣多亲近、走动,他举起酒杯:“今日是淮序封王之后,宫中第一次宴会,朕先举一杯,我北齐男儿铮铮铁骨,能屈能伸,望你能早日平安归来。”
大家共同举杯,敬向沈淮序:“愿殿下平安归来。”
沈淮序不出挑时,规矩样样做的到位,承人之请,他总不能一下驳了所有人面子,端起酒杯回应他们,一口饮下。
夏霁在他身后服侍,她心中一直有疑问,沈淮序要去哪?
据他所知,沈淮序并不会武功,又不是领军出战,能有何事让大家如此感激?
她之前因着不能说话也没多问,后来嗓子好了,整日沉迷和乐绫她们打叶子牌,倒也忘得一干二净。
单看沈淮序为人,不重尊卑,对宫女太监们都不错,但是大家又不愿随他前去,想必他要去之处定不是享福的地方。
夏霁自然不会随沈淮序去未知地,若她没能顺利出宫,那就随他离宫路上趁机溜走。
宫宴开始,丝竹生生绕梁飞,不绝于耳,觥筹交错杯盏尽,酒意阑珊。
台上演的热闹,台下大家举杯对饮,也不闲着。
偶有大臣前来给沈淮序敬酒,他一开始还敷衍应和着,来的人多了便借口自己酒量尚浅推脱。
夏霁站在他身侧,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酒量尚浅只是借口罢了,他对影独酌,一杯一杯完全没停下。
赵荣烁身边的人陆陆续续一直不断,他对着每个臣子都彬彬有礼,笑脸相迎。
夏霁还在大夏时,宫里也经常宴饮,不过家宴就是家宴,她只同父皇、母后和皇兄一起,几个人围在桌旁,每每她故意去抢皇兄碗里的肉,母后总会向着她,让皇兄少吃些。
倒不像北齐这般,每个人一张桌子,隔得很远。
宫宴就更热闹了,大臣们会带着女眷一同出席,戏班子演的戏也有趣,用膳后,还会有很多小游戏,赢了都有彩头。
难怪沈淮序推脱不来此,夏霁觉得也甚是无趣,这戏班子演的戏,连她皇祖母都不爱看,她站在一旁都快睡着了。
她打盹的间隙,再睁开眼,身前坐着的人已不见了。
她提着精神去寻沈淮序的身影,他应该不会喝多了酒,把她遗忘在此地吧。
她快速巡视四周,沈淮序独自往西侧的小花园去了。
此次宫宴设在室外,西面是个带着山水的花园,虽不比御花园大,但因着旁边有一水潭,周围多种着枝繁叶茂的高树,一向是夏天避暑的好地方。
沈淮序实在无聊,四下转转,淡淡的花香袭来,他寻着味道找去,小花园中竟别有洞天。
一棵海棠树伫立其中,海棠开得正盛,花瓣朵朵相依,像一片粉色的帘幕覆在天空,旁边是一汪碧潭,深不见底,上面飘着落叶和片片海棠花瓣。
静心徜徉其中,竟让他格外平静和淡然,旁边的喧闹声也随风而散。
夏霁随他的身影跟来,见他独自立于海棠树下,伸手想触树上的花,但那树太高大,无论他举起手,还是跳着去采,都摘不到。
他也不放弃,就站在树下,一次比一次跳的高,但却永远也抓不住。
他想起兄长一跃飞身上马的轻松,驰骋疆场的威风。
而自己竟连眼前一朵花都够不到。
沈淮序垂下眼眸,盯着地上飘零翻飞的花瓣。
忽而一阵清香拂面,他猛一抬头,眼前一支海棠入眼,花枝轻颤。
“快点摘呀!”夏霁正站在台阶上,手里挑着一支长竹竿,压弯了树枝,将那花落到他眼中。
夏霁一身浅色罗裳,颜色淡若海棠初绽,眉眼弯弯,秋水盈盈,花瓣随风轻舞,几片落在她的肩头、发梢,宛若画中走出的侍女,带着不染尘埃的仙气,竟叫他一时失了神。
直到赵染的声音将他思绪唤回:“皇兄,原来你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