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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季儒秋!我在这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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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季儒秋没有吃上晚饭,因为他直接睡过了吃饭时间。
外卖送到的时候,贺扬本来想叫醒季儒秋,让他起来吃点东西的。但是当他们去叫醒季儒秋的时候,就看见季儒秋用那条小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裹成了一个小春卷。在周瓯家的沙发上,他睡得很沉,平日里一贯仓白的脸竟然在睡梦里泛起了一些血色。
贺扬真的没想到,周瓯的家竟然能够让季儒秋这么有安全感,能够在尽管没那么舒适的沙发上睡得那么毫不设防。
看见季儒秋睡得那么香,又顾虑季儒秋的身体状态,贺扬一下子就舍不得叫醒他了。
周瓯也是这个想法,正好可以趁着吃饭的时候让她和贺扬两个人叙叙旧。
餐桌上已经没有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了,取而代之的是周瓯和贺扬一起回忆季儒秋小时候的黑历史的时候的欢声笑语。
不只是贺扬怀念那个时候的季儒秋,周瓯也同样怀念。即使爱人并没有那么称心如意,但是当时的生活依旧充满了美好。
周瓯记得,在那个时候,每年暑假,贺家一家人就会到洛杉矶度假。两家是世交,大人们相熟已久。再加上贺扬年纪比季儒秋大三岁,就可以带着季儒秋玩。
会想到这些往日时光,周瓯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不过阳光之下可能就是阴霾,现实被掩盖得再好,也无法否认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不幸。周瓯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贺扬在有意的回避话题,他不想提及当年发生在他们之间的那一个噩梦。但是周瓯今天打定了主意,如果没有人愿意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那么她愿意成为这个揭开一切伤疤的人。
揭开伤疤不是为了互相伤害,鲜血淋漓以后,才是新生。
清了清嗓子,周瓯开口说道:“你还是不愿意告诉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Austin会去世?”
今晚再一次从周瓯嘴里听见这个名字,贺扬的心里已经不意外了。但是尽管贺扬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那眉眼间突然出现的那一丝阴霾还是被周瓯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不想告诉他,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忘记了。如果忘记这一切能够让他好受一点,我愿意永远隐藏这个秘密。”
“可是忘记这一切的代价是连你也一起忘记了,你连这个也愿意接受吗?”周瓯走到餐桌边上的酒柜前——她收藏了很多名贵的红酒。
“我可以接受重新开始。”贺扬沉默了十几秒,又说:“我知道你想要告诉他,关于当年Austin的事情。“
”因为他也是你们的朋友,他也像我的孩子一样。”周瓯终于挑到了一瓶心仪的葡萄酒,她用开瓶器把橡木塞打开,把一整瓶酒都倒入了倒金字塔型的醒酒器里。一时间,公寓里酒香四溢,周瓯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醉倒在这个十八世纪的公寓里。
她又喃喃道:“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你也是。”
听到周瓯这么说,贺扬的咬了咬牙,把本想用来反驳周瓯的话又咽了下去。贺扬回过头,无限眷恋地看了一眼正在沙发上熟睡的季儒秋。良久,他说:“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最后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他把自己留在了原地,我和季儒秋也分开了。”?“所以,如果可以让一切回到本来的轨道上,我就必须这么做。”周瓯把酒倒进了两个高脚杯里,自己喝了一杯,同时递了一杯给贺扬。
贺扬接了过来,沉默地喝了一口。这瓶酒有些年头了,入口非常醇厚,没有一点酸涩。
周瓯喝酒喝得急,由没什么章法,已经微醺了。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保养得很好的脸难得露出一种只会因为衰老而带来的疲惫感。她说:“我会让他想起来一切的,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那不是他的错。”贺扬有些激动,一杯葡萄酒已经见底了,他捏着酒杯的手指有些颤抖。
“我知道,季儒秋没有错,Austin也没有错。”周瓯又给自己倒了被酒,她走到熟睡着的季儒秋身边,轻轻吻了一下季儒秋的脸颊。她背对着贺扬,说:“如果Austin没有离开我们,我可能就不会和他爸爸离婚,我们所有人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说罢,周瓯就自己上楼了,留下贺扬一个人坐在餐厅的一角。这时候,一切都还是灯火通明,华丽的餐具并没有被撤下,但是华丽的灯光下,演员接连退场,余下的人只能缅怀破碎的往昔。
季儒秋又梦见了那只小狗。
那是一只很时髦的小狗,这一次,它的毛发被染成了粉红色。季儒秋一蹲下,那只小狗就会上来蹭蹭他,伸出舌头来舔他,用毛茸茸的头蹭蹭他。
“你叫什么名字呀?”季儒秋问小狗。
小狗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水晶般的眼睛看着季儒秋。
季儒秋感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小狗怎么会回答他的问题呢?
“那我叫你豆豆好不好呀?”不知道为什么,季儒秋感觉这只狗狗就叫做豆豆。
小狗蹭了蹭季儒秋表示同意。
于是季儒秋就牵着小狗道片草原上玩耍。草原很大,完全是平坦的,一望无际,绿草几乎要没过膝盖。
季儒秋突然有点担心,狗狗这么小,在草原里会不会找不到小狗。一回头,季儒秋发现周围果然只剩下了自己——小狗不见了。
“豆豆!豆豆!”季儒秋有点着急,大声地呼喊起来。
没有回答。风吹过原野,寂静杳无回音。
季儒秋朝前方走去,越走草就越高,但是完全没有看见那一只粉红色小狗的影子。
季儒秋好累,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突然,季儒秋的身后传来了声音——“季儒秋!我在这儿呢!”
听起来很高兴,好像终于见到了消失很久的宝贝。
“你在哪儿?豆豆?”季儒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声音的主人“豆豆”。那明明是一只小狗,怎么可能叫他?
转过身,季儒秋隐隐约约看见了“豆豆”。
那是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染成了嚣张的粉红色,长长的刘海被狂风扬起,季儒秋看不起那个人的五官,但是几乎想象出了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定也嚣张至极。
粉头发少年穿着纯黑的皮衣,皮衣和牛仔裤上挂了好几条装饰用的链子。他扬起手来,向季儒秋挥舞着——十个手指上至少戴了七八个戒指。
“快来啊,季儒秋!你慢死了!”
“来了来了!”季儒秋也向他喊道。他开始分立地奔跑起来。
季儒秋跑了很久,但是就是到不了“豆豆”的身边。他好累啊,累到脆弱的心脏都似乎马上要发作起来。
“你怎么还没来!季儒秋?你在哪里?”
季儒秋张了张口,想要回答,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他只能徒劳地继续奔跑。
跑着跑着,眼前的男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也是一头粉头发,穿着美国拉拉队女生的服装。
“季儒秋,我好看吗?”女孩子张口发出了刚刚那个男孩子的声音。
季儒秋想说“好看”,但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而且还躺在了地上。他的嘴巴里有血的腥甜味,他逐渐无法呼吸了。
刚刚的草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的荒原。
“季儒秋?季儒秋?”
谁叫我?季儒秋心想。
梦里,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女孩子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使离得很近,但是他已经看不清她的五官了。
这个时候,另一道声音出现了,和女孩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季儒秋?季儒秋?”
“季儒秋,季儒秋!能听得见我说话吗?季儒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