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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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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我问她是不是很高兴。
虞听泉点了点头。
我见她高兴,有意逗她多说几句:“被大家夸奖和认可,其实心里会很开心的吧!我以前被老师夸,走路都恨不得把脸抬到天上。”
虞听泉笑着应了声:“你说得对,相期。”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而且,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姐姐。”
我愣住,这才意识到我之前对虞听泉从来没有称呼。
虽然虞听泉这一世比我年长,但我一个心理年龄奔四的人,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叫姐姐,确实有些难开口。
虞听泉的视线如往常一般落在前方,似乎不需要我对她的话作出任何回应。
沉默须臾,我张了张口:“姐……你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还是很难直接说出口。
为了缓解尴尬,我先说:“我原名不叫云相期呢。”
虞听泉问:“那是什么?”
“戚翔云。”我说,“我妈妈希望我能在云端自由翱翔。”
虞听泉:“那你的妈妈一定很爱你。”
我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我点了点头,说:“嗯。”
虞听泉再次握住我的手,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我父亲母亲曾经在雨夜听水滴落在泉水的声音,听说清脆悦耳,次日大夫就说母亲有喜,因此得名。”
我从情绪中抽离,“哇”了一声:“那很浪漫呢,我看外面正巧天阴了,倘若明日有雨,咱们也去听泉声吧。”
虞听泉垂下眼睛,好一会儿才点头:“好。”
我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问:“你不喜欢吗?”
“雨天阴湿,我更心仪晴天。”虞听泉说,“不过,既然你喜欢,听一听也无妨”
我撑着脸看她:“你不喜欢就算啦,干嘛委屈自己,我又不会在意。就像我也有很多不喜欢的东西呀,我吃不了辣,你不是也吩咐他们给我的饮食做清淡些吗?”
那还是我刚来的第一天,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挑了颜色最淡的一道菜动筷,结果被辣的咳了半天。
尽管没说,虞听泉还是发现了,再往后我的饭菜,便从没见过辣。
虞听泉看向我:“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那我也不希望你受委屈嘛。”我认真说。
虞听泉怔了怔,轻笑起来:“好。”
这是放下负担的轻松表情,我喜欢她这样笑,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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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阴沉得更加厉害,次日果真有雨。
我用完午饭,正准备看会儿古籍打发时间,门外传来些许人声,很快南心来报,说是小姐来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去,正巧对上虞听泉的眼睛,温柔明亮,目光落在人身上,像是被轻柔的抚慰过一遍。
“相期。”她说,“我寻你赏雨。”
我疑惑:“你不是不喜欢下雨吗?”
“与你一道,我想下雨也许会没那么讨厌。”她说,“而且,我昨天已经答应过你了。”
我们把椅子搬到廊下,雨点如豆,落在地上甚至有些聒噪,我却意外地不觉得烦。
虞听泉坐在我身边,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看表情,应该是惬意的。
低洼处聚成小小水坑,雨点落在上面,激起清脆的碰撞声,像某种乐器的乐声,很是悦耳。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雨点激起的某一小段旋律与回忆里的一首歌对应上。
我靠着椅背,正是最放松的姿势,下意识闭眼哼唱起来。
再睁开,虞听泉正看向我。
“怎么啦?”我问她,“我唱的很难听吗?”
“没有,相期,你唱得很好听,只不过曲调颇为奇异。”她说,“可有名字?”
“这首歌吗?”我说,“叫《最浪漫的事》。”
她微蹙起眉:“昨日就听你提及浪漫,似乎你所说的浪漫,意义不太相同。”
我这才想起,我们常说的浪漫是由音译的,与古代的释义有偏差。
“我说的浪漫是指充满爱意幻想,有诗情画意啦。”我说,“在我们那里呀,这个词经常都用在喜欢的人身上哦,这首歌也是一个女孩子唱给爱人的。”
充满含蓄的时代,这些话超出虞听泉的预期,她吃了一惊:“真的?”
“嗯哼。”我点头,唱了一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呐,就是这个意思呀。”
她缓缓点头,看表情片刻后才消化掉这些内容。
我觉得有趣,问她:“我从头给你唱一遍吧?”
虞听泉点头。
很老的一首歌,她却听得津津有味。
唱完的时候,我看着面前断线的雨丝,又看了看周围古朴的建筑,轻声感叹了句:“其实我们现在这样也挺浪漫的。”
空气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虞听泉问:“你们那里两个女孩儿也可以相爱吗?”
我一顿,明白她会错了意:“浪漫不一定都指爱情啦,我们赏雨这件事本身就是很有诗意的嘛。”
虞听泉有些局促地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们那里女孩也可以喜欢女孩。”
“嗯……也确实可以啦。”我说,“在我们那里,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被性别束缚的,比较喜欢这件事,很没有道理嘛。”
虞听泉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后,她说:“相期,这首歌,可以教我吗?”
那首歌她学了很久,我乐得做次翻译,不厌其烦地给她解释每一句歌词。
到后来,虞听泉也可以自己简单哼唱,她的声线比我温和轻柔,在稍显嘈杂的雨中格外缱绻动听。
“你好厉害。”我发自内心地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歌迷了,要是能录音,我一定把你唱的歌全部珍藏起来。”
了解完歌迷和录音的意思后,虞听泉笑了笑:“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经常唱给你听。”
虞听泉向来守信。
我又悄悄教了虞听泉很多歌。
说悄悄,是因为在这里,虞听泉这样身份的闺秀学唱曲会被人诟病。但听说在我们那里唱歌只是种放松方式后,便欣然接受了。
也从这时起,虞听泉会主动询问我所来之处有无其他趣事,那里风景如何,衣食住行又是怎样。
她问得真诚,而我也没再骗她,一一如实回答。
得知女孩儿夏季衣裙样式,她先是惊讶于衣物的款型,而后迟疑又好奇地问了句:“好看吗?”
回想起当初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们,我点头:“很好看哦。”
虞听泉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半晌,她问:“你走过那么多地方,遇见过那么多有趣的人和事,为何会来到这里?”
我表情收敛起,声音放低,又装作轻松地说:“我不想活了。”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什么?”
我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觉得很没意思,好像世界上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没什么所谓,我是死是活也没人在意。”回想起那些遥远的记忆,养父母的带来的抑郁和痛苦已经消散七八,但那份绝望仍旧记忆犹新,“既然没区别,活着又不快乐,干脆死掉算了。”
虞听泉的眉头在我的话语中越皱越深,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悲伤的意味,又不是怜悯,更像是替我委屈。
我不想她难过,连忙掏出我的惯用话术:“我骗你的啦。”
虞听泉的表情却没变。
我又朝她露出一个很大的笑:“我真的是骗你的啦,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虞听泉终于挪开了视线。
我松了口气。
下一秒,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有所谓的。”她轻声说。
我下意识攥紧她的手。
雨中的风吹过,带来凉意,可我并不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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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虞听泉生辰将近,那几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拜托南心和我一道悄悄量取虞听泉的衣物尺寸,而后从京城最好的面料铺子买来合适的布匹。
我不擅长针线,又求助南心,期间一些困难的地方,我还装模作样要缝香囊向虞听泉拜师。
终于,在虞听泉生辰那晚,我拿着礼物悄悄走进她的院子。
那条修身的吊带长裙展开在虞听泉面前时,她的眼睛骤然变亮,烛火的光芒跃动在她瞳孔,我就知道,这礼物我送对了。
我支开侍女们,让她把衣服换上。
虞听泉无措地看着裙子,我了然,立刻教她该怎么穿。
虞听泉身形窈窕,容貌出众,我曾幻想过很多次虞听泉穿着这种贴身吊带裙会是什么模样,而直到衣服真正上身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压根不够描绘这一画面。
柔软的面料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动人的线条,山峰谷底错落有致,在她浑身有些淡然的气质的烘托下更加动人。
我再一次回想起南心的那个词——倾国倾城。诚不欺我。
虞听泉第一次穿暴露这么多肌肤的衣物,举止紧张局促。我让她放松,又推着她在铜镜前坐下。
感谢当初我那喜欢编头发的同事,幸亏有她经常在我耳边唠叨,我才能凭记忆给虞听泉编一个相配的发髻。
“喜欢吗?”我问她。
虞听泉似乎呆住了,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好半天才缓缓点了下头。
“这就是你们那里女孩子爱穿的衣物吗?”她问。
“是呀,不过这只是其中一种。我手艺不好,做的可能比较一般,后面有机会再给你改进一下……”
“没有。”
这是虞听泉第一次打断我的话。
“没有,相期,你做的很好,我很喜欢。”虞听泉轻轻抚摸裙摆,微微转头看着我,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啦。”
这些天的紧张,在听到虞听泉这句“喜欢”后,终于消散干净。我又想起什么,拉着她走到烛台面前:“在我们那里,过生日要许愿吹蜡烛哦。”
我双手合抱在脸前:“像我这样,许三个愿就好啦,很灵哦。”
“好。”
虞听泉学着我的动作,也把手握住,不假思索地开口:“愿相期……”
我连忙捂她的唇:“不可以出声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手下触感细腻柔软,虞听泉眼睛弯了弯,没说什么,不知道是烛火太近还是其他,我感觉她的脸比平时红了些,呼吸也轻轻颤了下。
我怕她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连忙收回手:“好啦,闭眼许愿吧,许完愿记得吹蜡烛哦。”
虞听泉点头,闭上眼。
她许了很长时间的愿,等到蜡烛燃烧了一小截,她才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房间骤然变暗,我和虞听泉都是一愣。不多时,屋外突然传来夫人贴身嬷嬷的声音,我俩相视一眼,下一刻,虞听泉便拉着我的手快步往床铺方向,慌张脱了鞋,又慌张盖上了被子。
浅淡清新的香味再次扑入鼻尖,黑暗中,我还是能一眼就看见她的脸。
在刻意放轻的呼吸衬托下,我似乎听见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很快,一下一下,鲜活有力。
床铺不大,我俩面对面侧躺着,看着对方,不多时,齐齐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这么偷偷摸摸的呢。”我轻声说。
虞听泉也同样放轻声音:“我也是。”
“但是,”我看了看她穿着的那件裙子,“很值得。”
虞听泉看着我的脸,也轻轻点了下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