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阳》奶啤碳

7、咖啡

　　尽管阮良一直让自己不要乱想，但孤儿院的那通电话，到底是让他整个周末都思绪混乱。
　　等坐到工位时，他甚至隐约觉得这个周末好像都没有休息好，身体都有些疲惫。
　　前两天因为季阳晨，和苏苏闹出了点尴尬，他本来还有些紧张，但苏苏好像丝毫没有芥蒂，见到阮良主动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她刚坐到位子上，就忍不住压低声音，对着阮良嘀咕：“我早上在停车场看见李炸弹了，我看他脸色还不错，说不定今天不会抽风呢。”
　　李炸弹是苏苏偷偷给李佩强起的绰号，缘由自然是李佩强时不时就爆炸的烂脾气，阮良虽然不敢跟着这么叫，但每次听见了也忍不住想笑。
　　正说着呢，李佩强就从门口走进来了，他看起来确实是心情不错，以往周一时，他总是阴着个脸，谁都不敢得罪他，现在倒是看起来挺风和日丽，甚至让人看着有点反常。
　　不管怎么说，他心情好，大伙也跟着松一口气。
　　上午的时候，李佩强紧急开了个会议，宣布了个消息。
　　公司最近有个即将上市的新项目，很受重视，本来应该不管他们组的事，但是李佩强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成功也搭上了线，和市场部展开了合作，新项目也能参与进来了。
　　毕竟是公司备受瞩目的项目，如果能做得好，领导肯定是开心的，这对整个组来说都是个好事。
　　难怪李佩强今天这么高兴，都不像上周那样去挑阮良和苏苏的毛病了。
　　能接到新项目，证明工作也会变多。但大伙也没被打击到，毕竟这个工作要是做好了，之后就算没被领导青睐，年终的奖金也不会亏待自己，整个小组都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阮良坐在工位上，听见市场部这个名字，不由走神了一霎。
　　他当时只是想起某个人的名字，内心有点晃神了，很快又让自己别放在心上。
　　只是下午市场部的人过来沟通时，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阮良才发现自己真的没多想。
　　季阳晨作为市场部的代表兼组长，泰然坐在李佩强的边上。
　　他工作时的气场，和平时的相差非常大。
　　那种随和的，意气飞扬的气质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沉稳，举止得体，脸上的神态都是分毫不差的标准微笑。
　　阮良假装在看文件，实际上暗戳戳地将视线往季阳晨身上撩了好几次。
　　季阳晨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装。
　　修身的线条将他的身材比例衬托的很好，衬衫好像没有一丝褶皱，宽肩窄腰长腿，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了好几倍，认真地介绍工作时的样子，甚至有点......有点像以前班上女生讨论的，那什么禁欲风一样。
　　什么禁欲风？他想什么呢！
　　阮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了一下，猛地把头埋在桌子上。
　　过了两分钟，又没忍住再看一眼。
　　季阳晨还在低头看着文件，侧耳听李佩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也不知道是热了还是怎么，他突然就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解开，松了松领子，藏在衬衫下的一小截脖颈露了出来。
　　阮良手忙脚乱地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狠狠喝了一大口水。
　　杯中的水被他一饮而尽，阮良却仍觉得耳朵发烫，口干舌燥。
　　他觉得这样不行。
　　平日里的季阳晨，他已经见识十几年了，除非季阳晨突然搞什么亲密接触，不然他已经很难会被影响。
　　但是认真工作的，职场中的季阳晨......阮良绝对是第一次见，根本适应不了。
　　再待下去，他也没办法全神贯注地工作。阮良盯着已经空了的杯子看了两秒，最终决定去茶水间打个水，顺便躲一躲这个不停散发魅力还不自知的季阳晨，稍微松一口气。
　　他侧头问了一下苏苏需不需要打水，苏苏摇了摇头，反过来问他怎么脸蛋红扑扑的。
　　阮良猛地拿起杯子就离开了工位。
　　直到进了茶水间，阮良才喘出一口气。
　　刚在办公室时，虽然季阳晨坐在离他挺远的位置，但他莫名其妙就觉得整个空间都被季阳晨的存在感占据了。
　　他甚至神经兮兮地，总感觉认真工作的季阳晨一举一动都很奇怪，怎么就那么精准地把每个动作都做得那么好看，表情那么得体，好像不耍帅会死一样，让他根本控制不住地往季阳晨身上瞟。
　　“想什么呢。”
　　阮良拍了拍自己的脸，魂游地念叨：“想什么呢想什么呢想什么呢......”
　　季阳晨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全是他自己问心有愧，才会这么不正常。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再这么失态了。
　　既然这次两个小组合作，季阳晨往他们这跑的时候估计不会少，阮良真的怕自己按耐不住，表现得过于明显。
　　虽然他这个透明人，八成不会被同事注意到异常，但是季阳晨就不一定了......
　　季阳晨从小就能精准地看出阮良的脸色哪里不对，从而判断出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甚至有时候都能看出来他是哪里不舒服……
　　在茶水间冷静了一会，阮良努力平静下来，也不好在外面偷懒太久，接了水就回到了办公室。
　　他们办公室的门就在李佩强的位子附近，阮良端着水杯进屋时，正好被他看见。
　　李佩强当即就叫住了阮良：“哎，小阮啊。”
　　阮良顿了一下，转过身。
　　他装着平静地看向李佩强与季阳晨，后者也在盯着他看，神色如常，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淡淡的。
　　李佩强顺手就招呼他道：“你再去一趟茶水间，帮我和小季都倒一杯咖啡送来。”
　　他使唤阮良这些组员早就使唤习惯了，阮良也已经习以为常，但面对季阳晨，尽管他之前已经承认过自己被组长使唤的事，此刻仍然感到丢脸。
　　阮良低下头，不敢去看季阳晨的反应，只是沉默着点头，将杯子放到自己的位置，又匆匆去了茶水间。
　　李佩强看着阮良的背影，不满地摇了摇头，对着季阳晨抱怨：“这小子虽然工作挺认真，人也老实，但是性格就太闷，一点都不会来事，平时都不知道主动打招呼问好，将来估计也就是当小员工的命。”
　　他说了一通，却没听见季阳晨像刚才那样附和自己。
　　李佩强回过头，只见季阳晨头微微歪着，正盯着他看，方才还有些愉悦的神态已经褪去，明明嘴角还是上扬着的，却根本感觉不到笑意。
　　他没由来地有点发毛，总觉得季阳晨心情突然不好了。
　　这小子年纪轻轻的，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李佩强总觉得，这人绝对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相处，至少当他情绪沉下去时，总会让人有点心里打怵。
　　但随即，李佩强反应过来，又恼怒起来。
　　一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臭小子，有什么好害怕的？他还跟自己摆上谱了？
　　于是李佩强也脸色不大好，硬巴巴地问：“怎么？你对我说的话有什么不满？”
　　季阳晨用他那不咸不淡的眼神撩着李佩强，片刻后轻笑了声，将视线放回到文件上：“李哥，对自己组里的组员，态度还是好点吧。”
　　“大家都是一起做事的，也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将来日子还长着，有时候话说太满，万一后面来的把前面的追上，多尴尬呢。”
　　季阳晨的语气轻飘飘的，可说出来的话就一点也不轻了。
　　李佩强一直对自己年龄已经不小，却一直没晋升这事耿耿于怀，这块疙瘩在看见许多比他年轻的，比他入职晚的人最后爬得比他还高后，变得更大更刺眼了。
　　现在，季阳晨这个比他年轻，比他阅历浅，却飞快爬到和自己相同位置的人，对他说这种话，那在李佩强的眼中就是炫耀，就是明晃晃地挑衅。
　　他登时火就起来了，也没注意身边什么动静，挥起手中的文档就往桌子上摔：“你什么意思？！”
　　却根本没发现，季阳晨在看见他身后的人影后脸色白了一霎，那文件也在挥舞的过程中，猛地碰到了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阮良的一声惊呼，李佩强猛地转身，就见将咖啡端来的阮良被他挥舞文档的胳膊狠狠掼到。
　　阮良手上的两杯咖啡也被撞得喷撒而出，一大半滚烫的咖啡直接浇在了阮良的手上，另一小半洒在李佩强的文档上，将打印纸染上深褐的咖啡渍。
　　办公室又变得死寂。
　　阮良入职以来，就从没这么被人盯着过，他现在是真变成屋里最大的焦点了。
　　被热水烫在皮肤上的感觉很痛，但对他来说更无法忍耐的，是所有人惊奇地投向他的视线。
　　而且那其中还有季阳晨的，
　　李佩强反应过来，他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惹了祸，可让他承认错误，尤其是当着季阳晨这小子的面，还对他一直看不上的阮良道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尽管再心虚，他也依然没好气地看着阮良：“你走路怎么没声啊？端东西上来不先说一声啊？”
　　他扫见文件夹上的污渍，又怪罪似的将文件拍在桌子上：“看看看看，文件都被你弄脏了！”
　　阮良咬着牙，对着这样的场面，根本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他能说什么呢？
　　他只觉得浑身都被窘迫包裹了，他人的视线就像钉子在钉他，手上传来的刺痛在提醒他，他此刻有多狼狈。
　　季阳晨一定在看他，看着他这个和自己一起进入职场的发小，却在办公室被呼来喝去的使唤，现在又难堪地被欺负，却大气不敢出，只能低着头挨骂。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尽管万般地耻辱与窘困，阮良仍然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道歉，李佩强终于找到个台阶似的，大发慈悲地挥挥手：“算了，快去收拾一下。”
　　阮良从始至终不敢看季阳晨的脸，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