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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创口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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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良回到了家中。
他现在还感觉有些魂游,走路都不禁有些飘飘然。
鬼知道季阳晨订餐厅的时候在想什么,居然订了家装修格外暧昧的西餐厅,餐桌上的装饰都是用玫瑰花做的花球,餐桌全是二人桌,餐厅中间摆放的钢琴一直有人弹奏着浪漫的琴曲,除了他们两个大男人,其他桌子坐的都是来约会的情侣。
在这种情景下,还要对着季阳晨的脸吃饭,阮良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季阳晨好像根本看不出他尴尬,一个劲地冲阮良搭话,他一会热情地介绍说这家餐厅的法式菜很正宗,一会又把菜主动夹到阮良的盘子里。
季阳晨出现在这种高端的场合一点都不奇怪,他那张艺术品般的脸,看起来就是会出入名流聚会的矜贵小少爷。
可阮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配得上这高档的地方,又尴尬又难耐,整个晚餐都可以用灾难形容,紧绷着的样子连季阳晨都看出了端倪,所以后来季阳晨也沉默了。
阮良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难得季阳晨请他吃饭,还特意预定了餐厅,他却跟个哑巴一样只会机械地切牛排,连几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结果季阳晨送他回家时,反而朝他道了歉。
阮良当时说了再见就准备下车,季阳晨却突然叫住了他。
他好看的眉眼都耷拉下去,像条失落的漂亮大狗,看起来又难过又自责,黑眸湿漉漉地盯着阮良的双眼:“阿阮,你今天晚上过得不开心吧。”
“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高兴了吗?能告诉我吗?”
季阳晨的眼神看起来多无辜啊,好像一门心思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不够周到,才让阮良今晚变成那个死样子的。
这个善良的家伙,面对他这种阴暗的人,也会费尽心思想打好交道,维系好感情,不愿意冷落他一点。
阮良怎么敢说呢,这完全,完全不是季阳晨的问题。
都是他的问题。是他天生的性格阴暗拧巴,不擅长和人交流,还得寸进尺,玷污了季阳晨纯粹的友情,变成了丑陋恶心的痴心妄想。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阮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将疲惫的身子砸进床铺中。
他深呼吸了几次,依然无法平复低落的心情,手机却突然嗡嗡响起。
阮良将手机拿出来,点亮了屏幕,是季阳晨发给他的,对他说晚安。
阮良重重地吐了口气。
真的够了。
不要再对他这么好了。
......
“嘶。”
阮良发出一声轻轻的气音。
他手里拿着新发下的一沓文件,崭新的打印纸边缘很是锋利,一不小心就将他的手指划出一道不小的口子。
一旁的苏苏听见动静,把脑袋从隔壁伸过来,一眼就看见阮良的手指开始流血。
“哎呀,怎么搞的,都出血了。”
她小声叫道,阮良对苏苏轻笑着摇摇头,没把它当回事,苏苏却煞有其事地从自己包中翻出一个创口贴递过去:“贴一下呀,感染了就不好了。”
经过昨天的相处,他们两个的关系明显比之前好了些,如果之前只是点头之交,现在就是可以闲聊两句了。
阮良学生时期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同伴,只是他们没过多久,又渐渐和他结束了联系,阮良对此一直摸不着头脑,最终只能断定是自己太不讨人喜欢,所以他们最后都不愿意再理他。
所以如今,他和苏苏关系变好,阮良内心是非常高兴的。
尽管苏苏递给他的创口贴是带着卡通图案,花花绿绿,显得非常幼稚的类型,他也没说什么,而是老老实实接受了女生的好意,将它包在自己的手指上。
倒是苏苏看到这个创口贴,没忍住乐了出来,随后对着阮良连连表示很可爱,很适合他。
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擅长客套,阮良是没看出自己和可爱这个词,有一笔画能沾得上边。
这个创口贴很快就被二人抛到脑后,因为今天李佩强又开始发神经。
也不知道这中年男人又吃错了什么药,昨天他盯上苏苏,今天连带着阮良一起盯上,工作上对着阮良一通吹毛求疵和挖苦,能重做的都重做,最后还要再给他加点工作量。
苏苏自然也没逃掉。
他俩是真成难兄难弟了,一上午就忙着应付组长留下的工作,一上午就飞快地过去了。
午休的时候,季阳晨又跑来了。
市场部离着他们宣传部的距离还挺远的,季阳晨却一点也不嫌麻烦。
他好像真的认准了昨晚说的话,觉得阮良当着同事的面特别给他面子,所以就挑他在办公室的时候堵他。
“阿阮,今天一起吃午饭吗?”
季阳晨摆出他一如既往完美的笑容,几个没走出办公室的女生忍不住就偷偷看他。
阮良索性直接将头埋在文案里,不直视季阳晨的美貌,就不会被他的美貌给攻击:“今天我的工作很多,没时间去吃午饭了。”
季阳晨却一点也不好打发,他不赞同地皱起眉:“那也不能不吃饭啊,阿阮你不是胃不好么?”
说着,他又将手放在阮良的肩膀上,俯身凑到他脸颊旁,像在冲他询问意见:“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过来吧?”
真不知道为什么,季阳晨说话总是凑这么近。二人的距离骤然缩短,阮良猛地受到了惊吓,炸毛了似的砰地将椅子窜了出去,直接把他和季阳晨的距离拉开了好几米。
这样夸张的反应,既引来了季阳晨疑惑的目光,又引来其他没离开的同事的侧目。
阮良猛然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脸颊开始充血发烫,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我刚刚在看文件,被你吓了一下。”
季阳晨眨了眨眼,随后居然“噗”地笑了出来,看着阮良的目光很柔软,但让阮良异常的不愉快:“阿阮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像我家楼下的野猫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损他。
阮良不跟他计较,只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让自己的脑袋快点降温。
可是季阳晨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后走了过来。
他伸出手,轻轻捏住了阮良的手腕,力道不大,但是不容置喙地将阮良的手拉到自己眼前。
阮良贴着创口贴的手指露了出来,季阳晨静静地盯着看了几秒,突然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创口贴上的卡通图案。
阮良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他的心都要揪住了,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季阳晨抓着他的手,纤长的睫毛垂下,盖住眼睑,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上投下了一层晦暗的阴影,片刻后才低声问:“受伤了?”
阮良僵在那里,半天好像才找到了自己的声带,开口的声音又变得嘶哑:“……不小心割破了。”
他不敢问季阳晨在干嘛,为什么要抓着他的手不放,又为什么要摩挲他的手指?他生怕自己问出来的话,反而显得自己过于敏感,暴露出他本来就有的心虚。
可是季阳晨并没再说什么,他将手伸进口袋摸了摸,眉眼闪过了一丝烦躁。
他猝然松开阮良的手,对阮良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
紧接着,就好像很急切地离开了。
阮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才抬起另一只手,犹豫着,小心翼翼地,覆上被季阳晨抚摸过的手指。
季阳晨没让阮良等多久,可能还没到二十分钟,阮良又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他手中多了个袋子,是公司附近的便利店的方便袋,里面除了面包点心,居然还有药用的创口贴。
季阳晨又抓起了阮良的手,不由分说地就把那只图案幼稚,花里胡哨的创口贴撕了下来。
“你干什么?!”
阮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他完全理解不了季阳晨的行为。季阳晨却不理会他,而是拆开自己买的,普通图案的创口贴,又亲手将创口贴贴在了伤口上。
他的动作有点粗鲁,又好像带着什么怒气,力道没轻没重的,手指在贴创口贴的过程中,好像不小心按压在了阮良的伤口上,可又像故意一般,不轻不重地,反复揉捏着阮良的伤口。
刺痛让阮良忍不住吸了口气。
季阳晨听见声音,却突然抬头,静静地盯着阮良的表情,好像在观赏他吃痛的表情一样。
阮良皱起眉,意义不明地盯着他。
他看见季阳晨原本有些阴翳的神态渐渐松懈,随后,对着他扬了下嘴角。
季阳晨这才对着阮良解释:“阿阮,这种卡通创口贴是不防水的,我这个创口贴防水,而且里面是带了药,可以帮助伤口愈合。”
他的笑容很是人畜无害,好像确实只是在担心阮良的伤口而已,眼中也带着些许担忧,好像也只是纯粹地为他的朋友着想。
被那样明亮如星的眼眸盯着,阮良又变得局促起来,把头低了下去:“哦……你早说啊,突然把创口贴撕下去,吓了我一跳。”
季阳晨继续玩弄着阮良的手指,语气倒是十分诚恳:“对不起,阿阮。”
手指被抚摸的感觉让人酥酥麻麻,顺着指尖皮肤的触感,能直接蔓延到阮良的半个身子,阮良忍无可忍,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出去:“别摸了!”
季阳晨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可怜巴巴地看了阮良一眼,见对方毫不领情,只能忿忿地将自己买的面包点心什么的都拿出来,开始尝试投喂阮良。
……
季阳晨走出宣传部的办公室。
他将一直攥成拳头的左手摊开,掌中的,是一片被捏得皱皱巴巴的创口贴。
可爱的,幼稚的涂鸦,不可能是阿阮会买的风格,不对,阿阮一直对自己粗心大意,根本不会理会一个小小的伤口。
季阳晨眯起眼睛,回忆起了昨天中午那个坐在阮良身边,与他聊得很欢的女孩子。
许久后,他闷声哼了一下,将那皱巴巴的创口贴丢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