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阳》奶啤碳

10、丑闻

　　　　在昏昏沉沉之中，阮良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冷。
　　他打了个寒颤，脑子也因为这寒气清醒了不少，朦胧着从睡眠中清醒过来。
　　在大脑呆滞了两秒后，阮良瞬间想起了自己睡前是待在什么地方，睡意登时消散个一干二净，猛地抬起头。
　　他还坐在季阳晨的车里，车子此刻已经停下，车内打着暖黄的灯光，阮良回头看向驾驶位，却发现那个位子是空的，应该坐在位子上的人并不在车中。
　　阮良动了动有点酸痛的身体，这一动才发现，他身上盖了一件外套。
　　季阳晨的外套。
　　迟来的羞耻终于涌上心头，阮良觉得自己的脸现在肯定红透了，绝不是因为什么季阳晨给他披外套这点屁事，而是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傻兮兮地在季阳晨的车上睡了一路，睡觉的杨总被人看了个透，他就无法言喻地感觉到了羞耻。
　　疯了吧，疯了吧……怎么能这么蠢？！
　　阮良在心里不住地骂着自己，却也明白，事到如今再怎么骂也没用。
　　只能祈祷他睡着的时候，能和他这个人一样普通，别做了什么更丢人的啥事。
　　根据大学室友的反应来判断，他应该没有什么打呼噜磨牙说梦话的陋习吧……
　　正胡思乱想着呢，他旁边的车门被突然打开了。
　　阮良一个激灵，猛转过身看向驾驶位。
　　季阳晨和没事人一样坐到位置上，他看见阮良醒了，居然还对阮良露出个温和的笑：“醒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太累了……”看他这幅平静的样子，阮良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有点挫败地揉了揉头发。
　　“别这么说。”
　　季阳晨却微蹙起眉，有点不高兴地打断阮良的话：“我们关系这么好，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亮起来，兴致冲冲地看着阮良：“下次你要是觉得太累了，直接在我家睡都没关系，我家离公司近……”
　　“不用，真不用！”
　　开玩笑，和季阳晨独处一室都足够让阮良快疯了，更别说在他家过夜了，阮良赶紧拒绝了。
　　“好吧……”
　　季阳晨早被他拒绝得习以为常，倒是没多失落，只是回应的语气还是带点惋惜，但很快，他自己翻过了这一篇，将热乎乎的什么东西塞进阮良手里。
　　阮良低头，发现这居然是他们楼附近小吃铺卖的热肉包。
　　肉包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勾的还没吃晚饭的阮良肚子瞬间咕咕叫起来，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季阳晨。
　　季阳晨伸胳膊支在方向盘上，撑起自己的下颚，侧头直直盯着阮良看，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晚上没吃饭吧？我刚给你买的，快趁热吃了。”
　　阮良愣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温暖的，细润无声的东西，顺着他的七窍流入全身，将方才睡着时生出的点寒意驱散个干净，最后流入心脏，让整颗心都被那暖流充盈。
　　温暖得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愣愣地看着季阳晨，直到季阳晨冲他疑惑地歪了歪头，才反应过来。
　　他惊慌地转过头，含糊地说了句“谢谢”
　　连平时的推脱都做不到了，阮良只是装出一副确实很饿的样子，将肉包的包装袋拆开，当着季阳晨的面，一口口咬在肉包上。
　　那暖流又上涌，滚过他的脖颈，脸庞，与耳垂，把它们都变得滚烫。
　　季阳晨一直在看着他。
　　好像在欣赏什么美好的画面般，犹如只餍足的猫，心满意足地打量着阮良大口大口吃着自己买来的食物的样子。
　　直到阮良将包子都吃完，胃部充满了安详的暖意和饱腹感，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产生了点吃饱喝足的满足感。
　　他视线无意地落在了车内镜上，镜子清晰地映着他的脸，阮良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了什么，蹙眉又盯了几秒。
　　......他的嘴怎么了，为什么感觉看着有点红？
　　正当他一边寻思，一边想摸自己的嘴时，季阳晨伸手，在阮良的脸上蹭了一下。
　　阮良的头狠狠撞在车窗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整个身子靠在车门上，炸毛般地盯着季阳晨，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可脸却不由自主地充血，涨红，宛如一颗熟透了，马上要落地的番茄。
　　季阳晨无辜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张开手，对阮良示意：“不小心沾到了……”
　　阮良的喉咙都干涩了，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震响的心跳声，身子僵硬得像尊石像，忘了作出反应。
　　季阳晨看他呆滞住，又伸手在阮良的眼前晃了晃。
　　这动作唤回了阮良的意识，却让他惊乱地低下头，假装很忙地解开安全带，脱掉季阳晨的外套，拿起自己的包：“谢了！真谢谢了！......我，我该回家了！”
　　他真不能待下去了。
　　一分钟都不行，他不能再和季阳晨独处在这样狭隘的空间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阮良打开自己这的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
　　夜晚的凉风吹到脸上，吹散了上面的些许热气，也让阮良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转过头，看向还坐在车内的季阳晨。
　　季阳晨也在看他，神情还是自然的，看着他的目光无比的坦然。
　　有些时候，阮良甚至要怀疑，季阳晨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
　　他真的看不出来自己的心思吗？真的没有一个瞬间，觉得他的朋友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一靠近就脸红，为什么稍微碰触一下就惊慌地想逃离吗？
　　兴许是阮良看过来的目光过于复杂，季阳晨原本完美的表情僵了一下，流露出了丝不解：“阿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阮良猛地回神，他最后看了一眼季阳晨，轻轻说道：“季阳晨，晚安。”
　　......
　　工作顺利收工，季阳晨和阮良的小组之间合作的也挺愉快，据说领导也对这次方案的结果颇为满意。
　　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
　　趁着周末好好睡了个饱的阮良，难得精神十足地来到办公室。
　　有这么大的好事，李佩强估计心情会一直不错，也不至于再难为他了。
　　......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晚上他们组应该要去聚餐团建了。
　　一想那种根本不熟的人聚在一起吃晚饭，互相应酬，说一堆恭维的吉祥话，然后就开始劝酒的画面，阮良就觉得眼前一黑。
　　怀着一肚子的想法，阮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跟旁边的苏苏问候道：“早。”
　　那个平时立刻活力四射地回他“早！”的小姑娘，却难得的沉默下去。
　　苏苏坐在办公桌旁，神情却怔怔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呆呆地愣了好几秒，才像终于连接了信号一样，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向阮良，僵硬地笑了起来：“.......早！早啊阮哥！”
　　阮良这人一向观察力敏锐，不然也不能一直精准地发现遇到的人对他流露出的厌烦，他几乎瞬间发现，苏苏的眼底有些暗色，看起来没睡好。
　　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们到底也只是能说几句话的同事，阮良不敢随意地开口询问人家，只怕自己会冒犯对方。
　　本以为李佩强今天一定是扬眉吐气地进办公室，洋洋得意地来跟他们组员开个大体是我为了我们组可没少努力，你们都多亏了我啊的会议，结果都过了两个小时了，阮良才反应过来：李佩强怎么没来上班？
　　在他印象里，李佩强这人虽然爱偷懒使唤人，但从来没无故旷班过。
　　正疑惑着，苏苏突然把头探过来，一脸震惊地看向阮良：“阮哥，你快看工作群，有大瓜呀！”
　　工作群？
　　阮良看向了手机。
　　群里早就闹翻了，现在已经有一百多条的未读消息，他直接划到最上面，看了一阵子，脸上的表情逐渐和苏苏靠拢，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李佩强的头像在群聊中活跃地跳动着，但发言的明显不是他本人，发出了一连串的照片和语音，足足刷了十几条。
　　阮良打开其中的照片，不由心中骇然：那照片居然是一个女生，她躺在地上，眼睛睁着，目光却是呆滞的，看起来不像活人。
　　他觉得照片里的人有点眼熟，仔细一看，这居然是同部门的另一个年轻女生。
　　阮良下意识看向那女生的办公桌，发现她的脸色是煞白的，显然是也蒙了。
　　阮良偷偷将语音转文字，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在群里闹事的是李佩强的老婆，李佩强居然在外面偷偷租了个房子，结果不知怎么，就被他老婆知道了。
　　一个已婚男人，自己偷偷摸摸租个房子，那肯定是心里有鬼啊，他老婆直接找上门，发现李佩强心思不干净，照着公司的女同事的壳子，偷偷定制了一个当下很流行的仿真机器人，就放在那出租屋里。
　　李佩强的老婆不是一般人，性子很是泼辣，登时就被恶心的够呛，摆明了要撕碎他的脸面，抢了李佩强的手机，就把人证物证全发到了工作群，就是要让他身败名裂。
　　群里的人早就闹开花了，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呢，一个劲地谴责李佩强，怒骂他恶心。
　　阮良好好地吃了一通瓜，云里雾里地关了手机，对着苏苏的第一句话却是：“仿真机器人是什么东西？”
　　等他发表吃瓜感想的苏苏闻言，惊得眼睛都圆了：“天啊，阮哥你不知道仿真机器人？现在超级流行的。”
　　她一边说，一边就用手机搜相关的视频：“你看，就是这个，明日集团研发的高智能机器人。技术特别高超，不管是外表还是人工智能开发都堪称完美。”
　　“最关键的是，他这个机器人是陪伴型机器人，外形和性格都可以自己定制，比如你想捏个机器人恋人，只要把想要的外壳和性格填表，他们就真的会研发出一个完全一致的机器人，这样你就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机器人恋人了！”
　　“这.......”阮良此时震惊的心情甚至比刚刚吃瓜时还强烈：“这合法吗......”
　　“你要是偷偷用别人的壳子做，当事人不乐意，那当然是不合法了！”苏苏说着，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了：“所以李佩强这家伙是真完蛋了，他偷偷用小吴的脸做机器人，已经是触犯法律了，这何止是身败名裂，这已经是民事案件了。”
　　她以前还不敢直呼李佩强名字，现在终于是有胆子了。
　　身边人出这么大一丑闻，同事们自然没了工作的心情了，这事早就不是在一个部门发酵这么简单，而是传遍了整个公司。
　　虽然很快就有公司的其他领导去群里平息闹剧，但阮良敢确定，上上下下的人一定把这事当成今天最劲爆的谈资了，只是可怜了小吴，被李佩强偷偷做了壳子，也被迫卷入了风波。
　　她自然也是被膈应个够呛，苏苏和阮良说，小吴已经准备报警了，绝对不会放过这恶心男。
　　公司的反应很快，上午还没过，就有人盖了公章发了声明，说李佩强已经被勒令辞退。
　　至此，这场闹剧才算勉强收场。
　　阮良盯着那告示，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人这命啊，可真够奇特的，之前还总耀武扬威，仗势欺人的家伙，下一刻就变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丧家之犬。
　　不过更让他感兴趣的，还是那个仿真机器人。
　　他忍不住打开手机，反复地翻看着那个机器人的宣传视频，越看越觉得惊奇，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机器人，性格，说话习惯，甚至连表情，都能完美地按照主人的理想表现出来。
　　阮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脑子发空，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手机嗡嗡震动的提醒音把他唤回神来。
　　是季阳晨发来的消息。
　　他只发来两句，很简短，但后来又发了个笑眯眯的大头表情。
　　-你看。
　　-我说了，他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