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难为》寒山独见月

1、疑案 （一）临川晏家

　　临川城茶楼酒肆诸多，可左不过是些大同小异的寻常铺子，无甚出彩。
　　城南倒有座望月楼，虽说是后起之秀，却有着“酒中仙至而忘归”之美称而闻名遐迩。即便是自璧京而来的外乡人，来到城中第一件事，也定是上望月楼点一壶酒，饮个痛快。
　　秋意渐浓，正是酿酒的好时节，望月楼此时早已酒香四溢，座无虚席。
　　楼中正值繁忙时刻，若苟来回奔忙，将酒壶逐桌送去。行至角落宽桌，只见桌边围坐着五六人，其中一华衣男子正眉飞色舞说着什么
　　“说到奇闻异事，我倒是听闻了一件！”
　　男子卖起了关子，引得桌旁几人纷纷催促。
　　若苟本要放下酒壶离去，听闻此言，不禁驻足。
　　那男子眼尖，见若笱驻足，故意调侃道
　　“哟，这不望月楼新来的说书先生么！怎的还做起伙计的活来了？”
　　几人闻言哄笑。
　　若苟倒也不恼，拱了拱手谦逊道： “客官说笑了，小人不过能说几个不入流的故事，给贵客们解闷取乐，哪里称得上什么‘先生’….”
　　男子不以为然，转头神秘兮兮向几人继续道
　　“我那在府衙当差的表兄告诉我，昨日城外的林子里死了一个人，哎哟哟，那模样简直就不能算人喽！听说那尸体啊面色发紫，就如同被风干的腊肉一般，惨不忍睹呐！”
　　对坐的友人皱眉
　　“如此惨状，究竟是何人所为？”
　　“人？这怎可能是人族所能做到的？”
　　华衣男子双眼圆睁，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些。
　　“你是说……妖？”
　　一人低声问道。
　　旁人警觉，低声提醒
　　“莫胡言乱语！”
　　华衣男子摆摆手，并不在意
　　“听我表兄说，如今此事已全权交由晏家查探，连府衙都不敢继续插手呢！”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诸位都知道，再过不久是什么日子，偏偏在这关头出了这等事！“
　　众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一人忽然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及早打道回府吧！”
　　未等他人出言挽留，这人便已风风火火地离去。
　　华衣男子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嘲笑道：“这王公子还真是胆小如鼠，临川有晏家在，犹如泰山之靠，有何可惧！”
　　其余人许是对他的话并不认同，争先恐后纷纷拜别离去，只留若苟呆在原地思量着什么。

　　临川城的宅院，当数晏府最为雅致。府院坐落于城西，邻靠堰河，临川也因此得名。而堰河对岸乃是妖界，除却晏家，鲜少有人敢居于此地。
　　晏府隐于一片枫林中，门前落叶缤纷。入门便见一池小塘落于正中，左右曲折游廊直通庭堂。庭堂两侧各设回廊门，分别通向东西内院，早在晏府当今家主继位起，从前居于西院的族人便搬离了晏府，继承祖上余下家宅，各立门户，西院就此空闲下来。
　　庭堂布置简单，除去桌椅，唯在堂前置有一方梨花木雕方桌，桌上一盆翠绿罗汉松。几个小丫头正仔细清扫着，却闻身后一阵步履声，由远及近。
　　正擦拭方桌的小丫头急忙转过身去，来人一袭玄色刻丝鹤氅，身形挺拔修长，浑然天成的气度令人不禁侧目。眼角微挑，睫毛浓密而低垂，半遮着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虽未含笑，唇角却自带一丝温润的弧度，带着恰到好处的从容与温柔，周身散发的和煦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这人正是晏家的下一任家主——晏随。

　　今日府中将有贵客到访，虽早有预备，可一大早满院丫鬟小厮就已忙作一团，确保万事俱备，莫出差错。
　　不多时，门外走来两道身影。走在前头的少女身着青色罗裙，发间仅一支玉兰花簪点缀。寐含春水出尘脱俗，款款走来如清风明月，明媚而温婉。正是晏府小姐晏瑜
　　后头跟着的，是她双生的二哥哥晏肃，少年眉眼英挺，墨发高束。腰间挂着一柄玄铁剑，意气风发，肆意潇洒。
　　晏家乃三族之一的术士家族，代代传承修习术法，唯独这晏二公子痴迷剑术。人族剑道门派众多，不过晏家自有术法加持，他的剑法倒也担得上一个“冠绝无双”。

　　兄妹二人自城南归来，却是两手空空，婢女忍不住好奇问道
　　“小姐，莫不是望月楼还未开门？不如晚些时候奴婢再去一趟？“
　　晏瑜摇头，轻声叹道
　　“望月楼今日闭门了。”
　　她转向晏随，神色中带着几分忧虑
　　“兄长，此案已在城中广为流传，如今百姓人心惶惶，街上商铺多已闭门谢客。若不早日查清，只怕要使得人心涣散。”
　　晏肃不满道：“方才不过两日，府衙封锁消息的能力也忒差了些。”
　　知晓着望月楼近日生意火红，兄妹二人特意早早出发赶去城南，谁料却无功而返，心中颇感扫兴。
　　正说话间，一门童匆匆来报
　　“公子，贵客到了！”

　　府门前，一行人正陆陆续续从马车下来，为首两位长者，即是三族之二的尹家主尹渊，及张家主张莽峥，二人已至不惑之年，看上去却依旧容光焕发，精神矍铄。
　　尹渊上前几步，目光落在晏随身上，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我们来的不算晚吧？”
　　晏随微微躬身
　　“时辰正好，尹伯父、张伯父，快请里面坐。”
　　众人穿过游廊，进入正堂落座。尹、张二家主虽然事务繁忙，不能久留。但此事紧急，晏随也不绕弯子，直入正题。
　　“两日前，城西郊外距堰河以东十里，发现一具男尸。尸体无明显外伤，然全身血液尽失，皮肤皱缩呈黑紫，死状极为诡异，像是遭邪术吸取精血。”
　　话音刚落，堂中气氛陡然一沉。邪术——这个词，大家上一次听到，还是千年前魔物横行的之时
　　短暂的沉默后，张莽峥率先开口
　　“普天之下擅此邪术者，除却魔物，便只有妖族。”
　　众人纷纷点头认同，然而张莽峥身后一位少年却插嘴道：“可妖族自鹰族统领起，早已明令禁止修习邪术。我看，倒有可能是魔物重现世间！”
　　张莽峥闻言，眉头一皱
　　“你想象力倒是丰富！谁不知千年前魔物早已被神族屠尽，再者妖族当年依靠魔气修炼，兽性难训，为着修炼走些捷径，也不是不可能！”
　　张莽峥人如其名，性格冲动、易怒易躁。开口的少年，正是这位脾气火爆的张家主之子。
　　晏肃忍不住轻笑道
　　“张公子莫不是画本子看多了？若真是魔物作乱，上头那几位还能坐得住么？“
　　张莽峥听罢面色一沉，愈加不悦。
　　晏随见状，轻咳一声，随即说道：“真相如何，还需亲自查探方能定论。”
　　尹渊正要开口，却听院外远远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此事交由我仙门即可。“
　　众人闻声齐齐朝门口望去，便见大门被一男子重重推开，那人径直走进院中，后头还浩浩荡荡跟着十几个人，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