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降落的夜晚》柳芥

31、星星

　　阳光充足的午后，徐夏仪坐在书房。
　　她的左手支着脑袋，右手的压感笔不断地在屏幕上点点点。

　　她正在按照脚本画分镜。

　　原本她是想过，要画一位以顾辰为原型的男主。
　　但在知道他是小玫瑰之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不太喜欢把认识的人画进漫画。

　　因为这样的角色会带有她的强烈个人主观色彩。
　　从而失去角色自我的主观能动性。
　　在徐夏仪看来，角色是有自己的灵魂的。

　　在推翻了好几版设定后。
　　徐夏仪终于敲定了最终版——大明星爱上我之原来我是他心底的白月光。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
　　男女主因为某件事产生关联，进而感情发酵；
　　在暧昧之际，女主发现男主有一个白月光，遂吃醋；
　　但到头来发现白月光竟是自己，最后幸福地在一起的故事。

　　故事是老套了点，市面上也有不少这种核心梗的漫画。
　　因此这就十分考验漫画作者的笔力和氛围感的塑造了。
　　好在徐夏仪十分擅长对老梗进行二创。

　　这一周的时间里，徐夏仪每天一睁开眼就是画画。
　　她不喜欢被时间推着走的感觉，所以要有一定存稿才会发表新漫画。

　　时间就这么在画画中不知不觉的过去。
　　转眼间来到了综艺拍摄的日子。

　　做完妆造后，徐夏仪看了眼手机，也才九点不到。
　　因为滨江大厦离她家不远，最多也就十分钟的车程。
　　所以她现在时间很充足。

　　刚翻开通讯录。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她很快接起：“喂。”
　　“打扮好了？”周沈言的声音听着懒洋洋的，像是刚起不久，还带着点微哑。

　　“嗯，”徐夏仪还记着要去接他这件事，“我现在开车去你家？”
　　手机里传来对面轻轻的低笑声：“怎么办，我出门了。”

　　瞬间明白周沈言不想让她来接后，她不可控地小小失落了一下。
　　不过心态良好的的她还是很快接受了现状，“那好吧——”

　　“要不…”周沈言忽然打断她，语气里依旧带着些许笑意，“你现在到你家门口接我吧。”

　　什么意思？
　　徐夏仪一下没反应过来。
　　周沈言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她了吗？

　　徐夏仪试探的问了句：“你来接我吗？”
　　“我在等你来接我。”周沈言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像是穿过了耳朵，在她的心上泛起了一圈涟漪。
　　“我马上下来。”徐夏仪忍不住弯起嘴角。
　　“不急，慢慢来，”周沈言缓缓道：“还有时间。”

　　虽说周沈言不急，但徐夏仪还是挺急的。
　　在飞快收拾了一通并确认仪容仪表后，徐夏仪坐上了电梯。

　　很奇怪。
　　她乘着电梯下楼的时候心跳不知怎么就忽然开始加速。
　　而且越往外走跳的越快。

　　照理来说。
　　她和周沈言见过这么多次面应该不会这样了才对。
　　难道是因为一周没见了吗？

　　听说憋气可以减缓心跳，徐夏仪就一边憋气一边往门外走。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深呼吸。
　　调整好呼吸频率后，徐夏仪这才出了大门。

　　不需要特意寻找。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边的周沈言。
　　今天他穿了一身黑色休闲套装，虽然欲盖弥彰地戴了副墨镜，但立身站在车前的样子像是哪里来的车模似的。

　　徐夏仪稳了稳心跳，快走两步过去，递出一个口罩给他，“不怕被人拍到啊？”
　　“拍就拍呗。”周沈言接过却没有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然后替她拉开了车门。

　　车辆行驶在道路上。
　　因为空气有些沉闷，徐夏仪就想主动挑起话题聊聊，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目光小范围地在车内游移寻找着聊天契机，一直到看见方向盘正中央的小标时，她这才忽然想到什么，顺口提出了之前她没能提出的疑问：“你好像很喜欢换车开啊？”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好像有些冒昧。

　　但周沈言倒是不在意，只是瞥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就是，”徐夏仪想了想，继续道：“每次见到你，好像开的都是不一样的车。”

　　遇上红灯。
　　周沈言缓缓停下，侧过头看着徐夏仪，懒洋洋道：“不行？”
　　“......”迎上周沈言的视线，徐夏仪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忍住了内心吐槽的想法。

　　“还是说...”见徐夏仪没说话，又正好跳了绿灯，周沈言一边发动车辆一边继续道：“觉得我败家？”

　　徐夏仪否认：“...没有。”
　　她这会儿似乎有点接不住周沈言的话。
　　哪有人花自己的钱，反倒问别人自己败不败家的？
　　她顺着说反着说好像都不太对劲吧？

　　也没管徐夏仪的回答是什么，周沈言忽然自顾自地给上面这段话做了总结。
　　他悠悠道：“确实，男人还是贤惠点好。”
　　“......”

　　车子开进电视台的车库。
　　周沈言停稳后，忽然偏过头来，问她刚才没聊完的话：“你觉得呢？”

　　“……”也不明白周沈言想干什么，徐夏仪索性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觉得你说得对。”
　　“嗯，”周沈言像是很满意这个答案，“我们去录制吧。”

　　-

　　徐夏仪刚进休息室就听见有人喊她。

　　“夏仪。”

　　抬眸朝声音来源看去，顾辰正笑着和他挥手。
　　徐夏仪刚想抬手，面前忽然落下一大片阴影。

　　她愣了愣。
　　然后就听见周沈言和顾辰打招呼：“好久不见了，顾辰。”

　　“不是昨天刚见过吗？”顾辰笑着说：“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周沈言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你想得美。”

　　这时，工作人员上前给他们递来台本。
　　徐夏仪接过后就坐在边上研读了起来。
　　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也要好好做做功课。
　　因为她没上过这种类型的综艺。

　　根据台本描述。
　　这个节目会放一些情侣之间约会的片段，而这些情侣是由工作人员扮演。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分析这些男生在约会中的行为，另外节目组后期会随机设置问题要求嘉宾回答。

　　节目组一共邀请了五位嘉宾，每位嘉宾各自为营。
　　分高获胜，败北的人需要现场接受惩罚。
　　回答问题时，只需要拍亮桌面的按钮即可。
　　流程还是挺简单的，徐夏仪花了十分钟就看完了。

　　又过了十分钟，工作人员来喊他们前去录制。

　　走近录制场地。
　　现场一共五个位置。
　　徐夏仪被分到了正中央的座位。
　　左边周沈言，右边顾辰，最边上两个不认识。

　　本来这种位置应该是按照咖位安排的，正中央不是周沈言就是顾辰。
　　徐夏仪一开始还以为，节目组怕安排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个坐中间，会得罪另外一个。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她刚坐下。
　　现场的大屏幕忽然开始放起广告。

　　“各位老师，我们这个广告放完就开始录制，请做好准备！”

　　本来还觉得没什么。
　　等徐夏仪随意地朝屏幕看去一眼。
　　目光停顿两秒后，她的身体僵住。

　　屏幕里，是她超高清的怼脸镜头。

　　广告的成片徐夏仪还是第一次看。
　　一时间不太习惯这种高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眸。
　　十几秒的广告，对她来说每一秒都很煎熬。

　　她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能坐在正中间了。
　　原来是金主妈妈给的实力。

　　广告快播完的时候，她看了周沈言一眼。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周沈言的侧颜；但这个距离，她能看见周沈言细长而又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的模样。
　　视线聚焦到他的眼睛，徐夏仪发现，周沈言的目光正专注地停留在广告上。

　　一直到广告播完。
　　周沈言才有所察觉般地迎向徐夏仪投来的视线，像是下意识的举动。
　　撞进幽深黑眸的那一刻，徐夏仪莫名觉得有点紧张。

　　下一秒，薄唇微启。
　　她看见周沈言用口语缓缓说了三个字：“很好看。”

　　“咚！”

　　徐夏仪的心脏瞬间强有力地跳动了一下，这之后，她的身形仿佛停滞住般。

　　对视三秒。
　　她的视线先一步移开，而后机械般地正过身。
　　没有回应周沈言的话。

　　恍恍惚惚间，节目就这么开始了。
　　等徐夏仪反应过来的时候，主持人正好介绍完广告词。

　　“请看VCR！”主持人将手挥向面前的大屏幕。

　　屏幕亮起的同时，伴随着一对倩影出现。
　　他们漫步在下着雨的城市街头，由男主撑着伞。

　　镜头这时从背面转向正面。

　　因为这是一个凤凰男榜上富婆的故事。
　　所以男女主边上分别出现一排小字介绍：小男人、大女人。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大女人表示让小男人把伞移过去一些，而小男人却不肯。
　　镜头在这时切了近景，画面定格在那把足够撑下两人的大伞，几乎都撑在了大女人这一侧，而小男人的半边肩膀几乎湿透的场景。

　　“请问各位，怎么看待小男人的行为。”主持人出来控场。

　　最左侧的糊糊男星立刻拍亮了桌面的灯。
　　刚才在休息室依稀听见另外两个男生是周沈言和顾辰的师弟，周沈言的师弟算是老腊肉，顾辰的师弟刚出道，徐夏仪没记住名字，就暗暗以糊糊和新人称呼他们。
　　“小男人是一个很体贴和绅士的男人，那倾斜的角度就是他无言的爱。”

　　新人男星紧接着糊糊男星道：“淋湿的肩头是小男人可靠的象征，他对大女人很有保护欲，这就是一种爱的体现。”

　　好平平无奇的发言。
　　徐夏仪忍不住想扯嘴角，但意识到自己还在录制，又强行压下。
　　她强烈怀疑，这两个人这么无聊的发言水平，能圈到粉吗？
　　经济公司在出道前不给他们俩不上媚粉课吗？

　　无语之余，徐夏仪伸手拿过桌上的水。
　　但她一个没拿稳，水瓶不小心砸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回答按钮上。
　　“......”

　　主持人反应很快，立刻接上：“夏仪作为女生，是怎么看待这个行为的呢？”

　　“我觉得，”徐夏仪沉吟了一下，在节目效果和违背良心间，选择了说实话：“多此一举。”
　　这话一出，全场忽然静了下来。
　　徐夏仪也没管，继续说：“因为两人的关系是在有条件的设定下，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地认为男人是怀着心思地接近。明明这把伞足够他们两个人都不被打湿，但男人却一定要通过打湿肩膀来体现爱，这有点像表演型行为。”

　　徐夏仪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发现现场氛围好像不太对，须臾之间，她整了整措辞：“我的意思是，社会上对于情侣关系似乎有范本，大家好像是觉得这样的行为能体现爱，但你没办法从中判断他是不是真的爱。”

　　说完现场还是氛围不太对，徐夏仪又找补了句：“当然了，也有可能小男人就是喜欢淋雨…哈哈。”

　　这时面前的录制组才有些窸窸窣窣的笑声。
　　主持人则点点头，顺着徐夏仪的话迅速整理了话题：“我们都知道夏仪是很出名的漫画作者，那如果夏仪来画会怎么合理化这个场景呢？”
　　徐夏仪知道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于是道：“把伞画小一点，这样即合理化男生的行为，又不会被人诟病。”

　　“好，”主持人等徐夏仪说完，立刻把话头转向他人，“沈言是怎么看的？”
　　因为徐夏仪的不按套路出牌，主持人肉眼可见地慌了，连自助式回答都被改成了点名式。

　　回答完问题的徐夏仪悠悠地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刚咽下。
　　边上周沈言的嗓音低低响起：“男人还是贤惠点好。”

　　什么东西？
　　徐夏仪心想还好这水已经咽下去了，不然肯定会呛到。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边上的人再度开口：“你说是吗？夏仪。”

　　这句话和这个情景有任何关系吗？
　　徐夏仪看周沈言一眼，假笑道：“...是吧。”

　　话音刚落，右边又有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夏仪，贤惠的男人会比较好吗？”
　　徐夏仪又被迫转向右边：“...是吧。”

　　主持人这会儿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出来：“我替广大粉丝朋友问一句啊，沈言和顾辰的理想就是做一个贤惠的男人吗？”
　　周沈言&顾辰：“嗯。”

　　下一秒。
　　周沈言靠上椅背，透过徐夏仪对着顾辰悠悠道：“贤惠男人的第一要义，就是和桃花保持距离，顾辰，能行吗？”
　　闻言，顾辰也看了过去，徐夏仪难得地听到顾辰冷哼了一声：“你说我？”

　　什么情况？
　　徐夏仪有点摸不着头脑。

　　“自然是你。”周沈言用一脸“你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的表情看着顾辰。
　　顾辰像是不想和他争辩，继而问徐夏仪：“夏仪，你对贤惠男人的定义是什么样的？”

　　徐夏仪刚想回答，周沈言喊了她一声：“徐夏仪。”
　　徐夏仪又一百八十度转过看看向周沈言：“？”
　　周沈言笑看着她，语气淡然：“好好说。”
　　“……”他这表情是让她好好说的意思吗？

　　“夏仪。”顾辰又喊她。
　　“啊？”徐夏仪再度一百八十度转头。
　　顾辰笑得和煦：“我和周沈言你觉得谁跟贤惠这个词更搭？”
　　“……”

　　到底什么情况？
　　能不能别带上她啊！
　　不是对小男人的行为分析吗？

　　为什么他们俩有额外的雄竞剧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