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降落的夜晚》柳芥

30、星星

　　徐夏仪这下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顾辰会在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就喊她夏仪。

　　原来顾辰早就认出了她。

　　顾辰硬着头皮进了电梯。
　　和之前的侃侃而谈不同，今天的他像是多了几分局促。
　　两人有一种和上次见面时，立场互换了的感觉。

　　徐夏仪看着边上的老同学，这会儿倒是觉得他这个人没有那么遥远了。
　　甚至还觉得他有些和蔼可亲。

　　说起来，顾辰是小学几年级转走的？
　　一年级还是二年级？
　　徐夏仪搜了搜回忆片段，还是没想起来。

　　“对了，”徐夏仪没有过多纠结，她看顾辰没按楼层，顺口问了句：“你去几楼？”
　　顾辰这会儿才往楼层按钮上看去，“和你一样。”

　　“好的，”徐夏仪顿了顿，而后看向顾辰：“小玫瑰。”
　　“……”顾辰沉默了好几秒，也许是强化了心理建设，他很快接受了现实，重新端起微笑看向徐夏仪：“好久不见了，夏仪。”

　　徐夏仪没想到顾辰的适应能力这么强。
　　这才一小会儿就又是原来那副春风拂面的笑容了。

　　说起来。
　　顾辰之所以被叫小玫瑰，是因为他在小学时就已经展现出外貌天赋。
　　在某节课上，顾辰起来回答问题后，班主任忽然夸他是个像玫瑰花一样的小男孩。
　　从那时候起，徐夏仪就老喊他小玫瑰。

　　“负一层到了。”电梯的语音播榜响起。

　　徐夏仪收回思绪，先一步走出电梯，像那天顾辰回过头一样，她也回过头对着顾辰道：“很高兴再见到你，顾辰。”
　　顾辰笑着说：“我也是。”

　　“回见啦。”
　　“回见。”

　　——虽然她是这么和顾辰说的。

　　但开车回家的路上，徐夏仪发现顾辰的保姆车一直开在她前方不远处。
　　就这么开了二十分钟，然后保姆车开进了她所在的小区。

　　多少还是有点惊讶的。
　　关于她和顾辰原来住一个小区的事情。

　　不过这份惊讶没有保持多久，就被另一份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淡了。
　　因为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对方说是通过她哥拿到了她的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徐夏仪，徐小姐吗？”
　　“我是。”
　　“徐小姐您好，我们是《约会大作战》节目组，这边想邀请您参与我们的节目录制，不知道您这边是否有意向呢？”

　　约会大作战？徐夏仪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这个节目。
　　好像是个聚焦约会中的男性行为分析的节目？
　　具体节目她并没有看过，但印象里，节目中会分析男性在约会中的小心机…之类的？

　　徐夏仪的恋爱经历并不丰富，似乎也没法给出很好的建议，于是下意识的拒绝：“我可能——”
　　徐夏仪话还没说话，对方连忙补充：“对了，我们这期的参演嘉宾有周沈言、XXX、XX……”

　　徐夏仪自动忽略了周沈言之后的名字。
　　因为在听到周沈言三个字后，徐夏仪改变了主意。

　　她想到。
　　要是她参加的话，那不就可以提前一天去找周沈言，顺便聊聊节目的事情吗？
　　这样他们既有共同话题，又不会显得太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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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参加。”徐夏仪和对方又聊了几句后，同意下来。
　　“好的，徐女士。”对方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录制时间在下周三早上九点半，滨江大厦十三层。”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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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可以找周沈言聊天的借口，徐夏仪兴致冲冲地点开微信。
　　也许是因为六天没聊过，周沈言的聊天框不知道被冲刷到哪里去了。
　　她在微信聊天页面滑了好几下才找到周沈言。

　　点进熟悉的头像。
　　键盘弹出后，徐夏仪快速打了几个字。
　　但到了要发送的时候，手指却在停在发送键上迟迟按不下去。

　　她看着上一条周沈言发来的那句菜很好吃陷入了沉思。
　　这么多天周沈言都没主动找过她，不就说明他这几天都没想起过她吗？
　　那她这么主动，岂不是很掉价？

　　可转念一想。
　　既然自己想追他，那就应该拿出点诚意。
　　计较这些好像也不对。
　　周沈言总不能从天上突然掉到她身边吧？

　　这么想着，徐夏仪稍稍拿远了点手机，瞄准位置后，眼睛一闭，在发送键上点了点。
　　点完之后，她担心没发出去，又微微睁开左眼。
　　确认信息发出去后，她这才有些慌张地把手机丢到边上。

　　等待。
　　徐夏仪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但眼睛却时时刻刻注意着边上的手机。
　　终于在一分钟后，沙发上的手机震了震。

　　徐夏仪连忙捞过，解锁滑开。

　　是推送的消息：【我们这代人是吃到时代黑利了吗？】
　　估计是标题党，徐夏仪也就没点开。

　　回到和周沈言的聊天页面。
　　久久没得到回复的徐夏仪把页面往上滑了滑，想通过这种方式无声地催促回复。
　　未果。

　　刚想着周沈言应该在忙吧，下一秒，她发的那条【周老师，在吗？】的消息被顶了上去。
　　徐夏仪愣了愣，然后视线移向左侧，是周沈言的回复：【你这会儿有空了？】

　　她最近一直挺有空的啊？虽然没明白周沈言这话什么意思，徐夏仪还是接上：【嗯，你下周是不是要去参加《约会大作战》？】
　　也许是忙完了，周沈言这会儿回得很快：【怎么？你是知道那节目有顾辰参加，来问情况？】

　　徐夏仪懵了，这和顾辰有什么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顾辰也有参加？怎么好像没听节目组的人提到。

　　徐夏仪回过去：【节目组的人邀请我去，我听他们说你也去……】
　　周沈言秒回：【所以你因为我去所以才来的？】

　　事实是这样的没错。
　　但徐夏仪担心，要是直说会让周沈言觉得有压力，思前顾后，便欲盖弥彰地说了句：【我想我们关系也挺熟的，节目组又诚挚邀请我，所以就答应出演了。】
　　徐夏仪还悄悄在这句话里给他们的关系下了定义，企图拉近两人的关系。

　　周沈言原本这几天挺郁闷的。
　　一方面是因为…啧…顾辰，另一方面是因为把他忘在脑后的徐夏仪。
　　不过，徐夏仪这段话，让他这几天布满乌云的心情像是突然放晴。
　　周沈言看着屏幕扯起了嘴角：【这样。】

　　因为文字听不出语气，所以徐夏仪并不知道周沈言现在是什么心情。
　　但看他好像并不排斥和她共同出演，她决定乘胜追击：【那下周三我去接你？】

　　周沈言刚喝进一口水，垂眸看见这条信息后，突然猛咳了起来。
　　但咳着咳着，他又忽然笑了起来。

　　徐夏仪等了好一会都没收到回复，以为周沈言有点排斥。
　　就想着解释一下，但手指还没碰到屏幕，对方就回复了过来。

　　周沈言：【你想追我？】

　　这么直白？
　　徐夏仪瞬间眉心一跳，她有这么明显吗？
　　担心周沈言下一句会说，喜欢我的人太多了你先去拿个号码排着吧。
　　故而，徐夏仪先发制人地回复：【怎么可能！顺路而已。】

　　点完发送键后，她其实有点心虚。
　　因为怕被周沈言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漏洞，进而循迹追踪到她的小心思。

　　很快，对方回复过来：【噢？】

　　“……”
　　这个回复，无论怎么看，周沈言都像是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
　　徐夏仪刚想替自己辩解，就看到周沈言分句连着发了好几条。

　　周沈言：【不过你想追我的话。】
　　周沈言：【以我们这～么熟的关系。】
　　周沈言：【也不是不能考虑。】

　　“……”徐夏仪扯了扯嘴角。
　　他肯定是故意的。

　　徐夏仪本来想直接否认，但冷静下来想想，她迟早会有摊牌的一天。
　　那她大可先给自己铺条路，这样以后不至于让周沈言觉得太突然。

　　于是，她整理措辞，回复过去：【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先考虑考虑吧。】
　　周沈言：【考虑什么？】

　　【自然是——】打出这句话后，徐夏仪忽然有点紧张起来。
　　伴随着鼓点般有力的心跳声，徐夏仪故作轻松地学着周沈言的打字方式回复：【追你这件事。】

　　刚点完发送，徐夏仪立刻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闭上眼，双手抚上心脏，企图让心跳变得缓慢一些。

　　可没过去几秒，徐夏仪的手机忽然开始连续震动。
　　捞过手机，定睛一看来电显示。

　　——周沈言。

　　这一瞬间。
　　徐夏仪那鼓点般的心跳瞬间就跟开了倍速似的，“砰砰砰”个不停。
　　甚至脑海中都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

　　可她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尽管想接，却迟疑着没按下接听键。
　　一直到手机震动结束，她也还是没接。

　　她好像不敢接。

　　电话没接通，手机很快又弹出条信息：【？】
　　稍稍缓过来的徐夏仪打字回复道：【刚突然有点事…哈哈。】

　　然而对方像是故意戳破她的借口：【那我再打个给你？】
　　“……”徐夏仪生怕他真的打过来，立刻道：【我先去忙了，下周见！】

　　聊天就这么戛然而止。

　　盯着回复。
　　好半晌，周沈言忽然低低笑出了声：“哪有你这样的，撩完人就跑。”

　　-

　　月亮悄悄爬上了夜空。
　　家里的电视播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作为背景音。
　　顾辰坐在偌大的客厅中央，像是屏蔽了周遭的一切。

　　他没想到徐夏仪这么快就认出了他。

　　那个外号，已经好多年不曾有人提起了。
　　思绪顺着这个外号，就这样渐渐地飘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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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外形和女生相似。
　　在他开学第一天安排座位时，就被同桌的男生抗议着拒绝同坐。

　　这之后。
　　班上的男生们像是达成了一致，在路过他身边时，总会喊他一声“娘娘腔”“死娘炮”。

　　这些都不算什么。
　　小孩子的把戏，他并不在意。

　　就这么过了几周后，某节体育课上，学生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他原本安静地坐在篮球场边，忽然一颗篮球就这么朝他砸了过来。
　　来不及闪躲，他就这么被正中额头。

　　这些人没有道歉，反而围着他哄堂大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徐夏仪忽然站了出来。
　　她捡起地上的几颗篮球，一个个往围观的人身上砸。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在这时说了句：“我爸说娘娘腔的男人以后娶不到老婆！徐夏仪你帮他是不是想当娘娘腔的老婆！”
　　“闭上你的臭嘴！”小小的徐夏仪就这么拦在他的面前，保护着脆弱不堪的他，“他以后肯定会有老婆的，你们这些人心肠这么坏才娶不到老婆。”

　　这时候又有一个男的站在人群里大喊：“那他要是娶不到老婆呢？”
　　“我娶他！”小小的徐夏仪此刻爆发出大大的能量，替他对抗着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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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来说。
　　小学的记忆，应该早就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
　　可不知为何，和徐夏仪有关的记忆却是如此清晰。

　　或许。
　　是因为从那天起，她就成为了她的全世界吗？

　　顾辰望着窗月的月色，微微弯起了嘴角。

　　“徐夏仪，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