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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上的明月 ...

  •   方时觅觉得自己应该喝的不多,但一坐进祁照庭的车里,一闻到车内的那股淡淡的沉香气,体内的酒劲就突然上来了,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四肢都染上了懒散的困意。
      他觉得自己不该只有这么点丢人的酒量,也或许是见到了祁照庭,就毫无抵抗余地的、自然而然的醉了。
      方时觅自己也没有料到,祁照庭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方时觅在在那灯火交映的夜色中见到祁照庭的第一眼,还是直接停滞了呼吸。
      祁照庭更英俊了,成熟的面庞褪去了儿时最后的那点稚嫩,他只消站在那里,那绰约的风姿就让方时觅移不开眼睛。
      方时觅在午夜梦回时想象过无数遍的人就那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八年未见后的重逢,方时觅完全不能坦然应对。
      以致于两人单独共处在车内这狭小的空间里,他的手足无措相较于一旁的祁照庭,就更为显眼了。
      方时觅甚至不敢去看祁照庭,也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在哪里合适,只好逃避一样装起醉来,撑着脑袋合上眼。
      没想到他还真的就那样放松了下来,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也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祁照庭那有意无意扫过他的目光。
      祁照庭本身只是在通过偶尔的余光看方时觅,见方时觅睡着了,他的目光也可以大胆地在对方身上多停留几个来回。
      方时觅睡着时的样子是与他本身英气的长相不符的乖顺温和,如同他本人的内核一样,没有什么攻击性,祁照庭最喜欢方时觅的这幅样子,也可以说他一直喜欢方时觅的这幅样子。
      读书的时候,祁照庭就觉得方时觅如同天上的明月,他有着只可让人远观的优雅和清高,仿佛所有污浊不堪都无法将他染上半点墨色,他就在那里,纯粹地让他忍不住去触碰,又不敢太过亲近。
      而如今的方时觅,明明已经在社会的险恶中浸淫了很久,却还是那么的干净,仿佛他根本不是身处这个阶层的,不是被那些虚与委蛇和声色犬马环绕长大,也从未被权势践踏过一般。
      但方时觅却又不会因为这样的干净而显得单纯无知,很明显,他很聪明,又有胆识,有些时候的失败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好,相反,方时觅真的很优秀,他只是输在了墙倒众人推,输在了没有背景,没有后台。
      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这样,祁照庭站的越高,心就越薄凉。
      他离开的那头几年,不是没见过方时觅如何挣扎着为方家求生,他心痛却又别无他法,直到他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逐渐掌了权,才能在背地里假装无意地帮衬上一二。
      祁照庭自问自己做不到方时觅这样的永远充满希望,祁照庭能成为祁家的掌权人,让所有人都尊称他一声家主,不靠点手段是不行的。
      他可能早就被环境腐蚀了,已经融入了这他极度厌恶的泥沼,这就更显出方时觅的珍贵,显出对方在自己心中的重量。
      于是,那些给方时觅使绊子的人,不严重的,他就在背地里警告一二,严重的,他就直接出手打压。
      没关系,他会成为方时觅的后台,即使对方并不知道。
      祁照庭似乎是无所求的,他一直在劝诫自己,如果方时觅对自己无意,他就可以永远不用知道。
      但祁照庭还是存了一丝恶念。
      方时觅是他的光,是他的信仰,又有谁会想要放弃抓住这暗黑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呢?
      于是祁照庭决定折个中,先试试吧,试试方时觅的态度,试试自己的决心。
      祁照庭心里的翻天覆地并没有让熟睡的方时觅发现,他一向掩饰的很好,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他将车停下,用一个伪装好的礼貌姿势和力度,轻轻地拍了拍方时觅的肩,将对方唤醒。

      从祁照庭车上下来的时候,方时觅抬头望了几秒高大门庭上方洒金的“珑江湾”三个大字,脑袋发懵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并没有告诉对方他现在住在哪里。
      他为自己的无礼感到紧张,但转念一想,以祁照庭现在的势力,连把一个人查得底朝天都可谓是轻而易举的小事,自己与其担心没有告诉对方地址,倒不如先考虑一下这一趟浪费了祁照庭多少时间。
      夜晚的凉风吹散了些他略带着混沌的思绪,方时觅也迅速制止了自己对对方能力的一系列延伸幻想。
      他本想透过车窗玻璃用一个尊敬的鞠躬对祁照庭表达感谢,可没想倒祁照庭在方时觅下车时就降下了他那边的车窗,方时觅一回头,就对上了对方那双黑沉的眼睛。
      方时觅本来流畅的弯腰动作瞬间卡了壳,可他现在这样的尴尬姿势,倒更像是他还想探身对车内的人说些什么。
      祁照庭的目光倒是很坦然,他单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双眼平静地注视着方时觅,像是真的在等待方时觅开口才会离开似的。
      可方时觅不知道说什么,多年来锻炼出来的那些道歉的或是感谢的官腔话好似在这一刻都不适用,于是那些话便生涩地噎在喉头,任凭方时觅几次张嘴,都吐不出半点声音。
      最后还是祁照庭略显宽和地对方时觅笑了笑,解围般地说了句“早点回去吧”。
      方时觅这才慌乱地直起身来,结结巴巴地对祁照庭道:“今天,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祁照庭勾了勾唇,他打了个起步的转向灯,又非常随意地补上一句:“回去记得喝一杯蜂蜜水。”
      “啊,好的。”方时觅有些讶异祁照庭的贴心,但他不敢再浪费祁照庭的时间,还是迅速对着车窗摆了摆手:“您慢走。”
      这话说完方时觅又觉得尴尬,好像眼前的祁照庭是什么他手中的大客户一样,离开时方时觅还要客气地来上这多余的一句。
      好在祁照庭并没有听到,或是说并没有在意,他打了把方向,车灯在方时觅脚边闪过一瞬,那辆黑色的车就驶向了回去的道路,消失在了夜色中。
      方时觅还站在原地,他的目光随着车灯照亮的那一小片光晕而动,直到他再也看不见。
      珑江湾今晚值班的保安在此时迎了上来,又是熟悉的一句“方先生晚上好”,就为他开启了那扇小门。
      方时觅这才又如同魂被那远去的光晕牵走了一般,浑浑噩噩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手机在西装口袋里震动起来,方时觅摸索了一阵,在来电显示上看到了陆远铮的名字。
      “喂?时觅?”对方的背景声似乎有些嘈杂:“酒会都开始好一会了,你人呢?趁祁照庭还没现身,赶紧的。”
      方时觅的智商似乎在遇到祁照庭之后就变成了零,被陆远铮的这通电话一提醒,方时觅才想起来今天他是去参加一场以“祁家商业联姻”为名的酒会,而当事人不知道为什么,在酒会才刚开始的时候,就把他送回了家。
      “……我回去了。”方时觅不知道怎么对陆远铮解释自己的不告而别:“抱歉啊,忘记和你说了。”
      “啊?你回去了?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陆远铮的语气有些着急:“你怎么回去的?打车?你不会是走出去的吧,那门口不好打车啊,啊呀你怎么不找我啊。”
      “没有,刚好碰到一个朋友也有事要离开,顺便载了我一程。”方时觅没说原因,也没提及祁照庭的名字:“我现在已经快到家了,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的陆远铮明显松了口气:“那你回家早点休息啊,刚我看到陈齐晟和你搭话了,后来你就不见了,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没和他说几句,后面就出去露台透气了。”方时觅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好,那我就放心了。”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喊陆远铮:“哎时觅我这边还有些事,就先挂了,你赶紧回去啊。”
      “好。”方时觅将电话拿远了些:“那再见。”
      陆远铮那边胡乱应答了几句,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方时觅将手机又放回了口袋里,发觉这口袋的触感和刚才的有些不一样。
      他还穿着祁照庭的外套,下车前忘记还给对方了。
      方时觅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他刚刚没敢开口问祁照庭要联系方式,现在还擅自留下了对方的外套,看在对方眼里,不知是何居心。
      他借着小区的路灯掏了一遍祁照庭西装外套的口袋,最终在胸口被胸针装饰挡住一些的船形袋里,翻出了一张名片。
      那张名片的设计异常简单,是全黑的一块毫无半点花纹的光板,中间用烫银的黑体印了“祁照庭”三个字,后面跟了一串电话号码,是手机号。
      这也太巧了。
      方时觅小心地将那张名片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又将身上的西服脱了下来,小心地挂在了自己的臂弯上。
      祁照庭的西装在此刻宛如一个引他犯浑的魔咒,再多穿一秒,方时觅的遐想或许就收不住了。
      祁照庭今夜为什么会提前送他回家,祁照庭为什么会给他披自己的外套,祁照庭为什么会在外套里放这样一张名片。
      无数个为什么交织在脑中,方时觅单侧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了几下,那侧的脑袋就钝钝地痛了起来,又惹得他一阵眩晕。
      方时觅晚上没吃东西,中午吃多了也不是骗祁照庭的,可几杯酒喝下去,胃里早就兜不住了,又吹了好一会的冷风,此时偏头痛也借着酒劲发作了,难受得他想吐。
      这下倒是真由不得方时觅再分出心思多想了,他咬牙压下了那股越来越激烈的钝痛,快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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